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种过一次豆芽。把豆子埋在一个用破口缸装满的土里,浇上水,给它取名“小手掌”。怕被大人发现,就把它藏进农村废弃的烤房(农村一种高高的用来烤烟的土坯房子)里,而后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等再次想起的那一天,豆子已然变成豆苗:它们像疯了似的,高高的白白的脖子长得诡异,脆黄近透明的小脑袋显得很局促······我惊讶于它那顽强的生命力,却抑制不住的失望于它那讶异的生命底色和成长状态。我渴望它可爱的伸展着它那左膀右臂,绿绿的,坚强的。却不料,它在风中伸长着脖子,一见光,就怕生似的不安,风一吹,就乱糟糟倒成一片······我失望极了。
生命本为梦想而生,倔强的成长,接受风雨的考验,接受阳光洗礼,终有一天迎来华丽的蜕变。就像那豆芽,发了疯的破土却因缺少阳光而长成让人讶异的色彩。生命的成长中,阳光是多么重要啊,它让生命回归本质的绿,让生命回归本质的坚强。让人的梦想得以延续,让梦想的种子得以生根/发芽/绽放。
(一)生根
我的生命轨迹像被隔绝在这个闭塞的空间里,我听到最多的关于读书的话题都是某某家的孩子厌学逃学,让老师和家长一番好找;某某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某某考上了高中,父母供其上学很困难;甚至有些大人会高谈阔论读书无用······
我是农村的孩子,我所念的小学是村小。因为地处偏远山区加之经济困难,很少有人能走出这个小小的村镇到更大的地方去念书。参照我的堂哥和表姐,我勉强读到初中毕业,九年义务教育一完成就会离开学校,从此过着和父辈们一样的打工或务农的生活。这在我们当地仿佛成了成长惯例。
第一次接触到助学金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还记得我把住校生补助600元捧在心口跑回家时的心情:我可以拿它买下那垂涎已久却无力支付的课外书,可以把它给父亲,让他换一双新鞋,可以给哥哥,让他在学校食堂吃一顿肉菜。我高兴极了。更重要的是,我第一次隐约感觉到“读书无用论”的荒谬,来自这个闭塞空间以外的世界,给我发来讯息,支持我读书求知,对我小小心灵的信心的认可,让我更有底气去对抗闭塞空间的无知。我的心情很激动。
那份钱在我心里引发的震动让我至今难忘,它就像是破晓的光,耀眼又藏着无尽希望。
(二)破土
我如愿的考上初中,凭自己的能力走出镇子,来到了地区最好的中学上学。
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外地求学的喜悦是伴随着对父母的愧疚的。走得越远,生活开支就越大,父母就需更辛苦的工作。年成不好的时节,还需放弃自尊愚笨的去向村乡开口借钱。每当想起父母顶着炎炎烈日在土地劳作,在工地上负重奔忙,坐在舒适的教室里的我愧疚越深。我总是想,我不吃肉,父母就可以少点辛苦。每次吃饭我都端着我那一菜一汤走得远远的,即使我知道同学们并不会笑话或低看我,但我逃不开自己那敏感又脆弱的自尊,生活费又让我在追求梦想的路上迷茫了。体育课上,我都主动落在最后面,并不是因为我体格不够强壮,而是我不想让老师和同学注意我那早已洗旧却始终僵硬的板鞋。新的环境让我欣喜,但也让我自卑,当我想用力奔跑时,我总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手硬生生的拽着,怎么也奔跑不起来。
后来帮我找到自信的依旧是国家的助学金。政府对偏远地区的学生伸出了援手,我便是其中之一。国家营养餐补助让我享受和其它同学一样的生活条件。学校和社会团体的其它补助又让我有了一点点自己支配的钱,我可以买一双像样的跑鞋,买一点自己喜欢的书籍,我的兴趣也渐渐得以培养,闪光点被更多人认可,我更加坚信得到认可和支持的努力能改变命运了。
回首初中那三年,助学金就像是我的一位朋友,与我共同肩负着对父母的愧疚,在我落寞的时候为我加油鼓劲,雪中送碳的情谊更是让我倍加珍惜。
(三)绿芽
现在,我已经是一名高一的学生了。刚入学饿时候就申请了国家助学金,我不用再困扰要不要辍学打工和父母一起供哥哥上大学。而是专心于自己的学业,专注于自我提高。
回首过去走过的路,我也依然清楚助学金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帮助,更是国家在一个个幼小的心灵中种上的一颗颗豆苗,一点点希望,并加之以阳光的滋润,精心的栽培,希望有朝一日这些豆苗能结出丰硕的果实。它是国家的一片真心,无数爱心人士的奉献,是人与人之间的那一点血脉共鸣。我,一个普通的受助的高一学生,我又能为那些曾经和我一样迷茫的同学们做些什么呢?我如何倾注于这种爱的传递?
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我是班长,我学习刻苦,我可以起好带头作用,为班上失落的同学们加油,为积极上进的班风添砖,为学校的日常学生工作出力。总之,我虽不能提供物质帮助,但我会力所能及的为上需要帮助的人出力。我的梦想是国家助学金浇灌而成长的,如今我越来越清晰的看到自己渴望的未来的样子,越来越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路走来,这份温暖为我保驾护航,这份温暖让我铭心刻骨。
我在教室里亲手种了一颗绿植,我把它放在窗台边,我看到了思慕已久的浓绿的,坚强健康的植物的样子。我渴望高考完回乡,再种上一颗颗小豆苗,把它放在阳光充足的温暖的地方。
我们曾亲眼见证过很多生命的成长:小草冲破土壤,野花扎根悬崖,枯干吐露新绿,蚕蛹破茧成蝶······生命有其本身的奇迹,而更让人敬仰的是呵护生命成长的那一双双手,那由点点汇聚而成的万丈暖阳。正是有了它,迷茫的学子才勇于爬上高山,眺望清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