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每天读点故事”,ID:喜殿,文责自负。

1

我看着手机里的新闻出神。

“离奇死亡!XX温泉村5头猪惨遭毒手……”

新闻图片里打满了马赛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头猪的尸体。

我擦了擦还未干的头发,皱紧眉头,“这不是我们上周末去的那家温泉吗?”

躺着床上看书的运良,坐起身来,扶了扶眼镜,我把手机拿给他看。

运良拿过手机,仔细往下翻了翻,“没说死因啊?”

“估计还在调查吧?看样子挺像被毒死的。”我摇了摇头。

“啊?”运良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我。

“瞎猜的,给我吹头发吧。”我撸了撸长长的头发,躺倒在他的膝头,闭上眼。

运良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打开热风,从头皮的位置开始给我吹头发。

他的手指温热,轻柔地揉搓着我的发根,我惬意地呼了口气。

结婚五年来,每一次都是运良给我吹头发,导致平时在外出差没有他在身边,只能去理发店解决。

可是理发店的人吹头发都粗暴得很,我的头发本来就容易掉,吹一次心疼一次。

运良做什么都好,一百分合我的心意。

我是一个围着钱转的人,而运良是一个围着我转的人。

从我嫁给他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图的是他对我好。

我已然不再年轻了,跟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比不了,但我能给运良的也是其他女人给不了的。

我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年轻秀气的脸庞,他戴着金丝眼镜,细致专注地给我吹头发的模样,让我心神荡漾。

我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下巴,再到胸口,再往下伸进那隐秘之处。

他陡然抓住了我的手,关掉了吹风机,一脸肃然地告诫我,“别想了,你怀孕了。”

我咯咯地笑起来,伸手去挠他痒痒,“谁想啦!臭流氓。”

“臭流氓骂谁?”运良一把把我擒住,压在身下,我被他凑近的气息弄得浑身躁动,双手却动弹不得。

“乖,听话,”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温柔地哄着我,“等过段时间,你才刚怀孕,不安全。”

我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抬手关了灯,搂着我准备睡觉。

“你说,那个人为什么要给那些猪下毒?”我轻声问。

运良拍了拍我的臂膀,“别想啦,可能就是得了什么猪瘟吧。”

我摇了摇头,“猪瘟不可能只死几头猪,那就是所有猪都死了。”

运良抬起另外一只手枕着头,“也许是有什么人眼红吧,看他们生意好,想做点手脚,这样一来,最近估计没人敢去那里泡温泉了,温泉土猪肉可是他们主打的招牌。”

“也许吧,”我摸了摸肚子,“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你说那人要是给人下毒,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泉下亡魂了。”

运良手上一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感觉他呼吸有些不平稳,良久才听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发生的事就别去想了,以后不去那里就是了。”

2

新闻出来后没几天,警察就找上了门。

因为怀孕,公司的事情暂且放着了,我一直在家休养着。

我和运良坐在客厅里接受调查,对面坐着两个警官,都穿着便装。

其中一个让我印象深刻,他戴着鸭舌帽,身材厚实,穿着带毛领的皮夹克,马丁靴也磨蹭得毫无颜色,脸上因为在燥冷的天气里奔波起了些红皮,牙渍熏黄斑斑,看着像个刚干完活的货运师傅,我心里有些不悦,这警察估计也是个浑水摸鱼的,这样没有派头。

他介绍自己叫黄安,黄警官,今天来是想就温泉村的死猪事件进行走访调查。

了解了一些基本信息之后,黄警官问我们泡温泉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我和运良互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难道始作俑者,在泡温泉的客人里面吗?”运良开口问。

黄警官盯着运良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回他,“已经基本排除了工作人员的嫌疑,所以极有可能是客人。”

“可是,客人怎么会跑到养殖场去下毒,温泉村没有人看管吗?”我张嘴问道。

这下黄警官的眼睛转到了我身上,“你怎么知道是下毒,我好像并没有告知死因。”

我心里一惊,喉咙有些哽住了。

“她瞎猜的,我们前两天看到新闻的时候,还在讨论呢。”运良握着我的手,轻松地跟黄警官解释。

黄警官点了点头,他往前俯着身,双手架在腿上交叉握住,大拇指轻轻点着,眼睛往四处看了看,似乎是在巡视什么。

“你怀孕了?”他指着茶几上的孕妇奶粉。

我点了点头,这个黄警官,突然让我感觉不像第一印象那样简单。

“怀孕了怎么会去泡温泉?据我所知,刚怀孕是危险期。”黄警官问。

“我们也是去的路上才得到通知的,当时我是想回去的,可是艾玲听说温泉村那里有一眼私密泉水是……”运良说着看了看我,我感觉得到他的手心有些湿湿的,我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是……叫双子泉,据说在那里泡过的孕妇后来很容易生双胞胎,所以……”运良舔了舔嘴唇,端起水杯抿了抿。

“我明白了,”黄警官点了点头,“这个信息我们会再去核实一下。”

“警官,你不会是怀疑我们吧?”我脸色不悦地看着他。

黄警官笑了笑,“艾小姐,请你谅解,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无差别对待的意思。”

他语气停了停,继续问道:“还是要请二位仔细想一想,那天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人或者事情发生?”

“我们是周六晚到的温泉村,这个温泉村我们以前也常去,不过这一次因为艾玲的身体原因,我们没有去公共温泉,选的是私密温泉,所以基本没怎么接触到其他客人,很抱歉,我们真的无法提供什么线索。”运良略带歉意地说。

我转头看了下运良,说,“我们不是出去了一会儿吗?那时候你说看到了一个之前的同事,想去跟他聊会,我就一个人继续泡了一会儿,后来想着出来找找你,然后我们就在餐厅碰面了,是不是?”

运良脸上似乎有些不自在,又仔细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一般,“哦,对对对,我出去了一会儿,那时候我正跟朋友聊着,艾玲就过来了。”

黄警官犹疑地在我们脸上扫了扫,示意我们继续说。

“我记起来了,”我一拍手,突然有些振奋,“那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去找运良的时候,给他端了杯饮料,运良当时没喝,随手放在吧台上了,被旁边的一个小孩子够到手上了,运良一转身,不小心把水杯打翻了,那小孩哭得很大声,把他妈引了过来,以为我们欺负她小孩,我们还解释了半天,最后看了监控才搞清楚了。”

“监控?”黄警官眯了眯眼,“温泉村老板跟我们说,进入温泉区域是没有监控的。”

“别的地方是没有,除了餐厅收银吧台,为了防止员工偷盗嘛,可以理解。”我轻描淡写地说着。

“那饮料是从何而来的?给你丈夫拿了?你自己没有?”黄警官继续问道,他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语气了。

我白了他一眼,“如果你们有认真调查的话,也不至于不知道吧台有监控,如果你们看了监控,就知道我端了两杯饮料,我自己一杯,运良一杯。”

“这一点,是我们警方的疏忽,之后一定会去核实清楚,感谢你的提议。”黄警官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脸都不红一下。

我缓了缓自己的脸色,继续说,“不过,我那杯也没喝,光顾着哄小孩去了。”

想了想又觉得好笑,越解释越觉得好像自己在摆脱什么嫌疑,“黄警官,就算我们的饮料有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温泉村那么多人,如果真有毒,那得死多少人,再说,人喝的饮料有毒,怎么就毒死动物了,这不是太滑稽了吗?”

黄警官站起了身,来回踱了两步,沉思了片刻,才张嘴说:“我们已经非常确认,是客人的饮料里面有问题,但具体是哪一杯,现在正在调查。”

我皱了皱眉头,还不等我说话,运良已经先开口了:“那你们是把嫌疑人锁定在我们客人身上了?配合调查可以,但是无缘无故地被怀疑,这也太草率了,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做事情的?温泉村出了事,不去追究负责人,反而来找我们的茬。”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运良,他平时都温温吞吞的,今天倒是拿出了一副架子。

黄警官摆了摆手,“你先冷静,我只是说客人的饮料里面有问题,意思是客人也是受害者,之所以会导致土猪死亡,是因为餐厅的回收程序,客人喝剩的饮料吃剩的东西都会收集起来,由工作人员运往养殖场投喂,这原本是回收利用,却没想到导致这样的结果。”

听到这里,我们才算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这警察真是爱卖关子,早说不就完了。

不待我们反应,黄警官用锐利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道:“那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饮料到底是从哪里拿的?”

3

黄警官走后,我坐在沙发上看书,胃里时不时有些难受,拿起茶几上的酸梅含在嘴里,闭目侧躺在沙发里。

之前去医院做检查也是因为一直胃不舒服,运良看我状态不好,以为我是因为工作太累,身体需要放松,所以一心要带我去泡泡温泉。

直到开车去温泉村的路上,才看到孕检报告。

为了这次泡温泉,运良连回老家的机票都取消了,忙活准备了好几天,又给我买了新泳衣,似乎兴致很高。

在路上我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他踩了急刹车,看着我几乎愣了半天,然后欣喜若狂地搂着我,问了好几声,“真的吗?真的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手足无措地发不动车,试探地问我,“那我们还去泡温泉吗?会不会对胎儿不好?”

我告诉了他关于双子泉的事,并问他想不想要双胞胎。

他眼里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于是我们按照原计划到了温泉村。

运良轻轻地坐在我身旁,拿起我的手,放在他柔软的掌心里面,力度不大不小地捏着我的虎口,有规律地按了按,让我觉得舒心不少。

“你真的没有看清楚给你端饮料的服务员吗?”他轻声问道。

我闭着眼呼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没看见,我近视啊,我们泡的那个温泉池雾气又太大,跟桑拿房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她给你端的饮料有问题,那就是工作人员……”运良继续揉着。

我轻摇了下头,“她好像穿的不是工作服。”

“什么?”运良手下突然加重了一下。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他,清清楚楚地说:“我记起来了,她穿的是跟我一样的泳衣。”

运良的手僵硬地停了下来,“你不是说看不清她的脸吗?”

“是啊,”我收回手扭了扭脖子,“但谁叫她非要穿跟我一样的衣服,你知道,女人对于撞衫这种事,那就是有八百个眼子。”

运良不自在地咳了咳,问我:“那你怎么没有跟警察交代这个事,我是说,你们撞衫的事。”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因为我跟她撞了衫,就要下毒害死我吧。”

运良看着我没说话,我感觉到他在观察我的表情,我们之间有短暂的沉默。

我突然凑到他面前,扬着嘴角,颇有意味地问他:“所以,你到底在外面勾搭了什么坏女人,竟然要置我死地?”

运良愣在原地,惊讶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叮铃铃~”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来看了一下,是老妈。

“妈。”

“玲玲啊,你怎么怀孕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人家来家里道喜送礼,我还蒙在鼓里,丢死人了……”

我拍了拍额头,“皇额娘恕罪,一孕傻三年,我这几天浑身难受,都忘了给您报喜了。”

“你少贫,运良呢?你忘了,他总是记得吧,你把电话给他,我好好说说他。”

我拿着手机,杵了杵还在发呆的运良,他木然地接起电话,“喂,妈。”

老妈说了什么我听不见,只见运良连连点头,数说自己的不是,好说歹说了半天,才哄得太后娘娘熄了火。

挂完电话,他起身来说,“我给你去炖点鸡汤。”

我看着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不禁问了一句,“关于撞衫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运良背对着我,语气平静,“别人要买什么衣服我哪里管得着,她为什么要穿跟你一样的衣服,这是警察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男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面不改色的言不由衷。

我还记得当初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他白得像一张纸一样,就好像这个世界从未曾将他污染的样子。

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那就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吧,反正他们迟早也会查到那个人身上。”

“嗯。”运良轻应了一声,走去了厨房。

4

自那之后,我们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周,运良还是细致入微地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

但撞衫这个事好像横亘在我们中间,我没有充分的理由去怀疑运良,他也没有办法为自己的清白辩护,我们就这样不冷不热地等待着警察的调查。

过了一个月,我的孕反好多了,腹部也渐渐隆起来了,这天我抚着肚子站在阳台上晒太阳。

背后运良走过来,轻轻给我披上一件外套,“阳台有风小心着凉。”

我拍了拍他的手,以示感谢,并告诉他今天黄警官打了个电话过来。

运良走到阳台边上,沉下声问,“结果是什么?抓到凶手了?”

我裹了裹衣领,看向远方的蓝天,一片灿烂。

“我没接,不过我打算给他回过去,我们一起听听他要说什么。”

运良回头看了看我,说:“那打吧,我也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拨通了那个电话,“嘟……嘟……”的声音响起,黄警官没接电话的每一秒,我都觉得难捱。

瞟了运良一眼,他脸色似乎很不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

“黄警官,找到凶手了吗?”我问。

“找到了,”黄警官毫不犹豫地回答,“所以我给你打了电话。”

“凶手真的跟我……有关系吗?”

“凶手能准确说出你们家的地址,至于她为什么要对你下毒,她说要等你们过去了,她才愿意交代,还有……”黄警官停了一下,“她似乎认识你丈夫。”

我跟运良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一阵。

“电话里无法细说,还请你们二位来警局一趟。”黄警官最后说。

我们约了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去警局的路上,运良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我坐在副驾驶,侧头看了看他,发现他的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

我已经预料得到今天会发生些什么了,不论什么我都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我们来到审讯室,运良搀扶着我坐下,房间里面安静得可怕,不知道犯人什么时候会过来。

就在我们焦灼等待的时候,黄警官走了进来,跟我们打了个照面,并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黄警官,我想问问你们是怎么发现她的?”运良再三犹豫还是问出了口。

我静静地坐着等待警察的回答。

黄警官扫视了我一眼,答道:“我们发现她有非法交易,购买了氰化物,而且在她家里搜出了残留。”

他夹着笔记本,缓缓踱了两步继续说道:“以她下药的剂量,足足毒死五头猪,如果人喝下去,死十个怕都不够。”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早有预料一般地说道:“所以,她是铁了心要让我死。”

运良脸色发青,似乎被吓到说不出话,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黄警官不再说话,只是回到座位,正襟危坐,等待犯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审讯室的门打开了,来人戴着手铐,由两名女警压着,走了进来。

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女人,身着囚衣,形容枯槁,但看得出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她抬起头眼睛看向我们,突然暗淡的神色里透出了欣喜,迈着大步朝我们扑过来,嘴里喊着:“勇冬,勇冬,你来救我了是不是……”

却被背后的狱警一把扯住。

她欣喜的脸色顿时狰狞起来,朝那狱警吼道:“放开我!三八!呸!”

一口唾沫喷在那狱警脸上。

两个狱警架着她把她牢牢地锁在审讯椅里面。

那女人兀自挣扎着,嘴里还在念着“勇冬勇冬,救我……”

我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轻轻地抚着肚子,想看看这场闹剧还会如何进行。

运良这时候,缓缓站了起身,我看到他喉咙滚动了一下。

每一次,每一次,他说话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吞一吞,似乎这样就可以把紧张吞没了。

我以前还觉得他这样的行为很可爱。

“那个……”运良终于说话了,“你大概认错人了,我叫运良。”

5

那女人怔怔地坐着,零散的头发掉在眼前,她瞪大着眼睛朝运良说,“勇冬,是我啊,我是姗姗,姗姗啊……”

说着把头垂下来,用手撸了撸脸上的头发,漏出惨白的脸颊。

我借着审讯室的灯光,仔细看了看她,如果好好打扮的话,这个“姗姗”绝对算得上中等偏上的姿色,脸上洋溢的青春,眼里的清澈,连身在囚狱也遮盖不住。

“我见过她,”我看向黄警官,语气平静地说。

黄警官倒是有些意外,示意我继续说。

我拉了拉运良,让他坐下,淡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运良,你记得吗?这个女人来过我们家。”

运良缓缓转头看着我,眼睛里面的惊慌几乎要掩盖不住。

“大概两三个月前,有一天晚上,我记得雨下得很大,路都看不清的那种,那天我本来是要出差的,但是天气原因航班取消了,晚上12点左右,因为公司的事情心烦,我在阳台抽了根烟,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说到这里,我转头漠然地看着那个叫王姗姗的女人,继续说道:“那个人就是你,虽然那时候你浑身被淋得湿透,但我还是记得你的样子。”

王姗姗“哼”了一声,挑着嘴角笑了笑,眼里尽是不屑。

“那她为什么找上门?”黄警官问道。

我低下头,思考了一下,盯着被擦得锃亮的桌面,“那时候她被淋得湿透,我在门眼里看的时候,吓了一跳,大声问她是谁,要干什么,我记得那时候她沉默了很久,我的声音吵醒了运良,运良出来打开了门,护在我面前,她这才说她是来做保健品推销的,上面给了添加客户的任务,当天不能完成的话就要被辞退,所以求我们帮帮她,还拿出手机一定要让我们扫。”

我直了直腰,怀孕以来,腰酸是常事,继续说道:“我看她可怜,就想让运良加个微信帮帮她算了,可是运良说什么也不肯给,跟我说这种就是骗子,绝对不能信,把她轰走了,我后来想想也很奇怪,哪有女孩家半夜十二点上门推销的,况且还是那种糟糕的天气。”

听我说完,运良伸手过来扶了扶我的腰,给我轻柔地按了按,眼里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淡定。

“哈哈哈哈,”对面审讯椅里的王姗姗,却莫名大笑起来,甚至有些癫狂,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安静下来,阴狠狠地看着我,讥笑我,“我推销个屁啊,我就是特意去你家的,我去找勇冬,你大概不知道吧,每次你出差,我们俩都在你家床上打滚呢?我他妈的,那天在你们楼下顶着暴雨等了半个晚上,找上去却碰到你这个老女人……”

“你嘴巴放干净点!”运良突然拍案,大声吼道:“你少含血喷人,你这个毒妇,一定是因为那天我们没有顺你的意,处心积虑蓄意报复,你想下毒害死艾玲和我,这事你狡辩不了!”

王姗姗嘴巴半张着,看着运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她的眼底恨恨地看着我,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我送进地狱。

“我相信他,”我坚定地看着动怒的运良,抬起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脸,“运良不可能会做背叛我的事。”

黄警官轻咳了一声,转头问那女犯,“关于下毒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要申辩的?比如幕后指使是谁?如果你只是从犯,法可容情。”

王姗姗像个饿狼一样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她眼里的恨意慢慢地弥散开来,取而代之的竟然满是同情,她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也是个蠢人。”

我微微抬高下巴,冷漠地对上她的眼睛。

“我可以说出幕后指使是谁。”王姗姗突然整个人懒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仿佛放弃了挣扎狡辩,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

“是谁?”黄警官问。

“就是……”王姗姗看向黄警官,良久手指一转指着他,“你。”

“我?”黄警官低手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抬起头威视着女犯,“好玩吗?”

她耸了耸肩,调皮地收回了手指。

“我奉劝你坦白从宽,投毒可不是小罪,这叫谋杀未遂。”黄警官似乎有些动了怒。

“知道了,”王姗姗吐了吐舌头,继而又转头往我们这里看了看,喊道:“背后主使就是她!”

这一次是我了。

然而她又摇了摇头,又看向运良说,“不对不对,主使是他,还有她,她们。”

这一次把所有人都指了个遍。

黄警官忍无可忍,命令狱警带她下去。

王姗姗就这样被架着,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我和运良接着也被请回去了,黄警官说这件事暂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叫我在家安心养胎。

开车回家路上,运良一直握着我的手,安抚着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挡风玻璃的前方,路旁树影往后退去,带幽深的绝望,我轻声问他:“你跟这个王姗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6

轿车被紧急刹停在路边,运良松开了我的手,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不敢转头看我。

“你不相信我吗?”他问。

我轻哼了一声,抬起嘴角笑了笑,冰彻入骨地说:“如果我连这点事也看不懂,白瞎了长你十几岁。”

运良紧紧扣着方向盘,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我闭上了绝望的眼睛,像给他下最后通牒一般,“只要你把所有事交代清楚,我就什么都不追究。”

“对不起,对不起,艾玲,”运良终于张嘴,流出悔恨的泪水。

“我跟她有过一次,仅有一次,真的!”运良看着我,举起手发誓,“她不知道怎么找到我们家的,我就是给你买药的时候跟她打过几次照面,她就缠着我不放,艾玲,你相信我!我后悔极了,我一直很明确地告诉她我有老婆,让她不要再来纠缠我……可是……”

运良言辞恳切,满面泪痕,当真是悔恨已极的模样。

“所以她就想毒死我?好跟你双宿双飞?”我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运良抽噎着,话不成句,“我……不知道,她……竟然动了这种歪心思,我要是知道……就算拼命,也要阻止她……艾玲,我怕极了,怕极了啊!你和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

“那泳衣呢?你怎么解释?”我问。

“泳衣……”运良喃喃着,抹了一把眼泪,“泳衣……我不会买女人衣服,那天在药店看到她,没忍住嘴多问了一句,就只是问她哪一件好看,仅此而已,谁知道她竟然跑去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还跟我们去了温泉村……我在温泉村看到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只是这样?”我心底的寒凉渐已成冰,“你没有其他要说的?”

运良犹疑地看着我,沉思状地想了又想,使劲摇了摇头,“没有其他的,艾玲,我再也不会欺骗你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刚在警局你不顾一切地选择站在我身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对我,我知道我错了,看在我们夫妻情分上,请求你原谅我。”

说罢他深情地捧起我的手,满眼恳求,期盼着我的答复。

我看了看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他的脸还是那样让我喜爱,我抬手给他拭去脸上的泪痕。

半晌,我轻叹了口气,开口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运良转忧为喜地看着我,伸手把我拉进怀里,抑制不住的激动,“艾玲,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我以后一定加倍加倍地对你好!绝对不再辜负你!”

我点了点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不再说话。

7

三个月后正是我和运良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想借这次纪念日冲冲喜,扫扫阴霾,给肚子里的宝宝沾沾喜气,我们决定好好大肆庆祝一番,邀请了众多的亲朋好友来参加。

运良更是提前一个月就在筹备酒宴,我非要穿我们结婚当天的婚纱服,害得他裁缝店改衣服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

纪念日当天,我挺着隆起的肚子,来到了酒宴现场。

所有的一切都是运良布置的,他怕我累着,一点也没有让我插手。

如梦似幻的舞台,连着鲜花伴随的长长的走廊,如星空一般灿烂的天花板,简直比我们结婚当天还要隆重。

所有人都来给我送祝福,我看得到他们脸上的羡慕与喜悦,所有人都在用他们的语言和表情请告诉我——你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被运良温柔地搀扶着,在众人的注视中,伴随着音乐,梦幻的烟雾弥漫开来,我们缓缓经过走廊踏上正中间的舞台。

周围所有的灯光都黯淡下去,一束光集中在了我们身上,此刻我们是人群里最闪亮的存在。

运良穿着结婚当天那件精致的西装,那是我从法国特意给他定制的,过去这么些年了,他穿着还是那么得体,他的脸仿佛被岁月遗忘了一般,年轻得意气风发。

而我,臃肿的身体,渐渐爬上脖子的颈纹,还有经常掉落的头发,再怎么医美也盖不住老去的脸,都让我自惭形秽。

运良将话筒递给我,在众人欢声笑语的掌声中,我开口说话。

“Ladies and gentlemen,大家晚上好!”台下响起了三三两两的笑声,我也笑了笑,满脸带着幸福继续说道:“今天是我和运良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由衷地感谢大家应邀前来,配合我们大动干戈地折腾。”

我转头看了看运良,把手伸给他,他轻轻地牵起我的手放在掌心,透过金丝眼眶温柔地看着我,“我最应该感谢的是运良,他对我有多好,大家有目共睹,我这个只知道赚钱的傻女人,跟他结婚之后,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把日子过得这么好,可以把我照顾得这么好。”

我看到父母在台下相互依偎着,含着泪花欣慰地看着我。

运良捧着我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吻。

我看了看他,继续说道:“为了感谢他这些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今天特地用心制作了一个VCR,记录我们甜蜜的点点滴滴,以示我对他的爱和感激。”我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笑容,轻轻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中间的显示屏。

运良也有些意外,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有计划到还有这个环节,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欣喜又不解地看着我。

我侧头示意他看屏幕,他转过身往后退了退,看向显示屏。

还未完全散去的烟雾里,显示屏亮了起来,画面是一个房间,我和运良的卧室。

卧室里没有人,却先传出了声音。

“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运良的声音,伴随着声音,他的身影走进了镜头里面,只穿了一条裤衩,赤着脚走到床边坐下,双手往后懒懒地撑着。

舞台上的运良看到自己,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视频里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放心吧,这种东西我比你专业,勇冬,这个泳衣你真的不给我也买一件吗?”娇滴滴的女声传来,一个女人的身影紧接着也走入了镜头,身上穿着的正是我去泡温泉的那一件,背后有一朵超大的红色玫瑰,在黑色的底色下,被衬得娇艳邪魅。

她顺势倒进了运良怀里。

很显然这个女人不是我,是王珊珊。

8

台下的众人捂住了嘴,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台上的运良此刻脸色已经铁青,他的拳头已然拽紧,猛地转头看向我,眼里冒着我从未见过的凶光。

“关掉!”他大吼道:“我叫你关掉!听到没有!”

我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撑着腰轻拂着肚子。

运良已然气急,快步向我冲了过来,一抬脚正准备将我踹倒在地。

却预先被我身后的便衣警察按倒在地,只见他疯狂扭曲挣扎着,脸被按进了地毯里,眼镜也碎了一边。

嘴里叫喊着:“臭婊子!你他妈的算计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短短几分钟一个人竟真的可以完全换一副面孔。

黄警官这时候走了上来,蹲下来看了看地上已经被制服的人,又转头看了看我,对我说:“我想你应该还有话要说。”

我不置可否,突如其来的变化,台下早已议论纷纷乱成一团,视频还在继续放着,我示意播放员调大声。

视频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盖过了现场的熙熙攘攘。

“我忍了这么久,天天对着她那张老脸,像条哈巴狗一样地围着她转,他们家的人根本没有把我当过一回事,怎么难听怎么骂!你不知道,我有多难熬……”视频里的运良说着抱起了自己的头,一副万分痛苦的样子。

一旁的王珊珊,一把搂住了他的头,咬牙切齿地表忠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勇冬,为了我们的幸福,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只要你快乐,那个老女人,我恨她,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对她好!等她死了,她所有的一切就是你的了。”

“姗姗,我爱你,为了你我才下定决心这么做,我们再等一等,只要了结了她,我们就远走高飞,再也不用怕谁,我要带你去住海边的别墅,去环游世界,我要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这对狗男女,激情热吻起来,赤条条在我的床上交叠的身影,看多少遍,让我觉得无比反胃。

爸妈对着运良破口大骂,现场的秩序再也维持不住,保安开始疏散人群。

最后终于清静了下来,我对着留下来的爸妈说了一番话。

“爸妈,女儿不孝,被人看笑话了,是我瞎了眼,看错人,我怀了这畜生的种,不知道有多高兴,他却在枕边盘算着要我的命。如果不是误打误撞装了这个监控,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所幸,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妈妈捶胸顿足的,气到不行,爸爸一直在旁边照顾她,两个老人此刻承受着巨大的打击。

黄警官走上前来,却问我:“卧室监控是什么时候装的?”

我瞥了他一眼,满是鄙夷,又是所谓的“怀疑”。

“在那次去泡温泉之前,我一直有睡不安稳的毛病,咨询了医生,他建议我在卧室装上监控,实时监测睡眠状况,看看有没有梦游症之类的,直到前几天我把监控拿给医生的时候,才发现有这样的一幕。”我语气平静地回答他。

“那你丈夫对此事不知情?”黄警官继续持有疑问。

“那是我的房子,我想要装什么东西没必要征求别人意见,哪怕他是我丈夫。”我面不改色。

“你他妈的放屁!”在一旁被羁押的运良开口骂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找女人的事?这一切都是你在算计我,你等的就是这一天?我点头哈腰伺候了你那么久,你就这么对我?”

我朝他看过去,那个翩翩君子运良,被左右两名便衣押解着,此刻已经面目全非,衣服上尽是地板的灰痕,连脸上也沾了半边脸的灰,破碎的眼镜挂在脸上,头发已然凌乱。

“是我逼你找女人吗?是我逼你给我下毒?还是我逼你说那些比下毒更恶毒的话!”我朝他吼道,我的冷静克制在此刻开始丧失。

运良继续喊道:“不是我!是那个女人要害你,如果不是她怂恿我,我怎么会同意给你下毒,要不是你处心积虑的,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缓缓地走近他面前,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运良,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待你不薄了,我们全家都待你不薄,给你们家买了别墅轿车,每年几十万的转账打给你这个伏弟魔,你们全家趴在我们家身上喝血吃肉,到头来说我们不把你当人看?你摸摸良心看看,它到底长没长?”

9

妈妈犯了高血压,被爸爸送去了医院,我的身体由于情绪的波动,也有些隐隐的不适。

黄警官叫人把运良押回警局候审,临走时,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背着手铐的运良,静默地站在原地,许久才回我:“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他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跟你同房都要关灯吗?因为你后脑勺那里面有很多白头发,你根本就不知道吧?每一次我亲你的嘴,贴着你的身体,我都觉得无比恶心。”

说完他便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抬手往后脑勺摸了摸,身体一个踉跄站不稳,差一点摔倒,黄警官扶住了我,给了我一把椅子坐下。

四周一片静默,只剩下我和黄警官两人。

我抚了抚胸口,试图平缓自己的情绪,自嘲式地开口问他,“黄警官是放心不下我这个孕妇?放心吧,今天把您请过来,就是想还自己一个公道,运良虽是从犯,但活罪难逃。”

黄警官在我面前踱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食指跟着步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手背。

“我有几个问题不解,希望艾小姐能够解答。”他沉着声音说。

“原来是留下来审问我的,”我轻笑着摇了摇头,“黄警官真是人民的好公仆,留着罪犯不去审问,偏偏来为难我一个受害人,也罢。”

黄警官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我对面,四周漆黑一片,酒宴的光束就这样打在我们俩的侧脸上,谁也看不清另一半阴影之下的脸是什么神色。

黄警官压了压鸭舌帽,一明一暗的脸上,嘴巴动了起来,“看到新闻里面写‘死了5头猪’而不是‘死者’的时候,你一定很失望吧?”

瞳孔不经意轻微放大,我回视着他审视的眼睛,按住心里的慌。

“我不明白黄警官什么意思,你这话像是‘欲加之罪’。”我回他。

“艾小姐,以你的计算,不可能到现在才看清楚枕边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丈夫,在你眼皮子底下自导自演,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我甚至可以认为直到今天这一出,仍旧是你玩弄的把戏。”

黄警官铿锵有力的话语里,透出过人的理智来,我看向他埋在幽深之中的半边脸,那分明应该空洞无色的眼睛里竟显现出锐利的光来,让我不禁叹服。

我扬起嘴角笑了笑,“黄警官是认定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谋划了?也对,卧室装了监控,让你觉得抓住了我的马脚,可是……”我放下了嘴角,眸色渐冷,“我既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违法犯罪,就算如你所料,我一开始就知道,难道我就不能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们?”

“报复?”黄警官轻轻摇了摇头,“这说不通。”

我轻眯着眼,继续听他的下文,心中却有种意外的兴奋。

“如果你想要让他们下毒的罪名成立,只要把有毒的饮料随便放在有人的地方就可以了,何必冒着一尸两命的风险,送到你丈夫面前还当着他的面假装要喝下?在警局跟王珊珊当面对质的时候,你只要死咬住他们两人有瓜葛且提供监控证据,就可以让你丈夫绳之以法;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也很奇怪……”

我浑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一种既兴奋又害怕的情绪包裹着我,嘴唇有些颤抖,“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家丑不外扬,你却偏偏选了一个众目睽睽的日子,来暴露这一切,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不是你一个生意人会做出的抉择,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值得你这么做,即使付出巨大的代价。还有,你真的觉得运良是从犯?我想以你的谨慎细致,不会想不到他为什么找上一个在药店上班的女人。你刻意误导我,只是为了日后好给你丈夫脱罪吧。”黄警官向前俯着上半身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叠着轻敲着拇指。

又是这个姿势,却比上一次在家让我觉得压抑多了。

我深吸了口气,继续镇定,“这种论调,不过是凭空推测,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艾小姐,你一定很喜欢赌博吧,”黄警官舔了舔嘴唇,想必是说太多口渴得紧,“如果输了,就会要想方设法赢回来。”

10

“你这话,让我怎么接?你想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赢回这个狗男人的心,他想置我死地,我却盘算着要挽回他?你觉得合理吗?说实在,我们在这里讨论我心里想什么真的毫无意义,黄警官,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摊了摊手,理智重新站回高地,不愿再让他说下去了。

黄警官叹了口气,脸上竟然显出一份慈悲来,“艾小姐,你已经走远了,我只是想劝你停下来。”

我的手指渐渐扣紧了,掌心中抓着的婚纱被抠出裂缝,冷冷地回他,“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没资格审判我。”

黄警官猛然站起身,一股凛然正气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寒噤。

“今天你不顾及父母,当日你不顾及温泉村里陌生人的生死!执意要把无辜之人拉入你的修罗场,就为了你那颗骄傲的心,你以为凭你可以操纵人心世道?你以为你今天设的这场局,会让你赢个彻底?你以为把你的丈夫当众碾碎摔进泥潭再救他出来,他就会感激你的算计?”

黄警官面目森严之下透漏出怒意,我分明穿着厚重的婚纱,却感觉自己不着一物地暴露着。

松开抓紧婚纱的手,空旷的四周抽走了我的体温,我缓缓环臂,紧紧抱住自己。

“我容忍他给我下毒,容忍他找女人,也容忍他欺骗我,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为了留住他,我不顾一切!我不顾任何人,我到底还要怎样?你告诉我!”我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压抑了几个月的心思终于说出了口,我既愤恨,又痛快。

“你糊涂!”黄警官厉声,回声从空旷的大厅里传来。

我捂着脸浑身发抖,再也无法伪装坚强,“我不能失去运良……我只是想,让他待在我身边,心甘情愿的,爱着我……我只求这一件事,很过分吗……”

“亏你精明一世,却于男女之事,如此糊涂!这世界上唯一不可强求,就是一个‘情’字,你处心积虑,闹得一场自我感动,所幸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否则,你终生难辞其咎!”

我几乎无法稳稳坐在椅子上,双肩的颤动越来越大,不知何时连绵不绝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胸襟,心理防线溃散一地,后怕和悔恨终是占据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警官朝我走近,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顶传来他厚重的声音:“是与非自在人心,我不信什么人性本善,希望你能正视这一切,从始至终跟你斗争的,只有心底的潘多拉盒子,仅此一次我希望你赢,我对你的遭遇表示抱歉,艾小姐,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抓着鸭舌帽,放在胸前,给我施了一个绅士礼,踩着已然破损的马丁鞋,向门外走去。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空旷的舞台上,四处如死亡一般的黑暗寂静,半晌过去,我缓缓地攀着椅背站起身来。

不知道是谁,突然悉数打开了宴会厅的灯光,周围的黑暗一扫而光。

穿堂的风拂过,扬起了我的裙摆,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满堂酒席,如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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