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

沙龙上,黄静式让每个人说一个关于“原谅”的故事,他的生日日期最大,所以他就直接开始了。

有些人我们不一定要原谅,有些故事适合藏在海底。

可是,黄静式恰好站在雷光夏演唱会的台下,看着他最爱的女歌手唱了这首歌《原谅》。当时四十多岁的她,看上去竟然像一个青涩的小女孩。

“我却原谅了你,像大海原谅了鱼。”

小时候,幼年的黄静式和妈妈还有哥哥在南京东路上逛街,他们走进了一家新华书店,有一些书是在玻璃柜里的,于是不到玻璃柜高、还在读小学一年级的黄静式看到柜子里有一本漫画书,封面是戴逸如画的博士,他曾经在新民晚报上看到过这个形象。

当时的具体情况,黄静式太小已经忘了,但不知为什么,当他想要看看这本书的时候,某个男营业员傲慢地说:“不要看了,你们买不起。”

凭什么呢?营业员觉得他们是来自一江之隔、浦东农村的人?还是凭着他们说着浦东话,所以营业员有了这样的判断呢?

这突如其来的傲慢把黄静式给吓哭了。营业员也和他的女同事在议论纷纷,哥哥也很生气地说:“我们买得起。”于是妈和哥就把书买了下来,黄静式看了看背面的价格是5.2元,在1984年还是1986年,这个价格的确不便宜,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把书给买了下来。

回到家之后,黄静式翻开这本漫画书,打算好好读一读,想对得起这本书和这个价格,但书的内容其实一般般,出现了很多博士的形象,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成人世界的语言。

所以,尽管黄静式希望对得起这本书的价格,很快书被他束之高阁。

在黄静式的成长过程中,他都是被宠爱的孩子,走进学校的时候,他认为学校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大家来这个地方干嘛呢,老师好像在上课、教他们东西,但是我们需要这些吗?

在来到学校之前,黄静式已经学会了阅读,看连环画。而老师们把每天的课程塞得满满的,讲一些他想听或者不想听的东西,日复一日。直到黄静式发现学校教育是个不可逆的过程,他被迫接受了这一切,主动开始学习,他很快成为了一个好学生。

黄静式小时候摔了一跤,跌破了鼻梁,这大概影响了他的视力,让他的视力每况愈下,小小年纪就戴起了眼镜。有同学因为他名字的谐音,给他起了个外号“近视眼”,于是他开始自卑,当他看不清黑板的时候。

当黄静式看不清黑板的时候,他就开始自学,当他开始自学的时候,高中数学会考就考了100分。没有人知道,他并不是通过黑板和老师的上课,而是通过自学,考到了浦东新区文科第19名。

他早就遗忘了那个新华书店,那个营业员,那本书。而在他心里,社会的沉重,学校里老师的压力,青春期的迷茫,包括视力的自卑,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让他初到浦西学习之后,又增添了来自浦东的自卑,总是有些地域歧视的人,他们把地域这回事看的很重。

很多年之后,Frank Sinatra歌里的“Small town blue”在黄静式的心里,已经烟消云散。“如果我们能够拥有纽约,我们能拥有一切。”现在的魔都上海,也有这样的气质。

黄静式已经和这个魔都融为一体,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

在后半夜的时候,他心里偶然地浮现这个营业员和他说过的话。

虽然这些童年往事可能都忘了,但也许藏在心底,暗暗地影响着他,就像冰山边上的暗礁。

他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是个老年人了,也说不定死了,估计还活着。在路上经过的话,我也认不出你,你也认不出我。”

因为雷光夏的歌《原谅》,所以他决定原谅这个营业员。

以及,但还是想奉上一句话:“操你大爷!”

但是,“我不怪你了,你和你犯下的罪。”

“我们之间一笔勾销,你有你的苦难,愿你在人间过好每一天。Take care,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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