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骑电动车冒雨去市中心买了一趟糖炒栗子。雨衣的帽子太浅，风一吹，一脸雨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很久没有这样淋在雨里了，天还不冷，我反倒感觉凉凉爽爽，有趣得紧。骑车在路上，神思兜兜转转，想起几个与雨有关的片断，记录如下。
一
最早对于雨天的记忆是那年七月初七，还小却懂了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不觉得美丽反倒害怕，织女不见了牛郎挑着两个孩子追赶，无力而凄惶。大雨滂沱，冲刷出一道道泥沟，浑浊急促的雨水漫了整个院子。母亲，我和妹妹在东屋厨房吃饭，父亲那时在外地做生意长时间不在家，天瞬时黑下来，屋内煤油灯昏暗无光，一晃动投在墙上的身影却夸张的又黑又大。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也总觉得母亲也是有些害怕的，也许只是碍于两个年幼的孩子故作镇定。
那个时候的农村还有很多泥坯的屋子，比如我们吃饭的小厨房，即使正屋是砖瓦屋顶也是泥抹的，所以下雨的天气漏雨时常发生。屋里放着大大小的盆，接着滴滴答答漏下的雨水，年久房顶的木梁开裂需要在当屋中树一根柱子做为支撑。甚至出过倒塌把老人埋在里面的事情，亦或谁家老人上房补漏不小心摔滑下来卧床。总之，年幼下大雨的天气总是让我心生恐惧。抬头看着苍黄的天空，大雨迷漫般无助。
二
上初中的时候，村里还是泥土路，一下雨泥泞难行，我们上学要走过一段这样难行的路才能上到村子外的柏油路。于是多时是我们自己穿着雨鞋，披着雨披背着书包，父亲们同样打扮并帮我们扛着自行车送我们到柏油路口。记不清那次是什么原因，应该是放学时间下起了雨，下了柏油路只有我和同学两个人要走那段路回家，车子推两步就卡满了泥，只能用树枝把泥褪下来再走，走走停停耗尽了我们的力气，索性后来我们把车子放倒在地上，弯腰拖着车子走，也不管一身一车的泥，就想走一步算一步。
后来有个人赶着马车过来，我们便请求他帮我们把自行车拉回去，可是他拒绝了我们。显然我们是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因为我们认为他是一定会答应的，毕竟是一个村子，而且是两个孩子。由此我们非常气愤，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伐那个人，逞下口舌之快，当然他赶着他的马车早就走远听不到了。骂到最后我们坐在泥里哈哈大笑。虽然很狼狈却是很少关于雨天里愉快的记忆。有伙伴风雨兼程，却也要在很久以后才明白原来拒绝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东邪西毒》里的这句台词总是那么让人感到忧伤。
三
高中暑假的一段日子，我和妹妹去城里一个亲戚家。出发前天不是太好要下雨了，母亲便不太支持我们去。也许是出于不自觉的叛逆或者是其他缘由的烦闷心情驱使，打定了主意要去。父母便不再多管，任由我们出发了，妹妹还小却是十足的跟班，随我步行几里地去邻村马路口的一个加油站截车。我们一步一步走在路上，天却越来越阴下来。到加油站时已然开始下雨，愈下愈大，早就过了车路过的时间，没办法我们躲在站里避雨，有个阿姨帮我们打了个电话给那个车的司机，好像是由于下雨这条路不好走改道了。
我们大中午开始往回返，依然下着雨，一把伞也不抵什么用，依旧淋得全身湿，脚下更全是泥，深一脚浅一脚，不一会凉鞋就不跟脚，陷入泥里拔不上来。我们只好提着鞋子光脚走，那条长长的路呵，雨雾里远远能看到我们的村子，中间却全是田地，空无人家，路边不远处有一个砖窖厂，很多是外地打工的人。突然心里也明白这样冒冒然然是不安全的，却打定主意，如果有人出来，我一定要拖住他让我妹妹快点跑。这个心情记得很清楚，觉得很对不住她实在不该自己赌气还带她跑出来置身如此境地。她似乎还是不懂得害怕的年纪，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脸上都是水，还一脸灿烂地说着她不累，唯恐一丝抱怨会让我的某个出发不带着她，又或者她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像小猪佩琪喜欢在泥坑里跳来跳去。
总之，那个下雨的午后我就这样怀着如此坠坠的心情，光脚踩着泥带着小小的她，渐渐走近村口，直到听到村里有人大声喊着什么才松口气。回到家先自己和妹妹去厨房找水洗好去正屋，父母居然还在午睡正诧异我们怎么回来，以为坐车走了。那个年代父母是真心大，谁都不会担心孩子居然还能丢了。
而那一年，妹妹小小的脸上，眼神清亮笑容灿烂，很像一株挂着雨点的向日葵。明黄的颜色，在大雨混沌中格外美好，多少年都不褪色。
四
念大学时，是在北方的一座小山城，到处是青石路。
下雨的日子再不见了浑浊的泥土横流，而是清清浅浅的水漫过青石板，漾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极像青春里的似有若无的心事。
那时还是流行公共电话的年代，路边到处可见明黄或是橘红色的大帽子电话亭。打给他的电话却只是说“下雨了”。抬头看见学校后面隐隐起伏的山，山连山是天际边温柔安然的痕迹，诗意而美好。而雨线纷纷杂杂交织在空中，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很多时候，我们怀念的也许不是一个人，但却是那个人像光盘，刻录了那段自己欢喜的时光。
五
2012年转去秦皇岛读书，燕大那所学校相比以前大了很多很多，很是有点一出发就在路上的感觉。学校教职工住宿区有个四面见方的小园子，整整齐齐地铺着方石板，四周遍植水杉、银杏和一些不知名的树，秋天的时候，落叶缤纷。有薄薄的阳光洒下来，霎时一切都有了光的神采。
学院有一座略有年代感的石灰色教学楼，长长的走廊空旷长远，穿堂风过满是海的气息。海就在学院不远处，也许用心听能听到海水起伏的声音吧。
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同吃同住一同出入各个教室。也是一个雨天，我们坐在那座教学楼走廊边的台阶上，看着外面雨哗哗地下着，不断有学生撑着不同花色的雨伞进进出出，是暮色四合里很生动的颜色。
她讲她小时候，是由于父母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因为债务一直漂泊在外地。而她就借助在外婆家，舅母凶悍而计较，她从小长在别人屋檐下尽量做着小孩子力所能及的事情，却仍换在舅母话里话外的苛责，外婆气愤不过争辩她母亲的地尚划在母家，那么外甥女也不算是吃白饭。舅母却抢白道，“难道她是吃麦籽儿吗，即便麦籽儿会自己长吗”。她说多少年后她都记得那个情景。一路走来，多是靠着学校的补贴和自己勤工助学挣来的钱，其间也有一个好心人资助她学费，让她感恩莫名。她总是未开口先闻笑声，性格是极好的。毕业后她去了北京，渐渐便断了联系，一晃多少年，她过得应该很好了吧。
记得和她有关的还有一件有趣的事，由于我们学校离得海边很近，有一年中秋我们也想体会一下“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意境。海边的人很多，大多以班级或是宿舍为单位，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还有人燃起篝火，跳舞。月亮升上来的时候，她说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结果她刚想抒情一把，她妈说快挂了吧电话费贵。呵。
六
扬州从地理位置上讲并不是江南，也没有青石小弄台门深、乌瓦粉檐廊棚长。河水缓缓，两边垂柳依依却是常见。园林风格有江南的清秀绮丽也有几分江北的刚健豪迈风。13年是离职后做淘宝很不错的一年，能自力更生也时间自由很是让自己兴奋了一阵子。七月份正是店里的淡季，很多雨天的日子我就坐公交到瘦西湖的五亭桥去坐坐，雨天游客不多，难得有的静谧时光。坐在桥亭上的石栏上，看细雨迷蒙，湖水漫漫，偶尔有画舫从桥洞下驶过，淡漠山水里一抹灵巧鲜艳色。
也是有希冀时光停留，心意满足的那一刻吧，可是人心总是得陇复望蜀。
然自是年轻时不能停下奋斗的脚步，也许你的一生并不会遇上大厦倾颓的那一刻，但是我们总要多早早努力下，才能在进退为难之际有选择的底气。而欲壑难填，愁思不断，心境日复一日焦虑煎熬，不过是不明白，山的另一面也许也只是一座山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