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关【7】

那些早已断开的情感,早该忘记的人和事,

总像想要自由又挣不开束缚的风筝牵扯着,

每当烈酒入肠,或当夜深人静时,

旧事总会莫名地蜂拥而来,

真矛盾啊——








“……那我先走了。“

尹梅别起耳边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发,又裹紧了黑色的风衣,才抱着刚才开会决定好的所有资料,准备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谭宗明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心里好像有阵落空的感觉,竟鬼使神差地上前叫停了她。

“没什么事的,一块去喝酒吧。“

他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看向尹梅满脸错愕,突然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再一次在她面前失礼。

他每次看到尹梅,不管是加班,还是在公司外,总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就像只小刺猬保护自己那样,永远拒人千里之外。

他真想掰开一根根竖在她身边的刺,看清楚最真实的尹梅,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喝酒?“

谭宗明并没有让尹梅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当她反应过来时,手里的文件已经被他拿走,手心里也感觉到那阵异常温暖的触感。

“诶……什么人啊。“

尹梅嘟囔一句便得跟上他的脚步,看着眼前这个只管拉着自己走进停车场的男人,一霎间觉得就这样被他牵着手,竟然没有半分的抗拒。

好像,这温厚又实在的温暖,曾经在某个时间,自己也被某个人同样对待过。

是不是,那天走出民政局的时候?

还是,那日被谁扇巴掌的时候呢?

记不起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就被自己刻意忘记呢?








是了,久到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离了婚的女人。








我以为,

忘掉曾经你也用力把我揉进怀里的感觉,

忘掉分开时你给我那个火辣灼痛的巴掌,

忘掉你在民政局前对我说以后别再遇上,

其实我不应该再想起你,

就当作从来没遇见。










酒吧内间的灯光并不似外头那般充沛,爵士乐的轻松,和着光线明明灭灭的交替翕忽,恰如其分的把眼前的女子照得轮廓分明。

从他们坐下那一刻开始,尹梅就不断转着手里的Tequila pop,加了冰块的烈酒,即便被气泡掩盖着,入喉落腹还是那般灼热。

谭宗明向服务员点了杯 Vodka,便转过身面向脸上泛着淡红的尹梅,她独有的香味混着酒气,再看着这个通身散发着慵懒气息的女人,酒量再好,也会醉了。

“尹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吧台上的一杯龙舌兰和一杯伏特加,两种份外相似却又是截然不同的烈酒;正如谭宗明和尹梅,相似又不相同,压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不是自己最初的棋高一着,也不可能认识这么一个不懂低头又不失勇气的她。

尹梅摇着头摸挲着冰凉的酒杯,按紧杯上的纸盖,握着杯子用力敲落在桌面上,仰头便一饮而尽,“真的东西最难看了,特别是女人——“

“尹梅…“

看着她近乎完美的侧颜,音乐与视觉的碰撞不禁让他心里再度因她而悸动几分。谭宗明忙端起杯子呷一口,开口却不似那些仅仅在酒吧内萍水相逢的过客。

“你以前,过得不好?“

褪下刻意的玩笑,换上别有用心的试探,是谭宗明早在尹梅入职前,便叫人稍微查了她的底蕴。

当他问出这一句时,尹梅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但久经商场的她很快便收了心神,朝吧台举起空无半滴酒的杯子,“再来一杯。“

重新摸上新添的酒,尹梅双眼无神的望向他,身上的落寞,是纸醉金迷的环境怎么也掩盖不去的,“谭宗明……“

她自嘲地摇摇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我曾经以为我事业顺利,爱情美满,是个幸福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尹梅也曾像别的女人一样,埋怨着这些在普通人眼里只不过是最最普通的事,为什么偏偏就她得不到。

她事业顺利,却没人和她分享喜与忧。

她爱情失败,家里只剩一只乖巧猫咪。

她没有家庭,徒有四面墙的那不是家。

然而,除了洗褪不去的记忆,

她,什么都没有。







“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什么都有期限的……“

她双手紧紧扣着酒杯,十指节骨发白,轻浅的嗓音夹在色士风中更显得格格不入。

“没有永远,也没有未来。“

谭宗明往她身边又挪近点,这才发现尹梅早已是红了眼圈,咬紧了唇,才不至于让那声哽咽漏出来。

他没经历过婚姻,不懂这给女人带来的伤害有多大;但谭宗明听懂了尹梅说这几个字,那是对自己的日子和感情尝过的绝望。




没有永远,没有未来——





尹梅,

有你为他哭过,笑过,伤过,痛过,

真羡慕他,

我真羡慕他能住在你心里,

成为你的秘密。

假如,未来我向你走近,你会不会试着接受我?









“你不是问我还会再找个人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抹去怎么也藏不住的泪,故作坚强的向他挽起一个笑容,然而眉眼弯弯的背后是她保护自己的最后底线。

“我不会了……“ 烈酒的辛辣让尹梅忍不住倒吸口气,她推开了谭宗明的伏特加,趴在他面前托着下巴凝着他。

“再摔一次,我就没勇气能爬起来了。“

她的手真好看,谭宗明看着眼前摇晃的小手,还是选择轻轻的用温暖裹着她,“尹梅,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的。“

她挣脱不开被攥紧的手,只能抬起那双写满委屈,装满硬撑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几声轻微的讪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无用,讽刺男人的轻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

谭宗明眼中的坚定让她感到害怕,她想要离开这个永远看不透的男人,然而,越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却反被人握得更牢。

她拎过身旁的手袋,扶着台边强撑着精神站起来,却还是躲不过酒精的占据,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上。

“梅梅——“

眼疾手快地搂上她的腰将人圈在怀里,二人鼻尖相碰的距离让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两道剧烈的心跳声,他屏住呼吸,试图当回那个镇定自若的谭宗明。

“小心。“

尹梅没有急着推开这个适才救了自己的男人,她攥紧他的外套,定定看着他炽热又闪缩的目光,努力翻寻刚才那段转瞬即逝的记忆。

“你刚刚……叫我什么?“







梅梅,

她记得他刚才是叫自己梅梅的。

这个名字,那人说过最喜欢的。

如今从他口中说出,

竟让自己感觉到那点关心和温暖……







“不喝了,我送你回家。“

谭宗明对于她的疑问置若罔闻,只是让人买了单,就给尹梅提了手包,却又极力躲避她的眼神,拥着她半哄半推的走出酒吧。









我啊——

不像别的女人会撒娇,也不是那么的坚强;

我倔强又脆弱,清高但孤独,自信也自卑;

吃醋不会告诉你,生气也不会跟你闹,

还会在你做错的时候,翻你旧账,

但是,你错过了我,

就再也遇不到了。











在小区门前刚好停了车,谭宗明准备叫醒早已睡着的尹梅时,偏头一看却见她双颊已然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只是眉宇间的皱纹还是抚不平。

他瞥了眼车上跟大堂的距离,抿着嘴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呼了口气,索性把车开到她的楼下。

“我送你上去吧,不会喝就别学人喝烈的。“

絮絮叨叨的谭宗明,哪里还有平日在尹梅面前的气势,肩上挂着包,臂弯内搂紧她的腰,三步并作两步的赶紧往里走,而尹梅几乎整个身子都倚着他,脚步虚浮地被搀进家门。





或许是钥匙鼓捣的声音吵醒了在睡梦里的猫咪,牠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陌生男子,出乎意料地竟在谭先生的脚边踱步。

看着被放倒在沙发上的主人,阿咘乖乖的走过去蹭在尹梅垂下来的手,轻轻喵了两声便回到自己的猫窝了。

谭宗明靠着沙发旁的那盏小台灯,摸黑扶墙的走到了厨房,翻箱倒柜的就为了给她兑杯蜂蜜水。

端着水杯走回沙发时,竟发现她居然像婴儿一样卷曲着身体,他记得这个睡姿好像是反映一个人缺乏了安全感。

他轻柔地把睡熟的尹梅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已身上,才拿着蜂蜜水好声好气的哄着,“喝点再睡。“

等她稍微平顺了呼吸,谭宗明才轻手轻脚的把风衣脱掉,让她尽可能平稳地躺回沙发上,把外套盖在她身上,“明天别上班了……“

他想了想,好像缺了点关心的成分,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变下腰在她耳边低语,“好好在家休息吧。“

尹梅听着旁边的人喋喋不休,体贴温柔的声音就像是黑暗中向她伸出的手,逐渐把她从恶梦里拉回现实。

她借着沙发旁微弱的光亮,睁开迷茫的双眼寻找声音的源头,却发现肩头那抹微凉逐渐与她热烫的身体越离越远。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尹梅一把将他往自己身上拉回来,谭宗明始料未及她的举动,踉跄一步还是站不稳的压落在她身上。

“尹梅!“

此时他才看到尹梅脸上的潮红,他懂得酒醉的女人是罪恶的源头这道理,也不敢想象自己若多看一眼会不会能把持得住,连忙收了心神赶紧从她身上爬起,却发现她双手早已环上自己的脖子。

“你别走……“ 她噘着嘴嘟囔,便摸摸身上这个男人的脸颊,轮廓棱角分明,嘴唇薄且凉,很熟悉。




这种触感,好像,

跟脑海里那个一直模糊不清的身影有几分相似。

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




“今晚…陪陪我…好吗…“



陪陪她,好吗?

好——







男人的理性在绝大多数的时间内,都是被女人的感性支配着。

他们喜欢欲擒故纵,喜欢追求刺激,喜欢寻幽探秘,总以为自己是纵观全局的王者,却忽略了人外有人这个小道理。

就像童话里的木偶戏一样,谁有足够的本事牵着线,谁便是操纵的胜者。

正如墙上那双纠缠不止的影子,他们的吻是试探的信号,他们的爱抚是带动欲望的节奏。




酒是浓烈的,夜是漫长的——




男人从她柔软的发,清澈的眼,尖翘的鼻,嫩薄的唇,或轻或重,或频或疏,逐一烙下今晚专属他的记号。

炽热的掌心抚过起伏的丰腴,平坦的腰腹,修长的双腿,他应虔诚亲吻女人的脚尖,才被允许探索那藏满堕落与快乐的感官。

只有沿着上帝为她设计的曲线,男人才能沉没在那潭深处,拥抱被漩涡淹没的女人,埋在名为爱情的土壤里,醉生,梦死。








多想就这样跟你不清不楚的下去,

哪怕是朋友,

哪怕是同事,

只要是我和你,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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