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征文】错别字和生僻字

23年前。
产房里的李妈诞下了一对双胞胎。

李爸和李妈,都是没有文化的人,直到孩子生下来。医生问孩子要取什么名字的时候,李爸才想起来还要给孩子起名字呢。

李家有一个传统,就是没文化。李爸的爸爸也没有文化,所以当初给李爸起的名字叫"李仨"。
李爸的爸,有一句口头禅"有一说一,有二不说俩,有三就非说仨。"
于是在李一李二之后,李爸作为家里的老三,理所应当叫了"李仨",那个年底,还不兴起英文名,要不然的话,李爸的英文名应该叫"lisa"。是不是洋气了很多?并没有,因为街坊们觉得这个一英文名,和原名没什么区别。

李爸,没有起英文名,是因为李爸的爸没文化起不出来,李爸也没有文化,自己也起不来。
所以我觉得,他们家的这个没文化的传统。是遗传。嗯!一定是的!

"想好了吗?孩子叫什么?"医生又问道。
"我不识字,生僻字就不想了,算了,就叫‘生僻字’吧!"李爸说。说着在医生的登记册上写下了"生坯子"。
"那另一个...呢?您这个生僻字的‘僻’,不是坯子的‘坯’,您这样写的是错别字。"医生说道。

"啊!无所谓了,另一个的话,就叫‘错别字’好了"李爸边说,边在‘生坯子’的下面又写了一个‘借另子’。

医生看了李爸写的两个名字后,笑出了一个心形的鼻涕泡。连连说:太可爱了...




           【一】毕业与就业问题



二十三年后,坯子和另字已经从大学里毕业了。

和大多数毕业生一样,面临着就业问题。


在学校里,坯子和另子的成绩加起来还算可以。

之所以要加起来还算可以,因为两个人成绩加起来,才

可以勉强过及格线。

我说过,他们家有个传统,就是没文化。这个和后天的学习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况且,坯子和另子还经常逃课。虽然逃课,但也不会一起,这周一三五是坯子,二四六就是另子。下周一三五还是坯子,二四六也是另子。不为什么,就因为另子稍微傻一点。坯子告诉他弟弟另子说一周有八天,因为是李爸告诉坯子的,那天另子没在,李爸告诉了坯子,还让坯子转告了另子。这么多年了,两个傻孩子都没有发现,一周从来都是当八天过的。因为他们每次会在周五晚上一起通宵,然后一直到周六的晚上才回去睡觉,一睡就是两天一夜,醒过来就是周一早上。其实他们也有几次怀疑过。只不过他们认为,在周六的晚上,因为前六天过的太累了,所以会连着睡两夜一天,又因为周七不叫周七,叫周日或周天。所以他们俩一直认为周日就是星期八。


因为两个人是双胞胎,所以老师有时候分不清楚。当有一个人逃课的时候,老师点名,另一个来上课的只要换个位置打到,就可以蒙混过关。

后来,他们俩回忆起来的时候,说大学的那几年是最快乐的时光。不是因为可以逃课。而是因为两个傻子可以骗过老师。


之所以两个人加起来才刚勉强及格的成绩还能毕业。是因为老师始终以为他们是一个人,而两份试卷的成绩每次都加起来算。

其实老师很扯淡,也是因为学校扯淡。

学校的创始人,也叫校长,让别人叫她董事长,你说扯淡不扯淡?


毕业了,两个侥幸毕业的年轻人,也和中国每年的800万就业生一样,面临着严峻的就业问题。


你说多可笑?





【二】宿管大爷的江湖与两兄弟的离校



毕业之后,坯子和另子是被宿管大爷哄出来的。

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想等到星期八再走。

因为大学的三年里,他们从来没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星期八"。

毕业后的第一周,两个人没克制住上网,所以周六晚上一闭眼之后,再睁开眼发现就是周一了。

"这样不行啊坯子哥",另子说。

"是啊!这周不去上网了。死都不去,一定要等到星期八。",坯子喃喃道。


于是,他们两个这一周就真的没去上网。直到周六的晚上。

宿管大爷,上来清人了。

大爷让他们走,他们不走,说要等星期八走。

"没有星期八!",大爷一边擦着笑喷出来的鼻涕,一边笑着说道。

"老头儿,你骗傻子呢?",兄弟俩异口同声。


宿管大爷生气了,抄起了黏糊糊的袖子就要打两个人。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手来了,袖子太重了。


"真的没有星期八,不信咱们打赌,如果你们赢了,我就给你们一个娃娃,如果你们输了,就把你们的洗脸盆和暖瓶留下,怎么样?敢不敢赌?",大爷一脸奸笑地说。


"赌就赌,谁怕谁?",还是异口同声。

于是,一老两小,蹲在了墙角斗着地主。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才只不过过了二十分钟,兄弟俩已经输光了所有的衣服撑子,外加两双新袜子一条新内裤。


于是,为了打发剩下的到次日凌晨的,五个小时四十分钟。他们三个人玩起了"乒乓球"的游戏。

这个游戏是大爷提出来的,因为大爷已经三十多年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了。他是本校的毕业生,三十年前,他三十岁。因为在学生时代招生招的厉害,所以留校做了宿管,在本校,留校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而"乒乓球"的玩法,是两个人玩的:一个人说一个字,谁先说错谁就输。当年的大爷因为招生招的好,在班里被安排和班花座同桌,大爷喜欢班花,于是经常和班花玩这个游戏,因为玩这个游戏的时候要面对面,大爷喜欢看班花的正脸,可是大爷从来没输过。毕业之后,班花去了一家知名国企做一线工人,大爷留下当了宿管。

所以自从大爷留校以后,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三十年了也没有再玩过这个游戏。


那天大爷突发奇想,三个人一起玩。谁先说错了谁就输。

兄弟俩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游戏,所以也来了劲头。


三个人,由大爷先开始。

大爷:乒。

坯子:乓。

另子:球。


大爷:乒。

坯子:乓。

另子:球。


......


三个人玩了两个多小时,没有人出错。

大爷手心里也捏了把汗,因为三十年前从未输过。今日虽然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可是谁也没有占得半点便宜。

两兄弟,也更是抖擞了精神,因为二十三年来,两个人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有意思的游戏。而且三个人旗鼓相当,难分伯仲,所以也是越战越勇。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小时三十分钟。仍然没有人出错。


但是大爷毕竟是上了年纪,集中精神玩了五个小时三十分钟,累都块累懵比了。心想再玩下去非得被耗死不可。在死的面前,三十年前未曾输过的荣誉也算不得什么。而且大爷也发现规律了,他们两个,一个总是说"乓"一个总是说"球",有作弊的嫌疑。于是,为了不被耗死,大爷故意买了个破绽,故意说了个"球"。


游戏结束了,大爷输了。有时候,明知不对劲,再继续下去就不如及时止损,及时认怂还是有必要的。一时的输,并不代表之后会一直输,大爷故意输掉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知道马上到了零点,最终的大赢家还是他。因为他们赌了"星期八"的存在与否。而大爷,对这个赌约的赢,也是胸有成竹。这是常识。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要不是我上了年纪,未必会输给你们",大爷边站起来活动蹲麻的腿,边向两人分别扔回去一双刚才赢过来的新袜子。



时间到了次日零点。大爷迫不及待地提醒了兄弟俩,看一下日期。

坯子抬起了胳膊上的大腕表。

三个人凑过来,那只表上分明写着星期八。


这次,大爷傻眼了。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你的表,哪里买的?",大爷捂着胸口,嘴角挂着鲜血。


"是我爸李仨,找人定做的。",坯子得意的笑着说。

"跟我来吧,来拿娃娃。",大爷捂着胸口,蹒跚走到门口,声音衰弱的说道。


"不用了大爷,这些盆子和暖瓶,就留给您了。",坯子说。"之所以要打赌,是因为要告诉您,输赢其实没那么重要,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您陪我们玩了这么久,带给了我们前二十三年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快乐,所以输赢早就不重要了,这些东西,就当给您的报酬吧!",坯子接着说。"我们其实不差这点东西,更不差钱,因为我们老家是山西。"


说完,坯子便和另子,走出了宿舍的门。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大爷望着他们下楼的背影说道。

紧接着,直起了腰,收拾了一下宿舍里剩余的东西。吐出了嘴里的血包。又是一丝奸笑,心想:小样,当年你大爷我,在班里也是影帝级别的人物。

大爷他,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动感超人手办,并喃喃道:"娃娃,你以后终于有伴了。"


在大爷的寝室桌子的抽屉里面,有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公主娃娃,是毕业分别的时候,班花临走前送给他的定情信物。班花说,如果大爷三十年里能管到两栋宿舍楼,就回来嫁给他。


实际上,这个目标早就在三年前实现了,只是,班花没再回来找大爷......




             【三】毕业与就业


出了校门,哥俩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抽烟。

过往的采石车扬起灰尘,黄色的尘土很黄很暴力。抽尘土,比抽烟和雾霾更刺激。

"哥,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接下来怎么办?",另子对坯子说。

"还能怎么办?所有的物品,因为装逼,都留给那老头儿了。身无分文,以后就靠咱们自己了。",坯子回答道。


"不如我们回老家吧?回家找我们老爸去,他会给我们找一个好工作的。",另子说。

"回去干鸡毛?和老爸一样去挖煤?然后以矿难为理由讹钱?你以为是《盲井》啊!好好找工作吧还是!",坯子说着,抽完了捡来的半截烟头的最后一口,潇洒的起身,撵灭了烟头的火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猛啐了一口浓痰,向着另子说:"跟哥走!"。


"去哪里?"

"别问。让你走你就跟着就行。"


又一辆采石车驶过,尘土散去,兄弟俩夕阳下的身影,是那一年他们逝去的青春。


夜,街头。

"哥,我饿了。",另子说。

"来,吃了这块粘土,巧克力味的。",坯子递给另子一块黑黑的东西。这是下午乞讨得来的。


"哥,难道我们就这样要饭么?"

"不然呢?要屎?"


"嘻嘻,哥你真幽默。我是说,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什么王牌?"


"你忘了?我们出来读书的时候,老妈交代过,说我们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去找我们的的舅舅‘吃猫鼠’啊,他也在J城。嘻嘻..."

"你...比我幽默。厉害了我的弟。"

"嘻嘻...咱们的幽默,都是老爸遗传的,彼此彼此,承让了我的哥。"


次日,某小区某栋某0某门外

"舅舅舅舅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当舅舅,你有本事开门啊。",兄弟俩,边有节奏地敲着门,一边有节奏地说唱着。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从门缝里阴森森地露出半边脸:"找谁?"

"找吃猫鼠,呸!找舅舅。",坯子说。


"找舅舅啊,我就是吃猫鼠,进来吧。",中年男人说。说着,把兄弟俩让进了屋里。


屋子里黑漆漆的,中年男人走过去拉开了窗帘。阳光可真刺眼。

"坐吧!",他说,然后进了厨房。


"哥,你不觉得,咱们有点太随意太草率了么?只是随便敲了一家啊,怎么就找到了舅舅?",另子对坯子窃窃道。

"随意怎么了,我们的老爸,在给我们起名字的时候不也是随意的么。你以为只有没文化是我们家的传统?呵...太天真了,其实随意和草率也是。",坯子也小声回答道。

"你不怕他是坏人吗?",另子说。

"怕什么,有这个呢。",坯子拉着另子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腰上,是一把刀。

"哪里来的?",另子问。

"昨天讨来的钱买的。别怕,有哥在!",坯子说。


中年男人,端着两水,放在了桌子上,并坐在了对面。"喝水!",他又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舅舅,没错,就是舅舅的舅舅。"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坯子问。

"你们两个,一个叫坯子,一个叫另子,不也很奇怪嘛?哼?",男人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兄弟俩异口同声,且惊讶的长大了嘴。

"二十三年前,我还是一名妇产科医生。你们两个就是我接生的,你们的爸爸叫‘李仨’。",男人说。


"我们的父亲,是叫‘李仨’,但是你怎么认出我们的?",又是异口同声。

"二十三年前,你们出生的那天,你们的父亲怕认不出你们,所以在你们两个的额头的一左一右,都画了个叉,左边画叉的是坯子,右边画叉的叫另子。没错吧?",男人又说。


"没错了,但是世界上画叉的一定不止我们两个,我们那里生双胞胎的父母都会用这个方法。所以,还不是很有说服力。",坯子又说。

"不会错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们自己没有发现吗?你们的父亲,画的是个实实在在的汉字‘叉’,而不是‘×’号。",男人回答道。


"还别说,这么多年还真没注意过,原来这个字念‘cha’啊!",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额头上的"叉"。


"那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也是因为我的父亲。也就是你们的姥爷。"


"因为姥爷?难道他也很没有文化?"

"不是,他太想占便宜了。所以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但是他忘了,我的名字,他自己也是要叫的。",男人说。"他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直到他死之前,都是叫我舅舅的。"


"噗...!",就连喷水和笑点,兄弟俩都是同步。


"你们两个,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想要找一份工作,出来前,我们的老妈交代,有困难就来找您。",坯子说。

"好啊,那算是找对人了。说一说你们的梦想吧!"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兄弟俩面前的舅舅,按了一下沙发上的红色按钮,竟然转了过去。


"买房买车,买房车,妻妾成群。这就是我们的梦想!",一字不差,异口同声。


舅舅的沙发还没停稳,便又转了回来。


"所以,我们通过了是吗?",兄弟俩齐声问。

"不是,是沙发坏了。",舅舅继续转着圈,而且越来越快。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哦!那舅舅,既然没有通过,我们就回去了。",兄弟俩起身就要走。

"傻孩子,我只是说沙发坏了。并没有说你们没通过,现在有一个考验,如果你们通过了,就没有试用期直接转正,明天直接上班。",舅舅说。


"什么考验?"

"让沙发停下!"


舅舅话音刚落,坯子便上前拔下了沙发的插头,于是沙发就慢慢停下了。"我以为什么高科技呢,原来也要用电啊。吓!",坯子说。


因为刚才转的太猛,在厕所里的舅舅,已经吐了三十分钟了。


兄弟俩,还在悠闲的喝着水。像这样的悠闲日子,今天便是结束。因为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


就业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就这么随意。


就业即失业的魔咒,就这么打破了。原因就是他们两兄弟有一个厉害的舅舅。




              【四】神秘的工作


次日,舅舅家


"打个卡吧!按个手印就行了。",说着,舅舅拿出了一张白纸pia在了桌子上。

兄弟俩按了手印。舅舅拿起了按了手印的白纸,放到了打印机里。


"舅舅,这打印的是什么?",坯子问。

"劳动合同。",舅舅说。


"不是打卡的记录么?怎么又成了合同了?",坯子问。

"我不是怕你们麻烦嘛,直接一张纸两个内容,打卡和合同的事情一起解决了,省心。",舅舅答。


"别了舅舅,还是另外做一个吧,我们不怕麻烦。",坯子说

"不用了,是我怕麻烦。",舅舅说。


"所以我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赚大钱的工作。"


"别卖关子了,直说吧,合同都签了。"

"难道你们就不想猜一猜?"


"搞的这么神秘?不猜。"

"好吧,我告诉你们,这个工作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且不被人认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而且有一点风险。还不能在晚上,只能白天。越是人多且乱的地方,越容易成功。"


"您还在卖关子。快说!"坯子藏在腰间的刀,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架在了舅舅的脖子上。


"我说,我说,你把刀放下。",舅舅继续说道,"其实是贩卖器官。"


"我知道,水管气管,煤气管道,是不是?",这次,是另子抢着说话的。


"不是,是人体器官。",舅舅说。

"可,这是犯法的啊!",坯子说。


"那又怎样?难道你怕了?",舅舅问。

"出来混,还是积点阴德好了。",坯子说。


"合同可还在我手里,你们可都按了手印的。",舅舅目露凶光。

"那就撕了啊。",坯子的刀,又一次架在了舅舅的脖子上。

"有胆气,是个做大事的人,你不是想要买房买车买房车吗?我可以带你赚很多钱,但是你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舅舅说道。


坯子犹豫,但终于还是又放下了刀,毕竟,他还是想要很多钱的。于是,坯子和另子答应了舅舅。


"今天才是对你们真正的考验,明天到**医院B座厕所的倒数第二个隔间碰面,早上八点。不许迟到",舅舅说。


"好,到时候见。",坯子和另子,转身走了。


次日,**医院B座厕所倒数第二个隔间。


三个人,一个黑色大蛇皮袋子。

舅舅解开了绳子,伸手去拿袋子里的东西。


"做我们这行,一定要狠得下心,待会出去,不管怎样都要顶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


"放心吧,舅舅!",兄弟俩异口同声,已经摩拳擦掌了,气氛也越发紧张了起来。


于是,舅舅缓缓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三套巨大的马里奥人偶的衣服,还有厚厚的三摞传单。是**男科医院的。


兄弟俩傻了眼,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所谓‘贩卖器官’?就是发传单?",坯子说。


"要不然呢?带上这个人偶的头套,脸上的五官都不要了,难道还不算贩卖器官嘛?来来,别废话了。赶紧穿上吧,早一会是一会,待会人群该多起来了。",舅舅焦急的说道。


"好嘞~!舅舅,这就扮上~!",兄弟俩松了口气。


刚刚紧张起来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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