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母亲的札记,一群媒体的相咬相吞

最近网络上轰轰烈烈的王凤雅事件,事件主人公王凤雅小朋友,她得的是和周国平的女儿妞妞一样的视网膜母细胞瘤。周国平曾把这段经历详细写在了一本书《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里。事实上周国平的这本书也是有争议的,曾经就有一位以自强不息形象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少年病患(名字忘了)质疑过这本书:不给女儿治病,硬是让她错过了宝贵的治疗时间,你还算是父亲吗?

这位少年从一个为人子女又是一个有求生意志的病患的角度去质疑,质疑得很合理。但是,一旦离开了他的那个角度,他的质疑就变得不合理了——他忽略了作为一个人有其各种复杂纠结挣扎矛盾的思想。周国平不爱女儿吗?我相信是爱的,只是,他陷入了一种两难:如果治疗,孩子将会成为一个失明人士,一个失明人士活在这个社会会面临各种困难,最大的困难就是来自同类的歧视。如果不治疗,孩子必死,他将失去这个孩子。在这挣扎中周国平选择了折中:各种保守治疗包括偏方神神叨叨不靠谱的方法,最终,当他觉得孩子的命比孩子痛苦地活一辈子更重要想要保孩子命的时候,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

摆在周国平身上的两难,是所有人面对类似事情都会有的。我们堂而皇之地去指责别人,是因为我们不曾走入这样的境遇。

关于王凤雅事件,媒体一开始是批妈妈杨美芹,爆料杨美芹为王凤雅在水滴筹筹到了15万元,却用来给兔唇的儿子去北京治疗,并且她失联了。后面的剧情你就知道了,必然是一轮键盘侠们的网络暴力。后来剧情竟然翻转了,没有参与过批杨美芹的媒体们澄清说:善款一共只有三万多块,给兔唇儿子看病的费用是嫣然基金会的,已经求证过了。顺便再把之前那些媒体给批一下。

某自媒体作者发文写道:诈捐15万根本不成立,为弟弟治病也不成立,到现在,王凤雅的父母,唯一可以质疑的地方,就是治疗不够及时,治疗方案的选择不够完美了。这位作者在文章中点名批了志愿者作家陈岚。然而陈岚在自己微博上回应:看过红星了,觉得洗地洗得无耻荒缪。筹3.8万,完全可以做先期治疗,其中花了一万一在高级奶粉上,三千五百块在家人的吃喝住上,三千五百块在衣服零食上,一千二百多在陪葬上。大病家庭筹到一点钱都往刀刃上花,吃最便宜,住医院楼道,给孩子也是狠狠心能省就省保命要紧。

说说我的看法。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一个生了三个女儿依然生生生拥有五个孩子老公也是残疾的女人,她能在这个孩子身上投入多少?她能在众多女儿中的一个身上投入多少?生活的现状毕竟是残酷的啊。对于王凤雅的绝症,三万多块钱根本不够治病,不如放弃治疗,因为一旦治疗了,日后的缺口会更多,并且,看小女孩的情况应该已经是中晚期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外加家里那么多张要吃饭的嘴男人也是没有劳动力。但是这基于现实生活考量的决定让陈岚这些志愿者们接受不了,他们觉得每个孩子都是生命,都该得到治疗的权利。那么——钱呢?谁来解决钱的问题?如果善款达到了足够的治疗费用,我想杨美芹应该是会给孩子治疗的,或者说如果有医院愿意提供免费治疗,杨美芹应该也是不会拒绝的。杨美芹只是平衡了贫困的生活做出了牺牲最小化的选择。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当然有,否则不会生生生。错,她当然有,但是没有媒体说得那么十恶不赦。

只是,不论是之前一边倒批杨美芹的媒体,还是现在一边倒支持杨美芹批那些吃人血馒头媒体的媒体,吃相都不怎么好看。不过都是借着杨美芹一家的新闻王凤雅小朋友的痛苦来碾压对方收割自己的流量彰显媒体人的道德感,没有实际的帮扶只有嘴炮,在这场相咬相吞的对战中,没有谁的手不曾沾血。

王凤雅是死于杨美芹的放弃治疗吗?可以说是的,但其实不是。王凤雅难道不是死于没有钱?难道不是死于没有对绝症高额医疗费的减免补助福利?我朋友圈里时不时可以看到轻松筹水滴筹什么的,是朋友圈里的人为他们的亲戚朋友同事同学求助。都不敢打开看,根本没有能力帮助这么多人。这些人的遭遇不够狗血不够跌宕起伏,收获不了流量赚不到眼泪,最后当然也是筹不到足够的治疗费用,砸锅卖铁之后是借,借完了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没有钱放弃治疗。说句不好听的话,王凤雅小朋友去世了,她可比我朋友圈里那些求助者幸运多了,有这么多媒体和吃瓜群众为之落泪为之抱不平,而我朋友圈里那些求助者在没钱放弃了治疗之后,和王凤雅一样痛苦地离开,且默默地离开。媒体们有那搞互相碾压的功夫,不如多做点实事,不如为这些因为没钱不得不放弃治疗的人谋点福利。

写到这里,贴一段网络上找到的报道,是否属实我不知道,可以给大家做个参考:小雅母亲杨美芹在接受北青报记者采访时否认“拖延治疗”的说法,她说小雅当时已是癌症晚期,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才带着孩子回了家。小雅的爷爷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是医生说希望不大,自己舍不得孙女再受苦,所以才选择保守治疗。小雅老家温良村的一名村民向北青报记者透露,小雅家的条件不太好,杨美芹有五个孩子。小雅被发现生病后,他们一家人曾带着她四处求医,也花了不少钱,并不是网上所说的放弃治疗。“但孩子的病确实很难治愈,他们家那样的条件很难支撑下去。”

最后也想对陈岚说:相信你作为一个基督徒的爱心,但是,这事,还真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有兴趣的话读一读周国平那本《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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