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们知道新来的那个林璃,怕是要把云裳给挤下去喽!”
“怎么可能啊?就那么一个花瓶。云裳可来了三年了,这次主管的空缺,摆明了就是她啊!”
“花瓶怎么了?架不住头儿喜欢啊!昨天我去给头儿送材料的时候,听那意思,就是林璃了!”
“啧啧,那云裳还真够可怜的!”
“没办法呀,这是个看脸拼颜值的世界啊……”
云裳站在茶水间外听着里面热闹非凡的讨论声,咬了嘴唇,一股刺痛让她把去讨说法的冲动给按了下来。她猛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手头上所有的任务都调出来,她这么努力认真好好表现,一定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云裳姐,吃蛋糕吗?”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云裳原本就乱得跟麻绳似的思绪更加集中不到一起,她恼怒地抬起头,眼前笑意盈盈站着的,正是那个同事口中可能要抢了自己主管位置的花瓶,林璃。
“不吃!”云裳口气生硬地拒绝,同时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云裳姐,你脸色有些差哦,注意休息啊!”林璃像是没听出云裳口中的敌意,将蛋糕放下,迈着两条长腿走开了。
云裳望着桌上点缀着鲜艳樱桃的蛋糕,五味杂陈。她就是蛋糕涂层下面打底的蛋糕,虽然松软可口,但谁在意呢?大家的注意力,还不是一上来就被那甜蜜可爱的奶油和水果给吸引走了?
加完班回到家里已经是十点了,城市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霓虹灯散着璀璨奢靡的光芒,诱惑着无数的男男女女。云裳却无心掺杂到这些热闹中去,她只想快点回家洗个热水澡,好让疲惫一天的身子放松放松。
热水从花洒里流下,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了下来。云裳看着并不白皙细腻的皮肤,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云想衣裳花想容”,她的名字取自李白的《清平调》,多么美丽的诗词,多么美丽的名字,她却没有一副好的皮囊来相称。
要是我的皮肤再白一些,眼睛再大一些……云裳擦着被水蒸气覆盖的镜子,心里默默地想着。她突然又想起了林璃那张精致艳丽的脸,无比艳羡而又嫉妒道:若是我也能长这么一张脸就好了。
想到这里,云裳就不由自主地又多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啊――”云裳的尖叫声回荡在夜里的卫生间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讶,颇是有些午夜惊魂的味道。
“这,这,这……”云裳揉了揉眼睛,依旧不能相信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人影,那,那分明就是林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云裳只觉得她浑身都在颤抖,镜子中的那张脸,分明是林璃;但却跟着她情绪的剧烈起伏,做着相应的动作,分明就是正常的镜像。
“啊――”云裳望着镜中的林璃,已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她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她匆匆地跑出卫生间,却因为太过慌乱,绊到了客厅茶几,一头撞到了沙发的椅背,晕厥了过去。
“铃铃铃……”闹钟响起,云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她伸手按掉了闹钟,惊讶地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
而且是趴在沙发上睡的,现在她的颈椎酸痛异常,她一边按摩着颈椎,一边更惊讶地发现,她昨晚就围了一条浴巾这么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她又想起了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真的是梦吗?云裳不敢多想,但她醒来的这一切,好像又在提示着这件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不知什么时候随手丟在茶几上的小镜子,鼓了一百万分的勇气朝镜中看去,却失望地发现,镜中倒映出的,还是自己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不过是一场奇异的梦罢了。云裳自嘲地放下镜子,她大概是昨晚忙得太累了,累到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那样一个奇异的梦,她居然还幻想着那是真的。
“啪啪啪”,云裳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闭着眼睛走到盥洗台前,她不用睁眼就知道,连续的加班让她本就不好的皮肤有更多的毛孔和粉刺,让她原本就无神的小眼睛下黑眼圈更甚。可是不加班又怎么办呢?她又不是林璃那样的美女,单靠着一张漂亮脸蛋就能够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林璃。云裳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再想下去,她就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也别想拿了。唉声叹气地睁开眼睛,却又被镜中的人晃花了眼睛。
皮肤白腻媚眼如丝,这不还是林璃吗?
赶快醒过来赶快醒过来!云裳使劲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镜中的林璃依旧在,同她一样一副懵懂万分的模样,樱唇微启,震惊不已的样子。
“天啊!”云裳快要哭了出来,她疑心自己可能是神经错乱了,她已经嫉妒林璃嫉妒到想和她长成同一张脸了吗?不,她不要,如果有可能,她要长得比林璃更漂亮!
“喂,小宋啊,我是云裳,你帮我请个假吧,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万年加班狂云裳请假了,公司里正炸开锅似的猜测着原因。但云裳可猜不到这些,她现在正窝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一刻钟前。
她站在盥洗台前,发了狠似的想着林璃,想着她要是能比林璃更漂亮就好了。结果,镜子中的那张林璃的脸,慢慢地变成了另外一张更加惊艳的脸,绝对比林璃还要漂亮十倍。
云裳愣了半天,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地劈到了她的心上――这面镜子,能够随着她的意念调整镜中的影像?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想把眼睛变得更大,鼻梁更挺,果然,镜中映出的人,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惊呆在原地,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想尖叫。那种要冲破喉咙的惊恐,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当镜子中那个大眼高鼻的艳丽美人朝她眨了眨眼睛以后,堵塞在喉间的尖叫终于被恐惧冲开,她捂着眼睛大叫着跑出了卫生间,将自己抛到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溺水者终于露出了水面,跟空气接触的那一瞬间。
“这一定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云裳惊魂未定地瘫坐在沙发上,强行安慰着自己。她将手按在扑通直跳的心上,却又冒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居然隐隐期盼着那面令她惊惧的镜子,不是幻觉。
深吸了几口气,云裳终于鼓足了勇气重新回到镜子前,镜子中倒映出的,依旧是她想象出的那个艳丽迷人的自己。
“嗨。”
云裳惊讶地发现,对于镜中人的say hi,她居然没有太多的恐惧了。大概方才惊吓得过多,连带着她的承受能力也更新了几个level。
“你是谁?”云裳盯着镜中的女子,惊叹着她的美丽,心里热切地盼着,若是她果然能长成这副模样,那该多好。
“我就是你啊!”镜中的女子,笑得分外妖娆。“我就是你,你最想成为的样子,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是我。”
“你凭什么以为我愿意?”云裳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她的心剧烈地跳着,仿佛要冲破胸膛出来。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呐喊“我愿意”!
“你当然愿意。”镜中的女子神秘一笑,带着看破人心的得意,“你难道还想看着你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还想看着属于你的职位落到别人手里?还想因为相貌平庸掩盖住你所有的光芒?云裳,只有这样美丽的脸,才配得上你的优秀……”
这充满蛊惑的声音,好似一根羽毛,将她的心挠得痒痒的。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魅惑的声音在云裳的耳中萦绕,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简直快要控制不住内心喷薄的欲望,只得仓皇而逃。
“我就是你,你最想成为的样子。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是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云裳狼狈地走在街上,她知道自己现在头发散乱脸色苍白仿若游魂,可她知道,若她还呆在家里,她一定会忍不住的!
不,哪怕现在在嘈杂的人群中,这一切的喧嚣,好像都不能将那镜中人的话给从她耳边抹去。她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呐喊着,渴望着。
“云裳姐?”一声悦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云裳转身,却见林璃笑眯眯地拿了一叠资料在她旁边,“听说你请假了,身体好些了吗?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噢。”
云裳看着林璃漂亮的脸蛋儿,再看自己状若女鬼的形象,恨不能跑到马路中间去撞车。
“云裳姐,你注意休息啊。我和财务部一起去拿资料,赶着回公司签字,就不和你多说了。拜拜哦。”林璃笑着冲云裳摆摆手,马路对面的车里走出的财务部同事,高大帅气,温柔体贴地帮她开车门,用手挡在她的头上,俨然是她专属的护花使者。
云裳呆愣愣地看着马路对面,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慢都要碎了。她暗恋的财务部同事,是林璃的裙下之臣;她本该得到的主管位置,是林璃的囊中之物。
凭什么啊!就凭她那张脸吗?
不,林璃,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你把它们抢走!
云裳怔怔地站在远处许久,突然拔足往家的方向奔去。
“我愿意!你就是我!”她冲进卫生间的镜子前,一手按在了镜面上,奇怪的是,那冰冷的镜面传来的,居然是灼热的感觉。
镜中的女子脸上浮出一抹奇异的笑容,轻轻地叹道:“云裳,你做的对,我,就是你。”
一层淡蓝的光笼罩了整个卫生间,散发出无限的神秘。
“嗨,云裳姐,今天气色不错哦。”林璃一见到云裳,就同往常那般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的云裳很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谢谢林璃。”云裳笑着回答,继而清了清嗓子,“我准备搬新家了,今天晚上请大家吃饭热闹热闹!”
一片欢声笑语中,“云裳”笑着面对着大家的打趣,只觉得浑身都是轻松的,每个毛孔都在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她,终于脱离了那面镜子。
一年前,她只是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儿,被镜中美艳的脸吸引,被夺去了身体,一缕游魂每天游荡在那空虚寂寞的镜子里,变换着各种美艳的脸,可是她却永远地出不去了。她这才觉得,能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已是幸运。
直到她遇上云裳。那个同曾经的她一样的女孩,一个迫切而又热烈地渴望着美丽外表的女孩儿,她用了同样的办法来骗取这个女孩的身体。所以,她自由了。
而真正的云裳,此刻就在那面镜中,可以长成任何她想长成的样子,直到她后悔不迭,遇见另一个傻女孩。而她,从今以后,就是云裳。
“云裳,恭喜你。你要成为新的主管了。”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云裳笑着同经理道谢,表示自己一定会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今天的好事,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阳光暖暖地落在她身上,她眯了眯眼睛,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能活在这阳光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