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奶奶的故事之丢魂儿

“叫魂”旧时迷信,以为人受惊吓而病或病危,是魂魄离体所致,招唤使之附体为叫魂。

文嘉树媳妇兰草最近几天焦头烂额,白天秋收掰苞米累得像狗一样,晚上她闺女小榛子大哭小叫,不睡觉,半宿半宿折腾,偏偏赶上电灯线路刚拉上不久,时常线路有问题,三天两头停电。

榛子连续一个多星期都半夜醒来大哭不止,眼睛瞪得圆圆的,手脚不弹动身体僵硬,兰草这个大人拉都拉不住。

忙里慌乱得拉着榛子,让文嘉树开灯,累一整天扛麻袋搬玉米袋子的文嘉树累得要死睡得实,费了好大劲儿叫醒文嘉树,睡得昏头涨脑蒙圈的文嘉树一直在“啊,啊,啊”答应着,手脚扑棱就是打不着灯,好不容易起来了,趁着黑摸索出煤油灯来,晃动的微弱的小火苗气息奄奄马上就要灭了一样,那束光幽暗的光把人脸照得明灭不定,看着对面的脸色惨白。

好不容易那灯光稳定些,看到榛子已经哭得面色通红要背过气儿一样,当当当,黑暗里的挂钟打点声音那么悠长,兰草抬眼看去,那个斑驳的老钟指针正好指向12点。再低头叫孩子,孩子也不答应完全没反应,顺着她惊恐的眼神望去,是黑暗里的屋角,害得兰草跟嘉树也心里发毛,连大气也不敢喘。

兰草一边叫孩子,一边手忙脚乱掐孩子人中,口里面念念有词“护撸(摸)护撸(摸)毛儿,吓不着,榛子回来,榛子回来找妈妈吃饭了”。

窗外,墨染一样的黑夜,黑色密密麻麻不透风的压抑,兰草哆嗦着对嘉树说:“快,快去找老叔,这孩子怕是要不行了,得赶快送卫生所。”

文嘉树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打开屋门的拉栓,走出去,兰草紧紧地抱着榛子,嘴里不停召唤着孩子的名字,牙巴骨都在打战,兰草轻而易举地听见暗夜里牙巴骨磕在一起的声音,嗡嗡嗡震得头痛。

一会儿,踢踢踏踏的走路声音由远及近,老叔文保斋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榛子咋了?”声音洪亮,仿佛金砖一样敲开了暗夜寂静里一个缝隙,“扑棱”兰草觉得怀里的孩子动了一下,眼神清明起来还叫了“老爷爷”。兰草的心也跟着呼啦一下亮开了,那一瞬间电灯亮了,啪,满屋子的亮光满满的往外涨,再看孩子眼神清明,身体也不僵硬了,好像没事儿了。

一脸紧张的文嘉树跟在老叔文宝斋身后,俩人正在看着兰草怀里的三四岁小家伙,居然开始自己玩起来。“这不没事儿么?”文宝斋问嘉树夫妻俩,夫妻俩面面相觑,也觉得怪异。这也难怪,刚才真是十万火急,不得已才去前院叫老叔帮忙,还真不是喊狼来了骗人。

兰草认为老叔公文宝斋很威严,不知道是不是在屠宰场做杀猪牛羊操刀大师傅的原因,平时也有脸带煞气不怒自威,所以可能是潜意识觉得邪魔外祟肯定怕老叔公,让文嘉树去请热心的老叔公,还真的管用了。

折腾了一圈,公鸡打鸣了,文宝斋看榛子没事儿,就回去了,兰草和文嘉树收拾收拾合衣躺了一会儿,文嘉树先起来,拿着镰刀,腰里挽着拘绳,下地去割玉米秸子,兰草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榛子掩了掩被角,也悉悉索索起床,开始喂猪喂鸡,抱柴烧饭。

文嘉树割了一块地的秸秆后,也割些坝届上的榆树枝子拧成简陋的绳索,借着拘绳的劲儿拉紧一堆玉米秸,用榆树绳子捆好,捆完后就下山。谁知脚踩了个空,一看自己一脚插进了地上的裂缝,顺着缝看过去,蜿蜒像蜈蚣一样曲折的缝隙尽头是个土堆,上面杂草摇曳,明显是座坟茔,吓得文嘉树一跳,心空心跳好久“许是饿了”文嘉树收了脚打算回家。

山上庄稼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远处沅陵滩上的庄稼杆也都放倒在地上,金黄一片。动手快的人家早都捆好了秸秆,文嘉树是先给爹妈收完庄稼才着手自家的,不是不急,是太挨不起文老太太的絮叨和责骂,俩弟弟都去打工赚钱,秋收也没回家,所以家里壮劳动力就剩他一个,弄完爹妈家的地才着手自己的地,到了自己这老头老太太又不帮忙,媳妇兰草有点抱怨,可嘉树孝顺,绝对顺着爸妈,兰草也无计可施。

庄稼都放倒后山上视野开阔,文嘉树边下山边望向村子,这时候村子里鸡鸣狗吠地热闹起来,也有悠扬的吆喝声,挑水水梢的吱扭声,乡村的早炊烟气袅袅升腾,那柴火气息和秋天的薄雾混在一起,整个村子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白雾下,烟火气十足。文嘉树快步走回去,想必兰草已经做好饭了吧。

回到家里,果真麻利的兰草收拾好饭菜,正在哄着榛子玩耍,榛子已经无大碍。文嘉树开始上炕盘腿开吃,兰草边哄榛子边跟嘉树说“自己今天先不上地……”

文嘉树就见不得兰草闲着,听见兰草这么说,没说完就有些怒“这么忙,你怎么能不上地呢?我一个人干活啥时候弄完这些?!”

兰草也倔:“你能听我说完不?我说不上地还不是为了榛子!你妈他们让咱们先收她家地,人家粮食收到家里面放心了,咱们的还长在地里!孩子孩子没人看,地地没人帮着收,你帮完他们了,他们倒是帮帮你啊?”

一说到这里,文嘉树不吱声了,在这事儿上文嘉树确实理亏,但他孝顺,即便他父母不对,他也不吱声死活不带承认他父母一个“不”字的。

说兰草不生气是假话,每年都是二十大几的俩小叔子秋收不回家,在外面赚钱,分家了的老大不能出门打工,要在全家扛着秋收大业。文嘉树和她作为大儿子大儿媳妇还要先给公公婆婆家收秋,收完了公婆各种理由忙,连孩子也不给看,没办法嘉树和她带榛子去上地,大风呼啦啦吹过玉米地吓得榛子嘎嘎哭,结果回来就吓坏了,天天半夜闹。

“你不上地,你干嘛?”文嘉树闷吃闷吃地问兰草,心里眼里都是活的文嘉树是一刻也见不得兰草闲着,有些不情愿地疑问。

兰草说“榛子这丫头都闹一个星期了,天天半夜十二点闹,我怕她是撞到“撞科”了,再这样下去,时间长了,我怕对孩子不好,这孩子小,三魂七魄还没稳呢,撞科怕时间长了,魂魄回不来就麻烦了。我打算去找找老讷老太太,給榛子看看。”

文嘉树不置可否,吃完饭自己又去干活了,兰草抱着榛子,带上两斤小米就去“香头”老讷老太太家。老讷老太太是个独眼儿的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儿是地主的老婆被戳瞎了眼,后来就神神叨叨的,看香可准了。

兰草抱着榛子到老讷老太太家里,打招呼进屋,在那烟雾缭绕的小房间里面,青花瓷胆屏上的画,似乎都在随着烟雾慢慢地移动很神秘的感觉。屋里没有任何一张镜子,整个房间肃穆神圣,看起来是那样的安然,让人大气不敢喘,昏暗的屋里面,香头的火光一点一点的忽明忽暗,映照在佛龛上面也是忽明忽暗,让那朱漆暗红的老佛像也镀上神秘的光。

老讷老太的声音空灵而遥远严肃,让人有点怕,不由自主的不发出声音,兰草心里平添一股恭敬。老讷老太太的独眼儿闪着诡异精动的光,摸摸榛子胖乎乎的小手,说话了“这孩子吓到了,她的魂掉在南沟那了,还好没到49天,现在叫叫来得及。”

兰草佩服得五体投地,确实榛子是在南沟扒苞米那天被大风刮过吓到的,当天晚上就开始闹。“老奶,那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帮榛子叫叫?”

老讷奶奶抬眼问兰草“你家有童子鸡么?有的话就好办。”兰草猛点头,恰好她春天买了一些小鸡仔,当时手气不好,抓了好多个鸡崽,养大了之后居然公鸡一半以上,以前还因为这个懊恼呢。

老讷奶奶的办法很简单,她告诉兰草“晚饭时候多留点火,太阳下山前铲一铁锨童子鸡拉的粪,偷偷埋到灶膛深处,埋完后暗暗叫着孩子的名字,用心让孩子回来,这事儿可谁也别告诉啊。连埋七天,这七天无论发生啥事儿你都不能和别人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兰草听罢回家,晚上时候招办不误,连文嘉树问她都没告诉。晚上兰草哄孩子入睡,忐忑不安中自己也迷迷糊糊睡去。

话到第二天,兰草又开始去地里干活,还是南沟那块儿地,兰草在掐谷穗,掐着掐着,手里的“把寸”(掐谷穗的工具)就掉进了沟里,沟看着不深,兰草站在沟上猫腰去捡“把寸”,谁知道这时候忽然从沟里面钻出来一个头大如斗披头散发的女人,长着一张恐怖的脸,鹰爪子一样的手紧紧地拉住兰草的胳膊往沟里面带,兰草死命地抓住沟边上的杂草树木,就是不松手,吓得闭着眼睛狂叫不止,“兰草,兰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兰草发现是文嘉树正在晃动她胳膊“你咋了?闹妖啊?榛子不闹,你闹上了。”

兰草才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第二天啊,是她睡着了,看着时间半夜十二点整,孩子睡得正熟,真的没有闹。兰草心扑通扑通地跳,害怕的要命,简直太真实了,被枯瘦的手抓的胳膊还隐隐作痛,兰草特想跟文嘉树说说,转头发现文嘉树已经鼾声如雷了,又想起老讷老太太交代的,她就没敢说话,忐忑中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胳膊上一个隐约的青色手印,吓得兰草忐忑不已。

第二天晚上,兰草又开始按着老讷老太太交代的埋了童子鸡的鸡粪,偷偷给孩子叫魂,叫孩子回来。晚上兰草又去烧香拜庙,说在森严的庙宇外一个凶恶的女人头大如斗披头散发,发出喋喋的笑声,可是不敢靠近兰草,兰草又被吓醒了,越发相信榛子是被这女鬼吓到了。

终于挨完了一星期,这一星期里面,榛子睡得比之前还好,倒头就睡,一觉到亮天,简直是天使宝宝有木有?  兰草的噩梦越来越稀薄,后来就没有了,兰草也睡得很安稳,七天过去后,兰草为了表示答谢老讷奶奶,又带了几枚鸡蛋去看她。

老讷老太太看着兰草露出赞许的眼神:“你胆子挺大的。”兰草好奇地问老讷老太太是怎么回事儿,老讷老太太告诉她说:“恶鬼都怕公鸡,你看天亮鸡鸣声一出,啥鬼都没有了。你把鸡粪埋在灶膛里面,形成个保护,恶鬼靠进不得了。”

兰草好奇地问:“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是谁?真的好吓人啊。”老讷老太太目光深远,口中喃喃自语:“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再不答话。

兰草讨了没趣,抱着孩子就走了,打那以后,榛子再也没十二点时候闹。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天地间到底有没有鬼神?

兰草越发觉得这老讷老太太真是神奇神秘,虽然脾气坏点怪点,可还真的挺有能耐。

好多年以后,兰草还觉得很好奇,对这件事还是记忆犹新。兰草在哄榛子的女儿时候,把这件事讲给小外孙女听。

滩上客恰好在旁边,于是,记之,娱乐大家。

(齐悦大型梦想社群第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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