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为浮霭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4月10日到了古都西安，鼻梢轻触这里的气息，如旧城墙剥落的红漆一样厚沉。西安，古称 “长安”，中国史以汉唐为重，汉唐的精华恰融合在古城西安，这也是其独林屹立的魅力所在。经同学 Y 的建议，在钟鼓楼附近落了脚。
晚间沿着回民街和钟鼓楼荡游，吃食多样，胃囊空空，自是在回民街应了景，点了份 “三秦套餐”，凉皮、肉夹馍、冰峰汽水，着实不错。西安的美食却是不可多得，多以面食为主，份量实在，油耗实在厉害。倘若有一天还要再回西安，一定是味蕾作怪，念叨起来回味无穷。在古代的城市设计中，多半需要有钟楼鼓楼遥相呼应，所谓 “晨钟暮鼓” 也是由此而来。回民街继续前行不久，便是鼓楼，横在街边，楼上前后一排大鼓，夜色相称，古韵依存。钟楼的位置相对更为显眼，落在城门前的十字路口正中心，蔚为壮观，像是湖中的孤岛，注视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于钟楼广场见了许多街边表演的音乐爱好者和不少听众，这是有滋养躁动音乐风骨的土壤，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共吼秦腔。几曲作罢，也就回了住所，计划着明日的行程。
这算是平生第一次踏上北方的土壤，空气干燥的很，有轻微的呼吸不适，便备上了口罩。第二日，起了小早，为觅口福，尝了周边的特色早点、面点，替后面的行路储了不少能量。当天的路线是华清宫-骊山-秦始皇陵，都是书中典故众多的地方，心中已是迫不及待了。然而早餐店的老板揶揄道：这些地方都是不去白不去，去了也白去的地方。不妨，白去可不容易。
转乘公交约两个多小时，到了华清宫，大唐的皇家浴室，因杨贵妃沐浴的华清池而闻名。一入眼前的是唐玄宗与贵妃诀别的铜塑，正如《长恨歌》里的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径直上了台阶，进了华清宫，整个宫殿傍骊山而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由此窥见唐朝的盛世一角。正门面前的是长生殿，漫天的柳絮飘荡于空中，长生殿映在湖上，此番情景恰符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的情景。越过长生殿，有不少碑拓，本是字如人丑，难以有资格欣赏。穿过碑拓，有一贵妃沐浴的石像，栩栩如生，姿态婀娜，诚是 “春寒赐欲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细看各处的浴室，有皇帝、皇子的，有嫔妃的，无非都只剩一个空无一物的石坑了，难以想象往日的奢华的池林。
于熙攘的人群中见到一对男女，也是人生地不熟地不知从何逛起，女的背着家乡学校的纪念背包。想就是老乡了，便询问可否同行，一拍即合。路上相互畅聊一番，知他们是研究生毕业旅行，也是刚到的西安，一路同行。华清宫也是常凯申的行宫，亦有保留他的起居室，这里也见证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两大重大事件，安史之乱-西安事变。逛毕华清宫，绕道后山，便沿骊山上去，骊山北构而西折，蜿蜒曲折而上。北方的春色较南方要晚了些颜色，骊山的古道还在，只是色彩单调了不少，路上有少许小花点缀，倒也平添雅致。半山腰有一兵谏亭，当年张杨兵谏常凯申的纪念亭，只说常凯申当时就猫躲在兵谏亭后的狭道里，估计被发现时，嘴上碎念叨骂娘了。一路到了山顶，有一烽火台，上去并无多少风景，便悻悻出了华清宫，去了离这不远的秦始皇陵。
秦始皇陵的发现堪称伟大，同样是坑，地下的坑可比地上的池坑精彩不少。一路三人行，进了秦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依展厅编号参观。一号厅是主厅，面积最大，发掘最完全，出土保存也算完整，只是因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本是彩绘的陶俑都没了颜色。进了展厅，兵马列队恭迎着，这就是诗经上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的秦军，当年“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 的秦军，慑人的气魄犹在。兵马俑的姿势不尽相同，或站或骑，魁梧高达，面部表情各有特色，或肃目或笑颜，高眉毛，眼睛细长，与本地的西安人倒也相像。参观时，现场还有不少文物在修复中，多亏了这群专注的工作人员，才能复现出完整的文物。二号坑与一号坑风格相同，只是兵种更为齐全，布阵更为复杂，坑内的灯光也相对渐暗。二号坑与三号坑都是在考古人员现场挖掘时发现的，三号坑出土文物最为完整，几乎未受破损，尚有待发掘的。三号坑，彩俑不少，多为将士，是三军的指挥部。四号坑空无一物，证实了大秦王朝辉煌后的迅速暗淡。
出了皇陵，与同行人走散了，并未留下联系方式，于路口久等未见便自回了西安，早早的歇息了。
次日，去了声名在外的陕西历史博物馆，因文物众多，加上参观人数不少，所以只得早早地出发。博物馆馆藏丰富，从远古时期到近代，各式的出土文物珍藏于此。戴上自动语音播放器，开始在历史沙河中寻宝。这里有原古时期的陶壶，商周的青铜器，春秋的编钟，战国的铁剑，秦朝的弩机，汉代的白玉，唐朝的三彩陶马，清代的瓷器，数不胜数，看的出却都是些初制于土的文物。在参观博物馆中，又巧遇到昨天的情侣，也是有缘，便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出了博物管，因各自的行程不尽相同，趁时候尚早，独自前往了古城墙。
西安的古城墙，以明城墙为主，全长约 14 公里，是中国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古代城墙。上城墙前，偶遇巡逻的卫兵，对于我这样奇装异服的外来人倒也没有过多盘查。城墙周边的建筑都不高，有不少仿制的古建筑，相得益彰，显得古韵十足。城墙足够宽，也很平整，租上一辆自行车恰好沿着城墙骑上一圈。路上遇到不少外国友人，用着拙劣的口语搭讪，与一位荷兰老外鸡同鸭讲地聊了一番。老外叫莱恩，典型荷兰人，一米九的高个骑着车显得滑稽。莱恩带着儿子来中国旅游，抱怨起北京的交通和空气，我略带调侃了下荷兰的足球。我说自己没了工作，莱恩也没工作，因为他自己就是老板，看来能出国的大部分也是老板，有钱又有时间。环骑了一圈，相互道别，在古城墙上骑着自行车同老外聊，这样古今中外的体验倒也有趣。继续闲逛着，欣赏这份独有的静谧，落日也收敛了光芒。夜色里，霓灯初起，映衬着整个城墙结构更清晰了，却多了点虚幻与不真实。夜景已赏，无月作伴，便回了住处。
第三天，偷了懒，也有感冒的原因，隔一天就要去下一站，便休息了一天。同学 Y 晚上领着去回民街逛吃逛喝，老米家的羊肉泡馍开的到处都是，去了家地道的，这泡馍掰着也很有趣，不得不感慨先民在吃上面的智慧。与同学许久未见，聊及近况与往事，变化不小。同学本是南方人，迁至西安，陕西话并不熟，却也有几分西安人特有的豁达。同学念起有名的关中民谣：“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金疙瘩银疙瘩还先不够，天在上地在下你娃嫑牛”，念出来朗朗上口，很有味道。出来快二十天了，背着包走了很多路，喝了碗热羊肉泡馍，看着回民街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也疙瘩了下，应该是掰碎的泡馍哽咽了。闲逛了会，告别彼此，便回了住处。
西安是有厚度的一座城，以我之浊眼拙句，不能述之以万一，尚还有很多地方没得去，给自己留下些遗憾，也给以后多一点期待。长安，长安，昨日的残缺与辉煌，积淀了太多春秋，今天的故事还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