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摆渡·长大后嫁给你

穆珠这丫头真是个暴力死脑筋,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折磨自己来换取别人生的希望这种自损招数。

  沧海桑田,迦南也见多对自己下狠手的人,有的为了激励自己不打瞌睡头悬梁、锥刺股;有的为了夺权争势,嫁祸栽赃,掐死自己亲生女儿;有的为了修仙得道,历经几世情劫……作为一个阅历颇深的“老”和尚,本以为世间破事都已耳读目染,可还是头一遭见到这种傻丫头。

  大爱啊!以后谁还敢说她是没有感情的木头,我第一个不同意。

  震惊又心疼,迦南从随身药囊里取一块生肌凝膏,指尖轻柔均匀涂抹在拳头大小的窟窿上。而黑窟窿像个无底洞似的,拼命消耗,一下去了半瓶也没有效果。丫头眉头越发紧锁,身体痛得一阵阵哆嗦。

  生肌凝膏对付灵体身上破损伤处最有效,但同时带来的痛楚也是极大。一两生肌膏,万斤星河泪,凡是生肌膏修补的地方,都需要再次唤起原伤痛感的百倍,才能急速再生补上。

  这种痛楚不亚于四分五裂拉扯至极致前最后一刻的感受,反反复复,在皮囊完全修复之前一直处于强烈疼痛煎熬下。

  用了这么多还没有好转,迦南有些看不下去,手臂发颤又极力克制。先是神兵锥骨而后煎心苦疗,于心何忍啊!

  她的胸腔没有心跳,但是躯体的抽动仿佛来自内心强烈的跳动。冰肌粉唇自然着色的娇俏面容此刻像打翻油墨的皱巴巴画纸,混色成一张痛苦扭曲的形貌。这个场景倒是让迦南想起茅屋那夜,也是这样不安地左右翻动,是痛吧,她却始终没有一滴流泪留下。

  “她会哭吗?”迦南突然好奇起来。起初他单纯以为只是做了个噩梦,而现在想来,成仙之后没有感受,这些痛苦恐怕来自过往真实经历。

  “这种程度,该当你是个姑娘了吧?”迦南定神片刻,忽而柔情,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搂在左肩上的手指轻轻拍打,安抚着饱受疼痛的姑娘,右手继续小心翼翼将药膏抹上。依偎在一起,穆珠每次疼地抽搐,迦南都能第一时间感受。跟着一惊一晃,小心脏像被人吊高似的,还扯着一条皮筋,反复拉长缩短、再拉长再缩短。

  就是揪心。

  原来只当她是个法器,现在倒像个布娃娃似的抱着不肯撒手,直到专业煞风景一万年的那人咋呼着闯入。

  “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一手提着烧黑的铁壶,一手拿着附近挖来的大番薯,茭符终于想起来看他亲弟弟了。其实也只是打趣,忙着照顾七八个娃娃,唱歌跳舞哄了半天,等到托他照顾的几个农户回来,给他递上新鲜的大番薯,茭符才有空来照看弟弟。

  “你也看到了,我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坚持的事情,玉石俱焚也要去做。看他现在仙兽不成仙兽,驴不像驴的样子,做哥哥的只有心疼咯……不过你俩什么时候抱在一起了。”迦南低头,才发现丫头的手也环在自己的腰上,好像睡着了?

  “嘘。”对来人示意小声些。但不管怎么说,今日的茭符倒是顺眼很多,从旁倒了一杯热水在瓦片上,递给迦南。

  “烤了一夜,喝点水吧。瞧你这黑不溜秋满身灰的模样,把人家姑娘的脸都给蹭脏了。我弟他呢,不用想都知道昨天肯定强行用了幻术跟那炎妖见面。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一个驴样愣是化成人形幻像,一个占了死人身体的女妖偏要问他记不记得自己……情谊蛮深的,我在下面看得有些感动。”

  茭符一如既往地吐槽,啃着大番薯吃出了嗑瓜的八卦神态。

  “对了,问你件事。昨夜的甘露雨是哪儿来的?我在丫头记忆里读到部分,只是猜测还没有证实,好像是——瞰尘借泪。”

  “喔~”茭符突然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上下左右盯着他的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不住问道:“所以是你哭了,才灭了妖火吧!”

  “大火燃烧之时,我并没有……”迦南试图解释,又被茭符强行打断。

  “都说了我们是仙兽。我弟瞰尘他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想必是看到你短时间内即将发生的举动,向你借了些东西……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哭了?迦南大仙!”

  驴改不了八卦,每次都借着解释给别人带话题,他知道得太多了,迦南寻思着什么。最近有个想法日常闪现,要不要想个借口半路把这驴子给扔了,以经验来看,带着他总没好事。

  而茭符紧盯着迦南,似乎读了他的心思,投射一记恐吓眼光,“没、没有的事,你不要多疑……”迦南连忙补上。

  “炎妖的事太多谜团,等我弟醒来再问吧。昨夜突破灵力禁锢伤了本元,不过死不了,他体内还有炙炎天珠呢。”恐吓完迦南,茭符突然来了兴致,眼看止不住嘴又准备开新话题,有两三人脚步声靠近打断了谈话。

  “几位恩人,昨夜救命之恩在此谢过。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下手太狠,还好恩人没事……村里的几个小孩子我们会带着,另寻一处可以谋生的地方。还有就是替那些罪人一并道个歉,以后替恩人祈福感恩谢罪!”说罢,几个人恭敬地鞠躬。

  “祈福就不用了,我们自己本身就是……”总改不了抢话的毛病,茭符差点又说漏嘴,还好迦南及时补话。

  “不怪他们……多多祈福,一心向善总没错。”这话从迦南口里说出来可真稀奇,何时变得客套,讲起话来句句在理,“你们可以前往南面,那里有个大些村落,据我所知好几户人家膝下无子,去那里看看机会,你们几个大男人可带不好孩子。”

  从沂山来的路上的确经过这么一个村庄,规模比城镇小,但是人口往来频繁,是个通关要道。说来奇怪,那个村庄几乎都是壮年和老人,小孩子反而罕见。

  “那就再次谢过恩人!在下杨坚,若是有缘再见,愿为恩人接风洗尘,痛饮三百杯!”

  来人豪爽,是个心直口快的真男子。那些孩子交由他们带走也是可靠。

  “好!我记下了!”迦南也应得爽快,好久没有和凡人一起对饮,这种感觉让人怀念。

  “还有,这是我们自个编的三生绳,三股拧成一根,寓意缘定三生。此番也是见到恩人对您夫人情深意重,聊表心意。”他们几个大男人笨拙地掏出两根红绳,编得工整精致,到底是纸扎村出来的人。如此也好放心了,能吃苦干活,也有一门手艺,倒不会苦着娃娃们。

  “额……”突然温情场面,迦南一时不知所措,迟迟没有伸出手。双方正尴尬中,茭符抢过了红绳。

  “既然他不想要,送给我也是一样的~说不定以后我也会遇着喜欢的人呢。谢谢啦~”厚脸皮的茭符瞬间化解了尴尬,也算是收下心意了。又闲聊几句,几个人挥别后,还有几番依依不舍。

  可刚送到村口,前行的队伍突然停下来。

  “哥哥,哥哥……”茭符在村口目送大伙离开时,一个五岁小姑娘跑了回来。圆嘟嘟的脸蛋像月饼一样,瞧着就想咬一口。糯糯地奶音叫唤着茭符,没错,是这个风流自恋的男子。

  “怎么了?”一改往日轻浮,茭符半蹲着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蛋。昨夜刚失去舅舅,舅妈,小姑娘的眼眶里还挂着泪花,茭符愣是做了几百个鬼脸,几千个举高高,又绞尽脑汁唱了一些远古神曲,才渐渐安抚下来。

  “哥哥,我叫小纯,谢谢你逗我开心,我会坚强,快点长大……”看着这个小人儿讲出一番大人话,茭符露出慈爱的笑容,用鼻子在小纯鼻尖上蹭了蹭,回道:

  “只要你乖乖长大,哥哥就答应你一个心愿好吗?”

  “真的吗?”小纯大大的圆眼咕噜转起来,胖乎乎的小手互相揪着,开始认真思考。

  “等小纯长大,嫁给哥哥好吗?”眼前的小女孩突然笑颜如花,弯弯的眉眼天真美好。

  “额……”茭符没有马上回答,继而开始思考起来,眉头凑在一块儿,然后八齿咧嘴笑,“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要自己找到哥哥才算!”

  完美,茭符突然觉得自己给了满分回答。以前也不少山精妖怪跟自己表白,今天竟然还来了个小小姑娘,不过只要是个母的,就没有哄不来的!

  “说话算话,我们拉勾勾~”正当茭符望天陶醉之时,一只小手戳戳他的大腿。

  “好!说谎的不是人~”茭符勾上了小手。好家伙,话不说死,巧妙避开,这个采花功力怕是要强过其他的修行术法。

  “小纯,走了!”不远处杨坚在呼唤,临走前,小纯还取下头上的花朵头饰递给茭符,双手捧着,期待哥哥收下。茭符也不含糊,接过小纯的礼物,就看到她迈着小短腿跑了。

  “噗……长大,这个小娃娃,才到我大腿咧。不对,这是瞰尘的身体,我比他还高一些……”茭符开始用手比划,“应该比膝盖高一点……好像也没有这么小……”

  就这么高高低低比划着,茭符返回灶君庙。迦南还是那个姿势抱着穆珠,而弟弟瞰尘的状态好了一些。

  “放眼望去,能靠得住的果然只有茭符我!”然后开始发号司令。

  “迦南和尚,虽然我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但是他俩都蔫着,我建议休息一晚再走。”

  迦南点点头,想法不谋而合。感觉到怀中人儿翻动,又伸手示意茭符离开。

  “这是嫌弃我的意思咯?不管你了,太阳出来,我把瞰尘搬出去晒晒!”

  “请便。”迦南明显不太想打理他。

  又低声咕哝几句,茭符还真把瞰尘给搬到太阳底下。晒晒日光吸收些能量好恢复,大劫过后有一种放松的感觉。晒着晒着,茭符自个就睡着了,一觉到了晚上。

  说来也奇怪,茭符竟然开始做梦。梦里有个妙龄姑娘,头上扎着小辫,鹅黄色的轻衫,在一片花海中担水而过。她温柔细心地照顾着花花草草,全然不知背后几名黑衣杀手靠近。揪着心时,突然一柄长剑从她脖子后面刺入,茭符也感觉到窒息,而且越来越强烈……

  “醒来!”茭符突然听到迦南的声音,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转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孔。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身上有一团黑气冒出,眼眶下两道青灰色,乍一看真吓人。

  “你,从我弟弟身边滚开!”爱弟之心一声呵斥,那人非但没有后退,反倒加快动作,干枯的手指冒出血红色长指甲,看着瘆人,朝瞰尘丹田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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