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戏骨白蛇传》：一部充满试探意味的实验剧
原创/浔阳多日瓢泼雨
《小戏骨白蛇传》是湖南广播电视台电视剧频道小戏骨栏目组根据1992年版《新白娘子传奇》为蓝本翻拍的微型电视剧，全剧五集共88分钟，由一群平均年龄不到10岁的小演员共同出演，演绎经典。自从2016年国庆期间播出以来，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这剧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在感受小演员表演功力的同时，因为年龄、阅历的限制，难以拿捏好原剧成人间的剧情与细腻的人物感受，使得他们的表演略显浮夸，动作、情绪过份外向化。正因为此，所以观众的评论两极化，一个极端认为小演员的表演太做作不自然，违背了孩童的天真烂漫；另一个极端则认为小演员的演技炉火纯青，吊打当今荧屏上的一众小花、小生。
客观来论，《小白》剧的小演员们的身上带有较深的模仿印记，很多场景处的表情动作与前辈的有如异曲同工，如白娘子的首次出关，如许仙被现形的白蛇吓死等，因而观众在一开戏的时候始终带有抽离的、审视的情绪在，总觉得没有戏剧的感觉，传达不够深刻，但是随着情节的展开，小演员走心的情绪表达，动辄哭红鼻头的真心，渐渐将观众带入剧情，为人物同掬一把泪。
实际上，这部剧的确是花费了许多心思，从剧情删减、演员选择、后期配唱等方面都做了一次非常好的尝试。
首先，剧情紧凑，剪辑合理，部分剧情做了得体的改编。相较于原剧50集的长度，主题曲和片尾曲掐头去尾后，《小白》只有80多分钟，相当于一部电影的长度。考虑到演员的年龄问题，剧情在保证内容精髓的前提下，做了大胆的删改，剔除了原剧大量的情感纠葛的戏份，如许仕林与媚娘、许仕林与碧莲等衍生情节，侧重了白娘子、许仙、许仕林一家三口的相互救赎的感人亲情。这一变动对于小演员的演技抒发是大有裨益的，爱情离他们太远，但是对于亲情的感知却是由骨子里带出来的，只需稍稍调教，便能自然而然流露。
其次，演员情绪饱满，敬业认真，尤其哭戏一绝。剧中的几个小演员无一不是真心在演绎心中的角色，声、形、言都有各自的韵味，三个主要角色（均由小女孩出演）各有所长。一说小白娘子陶奕希，她的扮相堪称倾世美颜，小巧玲珑的面庞，配上娇媚上扬的美目，赫然已有了七八分古典气质（听说小姑娘是学古典舞出身），身段好，再加上化妆师和服装师的妆容衣饰，整体形象颇为仙气飘飘。小姑娘的表情、眼神拿捏也还是到位的，初相遇的羞涩，吓死夫婿的懊恼，与法海斗法的凌厉，出塔后与夫、子的重逢，都算有模有样，特别有的细节值得称赞，比如闻知仕林遇险后，擅自出塔救子、与子相拥悲泣之时，猛然间听闻法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时那一瞬间的由悲转惊的表情变化，转换得真切自然。有网友感叹小姑娘的颜值太高，甚至引用《神雕侠侣》中李莫愁形容程英的一段话，大意是：“你这等模样，他日长大了，不是让别人伤心，便是自己伤心。”由此可见网友对于小姑娘的钟爱有加。
二说小许仙周芷莹，和大前辈叶童一样，反串出演文弱的许大官人。小姑娘是个酒窝小宝宝，长相呆萌可爱，但是她的哭戏可不容小觑。出家赎罪的绝望，抛家弃子的悲痛，相见不相认的哀恸，都在那些盈盈一汪泪的心酸中诠释和爆发。印象最深的是他隐忍不与许仕林相认的片段，之前的战战兢兢、后悔内疚都在仕林转身一跪的当口勾引而出，大大的寺门下小小的身影，那握心一捶一哭，奔涌的泪水太招人疼惜，观者亦仿佛同感剜心之痛。言即此处，不得不比较此处两版剧的不同：有心的网友将两版的金山寺许氏父子相逢不认的镜头进行了对比，会发现这里《小白》导演对剧情进行了改编，原剧是许仕林进到庙中寻父，但许仙狠心不出现，只仓皇留下一首七言诗而避走。而本剧为了集中剧情略去了众和尚的戏份，只简单描写了父子二人在寺庙前的相遇。诚然，这里的小演员表现得很棒，但是看了叶童版后，不得不再次折服于叶童演技的细腻与层次感。剧中有一幕是许仕林与看门僧详述家世，而许仙躲在门外听，叶童此时的表现真的是太赞。本是二十年深藏于金山寺古井不波万念俱灰的槛外人，却因亲生子的哭诉而自责自怨，从而心生波澜。眼眶内那一颗泫然欲滴的泪珠，比起奔流不息的泪水更让人揪心。
三说小许仕林钟奕儿。这也是个小姑娘，同样的演技惊人，哭戏精彩。小姑娘演起撩袍端带的小状元，一架一式，眉目间很有英气。她对人物角色、人物情绪的张弛把握上很有感觉，一样是哭戏，但是在面对母亲与父亲时，她的表演是区别化的。金山寺与父亲许仙对面不相识，无奈返回时，忽就转身一提衣一下跪，眼泪夺眶而出，那是隐而不发的泪水，是压抑的不敢放肆的；西湖边被母亲白娘子从湖中救起后，不依不饶地求证白娘子的身份，那时候是肆无忌惮的痛哭，是执着的决不放弃的。孩子生来对于母爱有着更深刻的体验，网上有一个段子，说孩子回家后第一个就是找妈妈，碰到爸爸后的第一句话也是：“爸，我妈呢？”段子虽小，却形象地表述了孩童这种天生的对于母亲的依恋。小小许仕林年纪虽小，对于这种父母之爱的表达差异有着天生的敏感，演绎得动情动心，勾人眼泪。
其他角色如小青、法海、许娇容、蜈蚣精等，小演员都各有特色，发挥地各有千秋 。
第三，配唱动情，情绪到位，充分再现了黄梅调细腻丰富的抒情表现力。《小白》剧中除许仙和白娘子是自己演唱外，其他角色大部分是配唱，尤其给许仕林和姑母许娇容的两位配唱小演员，从人物角色出发，情绪尺度的火候把握地相当老到，情真意切。如许仕林与许娇容质疑身世时，既是养母亦是姑母的许娇容唱腔哀婉，既有多年身为养母却遭质问的悲痛，也有对于许仕林为流言所动的怒其不争的痛惋，复杂的情绪成分对于配唱的小演员而言，其实是一种很大的挑战。剧组的指导老师不辞辛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通过一遍遍帮助、培养配唱小演员找感觉、找信心，最终完成姑侄间那一段互怨互怜、哀切动人的唱段，惹人泪洒衣襟。
当然，剧无完剧，作为一部充满实验性质的迷你小剧，除了剧组做足功课高度还原经典外，本身还是有许多有待改进之处。譬如，因为受限于剧本的长度，导致某些时间过渡的场景、情节的衔接等方面不够细腻，显得相对仓促，情绪来不及转换。许仙才与白娘子生离死别，下一幕就切换至神气活现的许仕林，视觉上和情绪上难免缺乏适应的时间。又有，外景拍摄的后期制作稍显粗糙，特技草率，会让观者产生跳戏感。《小白》剧的外景，有部分是在洞庭湖取的景。许仕林落水那一场，就能看出湖水浑浊不清，太过写实缺乏美感。全剧整体看完后，觉得外景的光线过于生活化、现代化，尤其雷峰塔的外景处理，需要后期再做一些滤镜、柔光之类的处理，呈现古朴温婉的气氛，方合剧中的时代背景。
总而言之，这部剧是一次很好的尝试，首次尝试采用不同创作方法和理念的电视剧输出方式，即儿童演绎成人题材；也是首次实验一部戏的极简状态，即仅有许仙、白娘子、许仕林3个主要人物角色贯穿全剧，创意可圈可点。全剧既承接了92版《新白娘子传奇》的情怀和底蕴，又自我生发了生机勃勃的新鲜感。
但是，我们应意识到这剧的另一层的实验本质。因为重现经典剧目是无可非议的，既能提高小孩子的演技，又能带他们走近经典，一举两得何乐不为，但是媒体的拔高又使得镜头外的观众隐隐担心：有意地人为去推动天真活泼的孩童们去演绎那些成熟的剧情剧目，是不是变相地在拔苗助长？谁知道，这伙缺乏自我判断力与定力的小戏骨们会不会是下一个被催生的方仲永呢？
导演等主创们无疑是在广电总局“限童令”的压力下试探观众的底线，充满了浓厚的试验意味：湖南卫视一向是敢于“第一个吃大闸蟹”的电视台，勇于创新，自我鞭策。但是他们的宣传形成了套路和模式：先试探观众的接受度和反馈度，如果可行的话继续深入，不行的话不耻于及时掉头转向，这是营销策略的灵活，但同时也是制度的擦边。《小戏骨》系列无疑就是这样策略和制度下的产物，反响不错的话继续挖掘合适的经典题材。
只是，这其中的尺与度的权衡，值得深思。
（所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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