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深秋,固然唯美,但时常也会让人心头悸动而生出些许愁绪。

站在时间的渡口,于我,怀着对易逝岁月的眷念;当绞尽脑汁试图去搜索往日情景时,才发现,记忆深处竟然是那么支离破碎。

尤其是,在迈入这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年龄的今天。

说来也算幸运,我来到这个世界,恰好与“大·饥·荒”擦肩而过,生产生活开始复苏。虽不曾体验极度饥饿下产生的挣扎痛苦,不过,也免不了长期在物质匮乏的状况下,将童年、少年打包,不自觉地卷入全民参与的时代洪流,把本该有的寻常日子过成了战天斗地、难以言状的人生教化。而这种贯性,让超过两代人或深或浅地打上了乌托邦的烙印。

自然,深陷思想文化缺失与虚幻的精神丰盈之间的分裂现实,也让我从懵懂、蒙昧中一路走来,让少年的烦恼跟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对冲,在似事而非中审慎作了最后的告别。

有趣的是,我人生真正意义上属健康心智基础上的开窍,居然是高一时候被女同学触发。

那时,同年级E班的女生刘同学,清新脱俗,若套用现在流行滥市的“美女”称谓去形容,反倒显得低级趣味。所以,我更愿把她比作沁人心脾的白色丁香!来,让我们重温一下诗人戴望舒在《雨巷》中的感悟吧:“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即便是一厢情愿,加上在好友同学邓建新的鼓动下,硬着头皮忐忑且有些羞涩的表里,择机小心翼翼、非常礼貌地前去搭讪……

无须讳言,结果非常糟糕。除了那片刻尴尬,还使得这个不应有恨的事物,在老师训话后,被好事者演绎成了离奇的传说。

好在,我懂事晚,要不然,我初中同桌的气质美女,用她那颗小粉红的心,说不定会象秋风扫落叶一般,早早就将我归入牛鬼蛇神的行列。

事实上,从个人角度去思量,我还是应该感谢生活,为我留下了这份温存。

抛开个人感受,历史的拐点总是在于无声处蕴育。进入八十年代,时代的光芒把未来的日子一天天照亮,让浑浊的意识形态逐渐沉淀清晰。由此,催生了一代人对未来的探索,形成一股清流和要改变社会的力量。

充满希望的八十年代,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历史在抖落一身尘埃之后,冰封的思想河床开始解冻并发生碰撞。这一时期,从国家大政方针层面,不断出台政策和创造出新的词汇,来为改革开放铺路摇旗。

争鸣中,言论、出版、以及各种实践,相对宽松字·游。经历劫后余生的大批各界人士,又重新站在台前;成为推动经济,科技,文艺,教育和文化阵地的先锋。

值得一提的文化领域,伤痕文学,报告文学,成了反馈这个时代的特征。作家们着眼于揭露,控诉,反思,将刻在记忆里的伤痛呈现,借以逐渐平复历史的疤痕和促进社会进步。代表人物有:刘·宾·雁、王蒙、刘心武、张贤亮、陈祖芬等;加上对传统文化,民族心理情有独钟的贾平凹、阿城、莫言等,他们在寻根文学方面进行了有效的挖掘。使得将其更好的继承和扬弃。

通过对《班主任》,《灵与肉》,《千.秋.功.罪》……的阅后思索,让人逐渐看到了一个罪恶的影子,遂将原有模糊的概念厘清,并重塑了自己的世界观。

笔者觉得,局限性在于,其尽力契合意识形态的背景下,总是开导人们在反省中学会妥协,而不是去合理合法·抗·争。

与此同时,新晋文人不断涌现,形成百舸争流的态势。比较喜欢的诸如海子、顾城、舒婷、王小波、王朔等。在他们笔下,或讴歌,或叹息;在展现这个时代的时候也不乏灵魂拷问和启发。

而当海子卧轨自杀,顾城异国他乡上吊,留给我的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对社会土壤及任何个体角色在这个大千世界中的比重有了新的认识。

身为社会一员,不可能永远都是旁观者。人生总是充满悲凉,成功、失败,酸甜苦辣唯有自知。因而我主张不妨采用勾兑鸡尾酒的方式,在跟自己干杯时能不问西东。

求知,是八十年代的普遍现象。老中青三结合,誓言要挽回被耽误的光阴,想要改变命运,一并朝着获取文凭的跷跷板蜂拥而至。职大、函授、电大、夜大、成人高考及各种培训班便应运而生。

彼时,我正处在人生的夹角。可天公作美,三年时间,在一个蛮荒之地,我一边教授初中语文课程,一边对应四川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完成了十个科目的自学考试。了解高教自考的人,都知道它的难易及份量。可以说,在喜欢阅读的基础上,系统性地夯实了我有限的知识结构。

苏格拉底说:“知道的越多,才知知道的越少”。那些把在中学基础教育阶段,几次考试比别人多得几分而一直引以为傲的人,应该感到羞愧。

阅读习惯,还是从孩童时期一分钱看一本小人图书培养起来的,这要感谢我的父亲倾囊相助。慢慢地,养成了我独立的人格和勇于痛陈时弊的批判性思维。

更多着墨于八十年代,是因为它在朝向文明与逆文明而动的时候,往往顾此失彼。它在社会变革中取得的成就让世人瞩目,但又在时间节点上始于不义(83)、终于无耻(89)。成为难以甩掉的郑·字包袱。但可以肯定,这个时代是自4 9后站在离世界文明最近的十字路口。

“闷声发大财”,是贯穿九十年代的行动指南。各色人等纷纷下海,不识时务的我,却选择继续在单位工作,寻找所谓的安心和社会认同。九二年,二十九岁担任德阳市市级公司法人,成为当时最年轻的经理。领导的信任和自己努力是前提条件。在“南巡”和“发展才是硬道理”面前,抱着力图扭转公司窘境的志向,不是自夸!责任感和虚荣心促使自己多年来,付出了很大的心力。

无奈,同众多国有企业一样,很多弊端让企业积重难返。在新千年到来之际,我便主动选择了不再与这个体·制同流合污。

创业是艰辛的。我收获过喜悦,也曾因错误的决定暗然神伤。性格决定命运!不善于折腰求荣的我,混到现在,充其量也只能属于饿不死一类罢了。

纵观历史,任何个人和民族命运的兴衰都会与特定的时代紧密相连,奈何世事斗转星移,社会的发展并非一直朝向正确的方向。但一转念,是非成败转头空,吾辈当在仰望星空中不喜不悲。

岁月,还真有如沙漏一般,会在不经意间飘落。直到三年前,我在广汉金雁湖公园旁,终于见到了阔别三十八年的刘同学。淡然,矜持,她依旧是我记得的模样。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故事;以及她散发出远离尘嚣的那种笃定。而我似乎成为唤醒她青春记忆的引子,投映出了无数黑白的画面。令人唏嘘的是,时光的痕迹,在彼此身上都有了量级的加持。

那一刻,我才黯然意识到,自己的青春已经搁浅在岁月的滩头;随同那个时代一起埋葬。

是的,保存葡萄的最好方法,是将葡萄变成酒;保存岁月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岁月变成文字。哪怕肉身作古,千年以后,那些能折射出思想光芒,有温度的文字,画卷,雕塑,音符依然可以不朽。

致敬自己,59岁!独自备下三杯酒:一杯敬过往,一杯敬健康,一杯敬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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