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之际，天色阴沉要下雨。朋友圈，微信群里满屏的“祝老师节日快乐”，这句话说起来太轻了。回望学生时代，两位伟大的教育家当过我的班主任，一个是小学班主任，一个是初中班主任。
多年前，我所在的小学是京郊一农村小学，现如今早已与镇中心小学合并。我们班是前前后后若干年间，纪律最差的一个班，因为我们班都属猴。一年级是代课老师教我们，二年级老师教一半回去生孩子了，三年级上学期班主任出车祸，下学期没有班主任，两个老师分别负责我们的数学和语文，也被我们气得够呛；命途多舛的我们直到四年级才迎来一个稳定的班主任。这个班主任姓金，全校唯一的男性班主任，致使我们这群猴所霸占的山头，终于要被老虎攻克了。
至今仍然记得上他的课的忐忑。个子不高，满头卷发，进教室之前总是将烟蒂捻在窗台上。他是处女座，在那个还不流行星座的年代，我们就被他处女座的特质深深跪倒——
作业不整洁就撕掉重写，题目可以错，但一定不能乱。完全没有现在小学老师为了应付检查让同学们做“两版”作业的情况。我这种马大哈的作业本向来薄的要命，动不动就重写……
拖堂到无限极，一定要把课上完才能下课，一定要把题讲完才能下课，一定要把课文读完才能下课，留个尾巴就没有完整感了。所以经常英语课上课前10分钟，全班集体去厕所，至今仍然记得英语老师毫无顾忌的咒骂……
必须在上语文课之前，把课文有感情地朗读三遍，并让家长签字。虽然字都是我们自己签的，但是真的没有人敢不把课文读熟，读得有感情。因为语文课根本就是朗读课。一篇课文至少有两节课是拿来读课文的，所有人都不能幸免，读磕巴了整段重新读，读错字了整段重新读。有一篇噩梦般的课文，我磕磕绊绊读了40分钟……不断重来重来，那节课就没干别的，全班人一起听我磕磕巴巴读课文。
老师很吝惜表扬，很擅长挖苦人，考试不好他说我们不应该吃饭，浪费粮食，应该路边啃石头去。“磨刀不误砍柴工”、“一步一个脚印”是他的口头禅，可能也是座右铭。那个时候班里学习气氛特别浓郁，聪明的那几个同学总是在课间给大伙儿讲数学题，老师还经常带着我们搞“朗读比赛”，班会都是自己组织，但凡参加个比赛，我们班都是第一名。那时候小测验谁先交卷谁就去操场上玩去。六年级时，校长经常旁敲侧击提醒班主任，不该让我们放任自流，班主任怒怼校长你懂个屁。后来我们班大多数都考到了县城的重点高中，考上重点大学的数量成为这学校历史的里程碑，直到学校被兼并。
若干年以后，老师的儿子也考上大学了，多年未见趁机与老师一家吃个便饭。看老师日渐发白的两鬓，不知是否还像当年一样潇洒。席间老师还像以前一样不断挖苦我，我听得心里乐开了花。
那个学校的老师们大多因为想转户口才去考的中专，否则都能上清华。他们为我们付出了力所能及的全部努力。科学课，老师带我们一起焊电路板，看植物细胞；写字课，没人敢不交毛笔描红模字作业；音乐课，课本里所有音乐家的简介都要背下来，听到音乐片段就要知道有什么乐器；就是思想品德课上的比较差，大家一起把建国老师气吐血。他们都是伟大的教育家。
初中是一个很不一样的集体。作为县重点高中所办第一批初中实验班，我们的老师都是“理想主义大树”。那时候班主任教语文，但是语文课基本是老师的个人脱口秀。课文没讲多少，对于他的成长经历和家里事我们都能倒背如流。他给我们传递的，更多的是如何面对困境，如何挑战生活。
现如今，“师父带徒弟”的感觉已经很少出现在中学课堂上了。当年，我们初中班或多或少都继承了老师的风格。三观正在形成的时候能有一位老师，满腔热爱地将正能量源源不断传递给学生们，这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家长所不能给予我们的视野和胸怀，这是我们莫大的幸运。开学第一课，十二三岁的我们在听老师讲“慎独”——在黑暗的地方，也要做光明的事情，这在我们心底种下一颗警钟，直至10多年以后，每当黑夜降临，我们总能恪守底线，保持格调。
班里同学普遍有不畏强权的魄力，普遍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初三一次英语考试，考题是西城模拟题，很早就已经挂在网上了。全年级一共四个班，其他三个班都马不停蹄下载试题和答案，甚至直接背。正在大家乱做一窝蜂的时候，我们班一个女生，大义凛然走上讲台前，振臂高呼：我们不能这么做！这和抄袭有什么区别？这是猥琐的，是让人恶心的！不管别的班怎样，我们要保持思想独立！于是班里就真的没有一个人下载答案，致使那次考试比别的班平均分少了10多分。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有我们班，人人都能到讲台上振臂高呼吧。
那时候年级有个谈话室，我经常写完作业就去找老师聊天，一聊就和老师聊到十一二点，然后老师再写特批条把我送回宿舍。那时候老师也比较年轻，很难不做到偏心眼。初一春蕾杯作文比赛，是我站在一旁，看着老师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写好，再让我抄到作文纸上去的。直到现在我还留着老师的手稿，只是一次都再也不敢打开，怕泣不成声，怕哭昏过去。
当时，班主任有个底线：坚决不收红包。直到我们毕业，才知道老师的生日。那时候总有家长偷偷摸摸给老师塞卡，都让老师无情退回，他甚至回到高中部以后，还公开对老师收钱行为予以批判，嗤之以鼻，一时间成为众老师嘲笑的对象。其实班主任一直都颇受争议，但是他从不畏流言，也始终坚持自己的标准，内心之强大，直至今日我也未见第二人。
小时候不懂事，经常惹老师生气。现在想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多让他心寒。无论谁不相信他，我也不能不相信他，无论谁反对他，我也应该坚定地站在老师的一边。好在老师心胸宽广如海，从未跟我一般计较过。
高中后，虽然老师不再做我的班主任，但我还是更愿意和老师交流。高三前夕，听到他为了节省班里同学时间而亲自做“收书费”等事情，我哭了好久（可能也是当时压力大）。一个老师，要多爱学生才能主动给同学做这些，这就像爸妈心甘情愿给孩子做爱吃的菜，精心备至地给孩子添衣加被一样。
工作后，经常梦到自己又犯了错误，然后老师就用他独有的质疑的眼神盯得我发毛。直到现在，也与老师保持邮件和微信的联系。作为一个让老师格外照顾了6年的学生，一想起往昔瞬间，就止不住眼泪直流。从那以后，再遇到的老师，虽然也都很好，但是再也没有哪个老师能向班主任一样，给予我如此多的鼓励、陪伴和温暖。终究路还是要自己走的，但是无论做什么，内心都依旧保持着当年老师传达的力量，这种力量在源源不断支撑着我和我们勇往直前。
所以值此教师节之际，也格外祝愿金老师、MR.Sun，向老师，韩老师，晓芳老师，小赵老师，苗老师，珍珍老师，朝晖老师，元玲老师，冬梅老师，小哲老师，以及所有老师们教师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