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繁星的夜晚,不孤单

十月末的一个夜晚,你躺在屋顶上,枕着塞满柔软绒毛的棉被,等候星光降落。

你发短信给所有人,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却唯独没有发给他,因为他失约了。原本躺在屋顶上的,应该是两个人才对。

好像从你记事时开始,他就是你的邻居了。那时你头上长了一个包,不得不把头发剃光,你看着镜子,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真难看。所以但凡要出门,你都会戴上帽子。

那次,院子里调皮的孩子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一把拽掉了你的帽子。光光的脑袋暴露在空气中,你没有去讨要帽子,而是站在那里委屈地哭了。火辣辣的阳光趴在你的脸上舔舐你的泪水,这个时候,你毫无预兆地被人牵起了手。那个人的手在夏天是凉凉的,很清爽;在冬天又是热热的,很温暖。

这双手属于一个大你一岁的男孩。他拍拍你的肩,说:“我妈妈中午包饺子,请你一起去吃。”

虽然一直住在对门,却是从那一次起才真正成了好朋友。认识他以后,你忧郁的性格开始洒满了闪闪的金粉,他只要给你一点点光,就会在你的心里折射成一个明朗的形状。你们像是竹笋一样长大,仿佛只用了一场大雨的功夫。

彼此有了更多大人不知道的秘密,比如,偷偷研究怎样剃掉唇上细细的茸毛。

当然也是会犯浑的。有段时间他痴迷于打游戏,考试的时候就想向你求助,你一心软就把答案扔给了他,结果被抓个正着。老师罚你们站在走廊里思过,你们顶着厚厚的书,彼此相视一笑。在那个时候,有彼此的存在,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他把喜欢的女生介绍给你认识的时候,你替他感到开心。你热情地跟女生说着他的事,就像是把自己的一个心爱的玩具交给新认识的朋友。

生日的那天,他答应要来为你庆祝。你买好了蛋糕,叫了几个熟悉的伙伴,就等着他一起过来吹蜡烛。

院子里的路灯坏了,工人正在连夜检修。你左等右等,心想他会不会是因为看不见路所以找不到家了。

后来他打来电话,女朋友家里漏水了,正在帮忙抢修,这次就不能回来了。他答应你,下次一定不会失约。

你跟几个伙伴们愉快地吹熄蜡烛。这年,你18岁了。其实你特别看重这次生日,并不是因为那时是你的生日,而是因为,这天过后,你们都将奔赴远方,前往下一段旅程。

一年后的十月末,流星将至,学校没什么课,你请假回来,打算去楼顶跟他一起看流星。你特意没戴手表,这样就能忘记你等了多久。

你看着天空,黑漆漆的,像是能吞没掉整个世界的声响。你从小就爱幻想,总觉得从黑色幕布的另一头,会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把楼房像野草一样拔掉。

夜色就这样变得更浓烈了,你起身收拾好棉被,准备回家。而这时他突然跑上来。气喘吁吁地摇了摇手中的瓶子,说:“嘿,刚才跑了几家才买到酒,大家都跑去看流星了。”他穿着褐色的运动卫衣,鼻头被冻的红红的,衬得面庞分外白皙。他说:“好久没见了,今晚就不醉不归!”

你们在棉被上并肩坐下,仰着头与星空相识视。这时你才看见,浓浓的天幕中,躺着许多颗星星。

那天夜里,流星降落了,只可惜它太害羞,不希望被那么多人看见。原本你真的好失望,觉得这夜被黑暗包裹着,好寂寞,好冷清。然而看着点点繁星,笑意又在你的嘴角舒展开来。

你想,能一起细数繁星的夜晚就不算黑暗,哪怕见不到流星;能记住相伴的岁月就不算孤单,哪怕离别在无声无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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