/夜奔
从被窝中,被拖出来的时候
它还在做梦,一个陌生男人
站在它面前,光头 低眉 顺眼
眼屎没擦干,它也能看见
光头也在做梦,做梦人何必难为做梦驴?
嗯—哼,嗯——哼,它打了个响鼻
看这黑驴子,膘肥 口好 腿直
主人掐了掐光溜溜的黑皮,抗揍!
光头转了转脑袋,也许只是转了转眼睛
它没看清,光头咕噜了些什么,它没听清
过了不久,它就多了一副鞍子
一个光头、一声鸡啼的重量
赶路的时候,光头总是一言不发
低眉、顺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它也在沉睡,被蹄声催熟
也只有晚上,是清醒的
这个时候不赶路,他和它盯着故乡
太阳升起的方向,光头叽里咕噜
驴子嗯哼嗯哼,直到太阳升起后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它的膘不肥了,他的光头不出油了
但腿是直的,低眉顺眼依旧老样子
影子的重量,像整片黑压压的天空
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直到某个夜晚
万花筒走进了他们,他们也成了万花筒
光头遇见了更多的光头、发髻、王冠
驴子遇见了更多的驴子、马子、骡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然后是归程,光头和影子的重量
换成一本本经卷,光头的腿直了
低眉顺眼,哒哒哒、哒哒
它知道,光头的腿直不了多久
光头毕竟是光头啊,嗯哼——嗯哼
它打了个响鼻
经卷一页页、一本本逃回原产地
现在腿直的只剩下它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回家,欢呼声是没有的
老了,光头与黑皮告别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光头叽里咕噜
搭起台子演出皮影戏,三打白骨精
哒哒、哒哒哒,嗯哼——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