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街边的那个女子

图片取网络

1|

抽事后烟的时候,田四海莫名想起还在云南嫖娼那会儿,他在布帘隔开的小房间里忙着“老汉推车”,低下头就看到其他嫖客和小姐的鞋子在帘子外面走过,还有他们高一声低一声的调笑。

想啥呢?杜彩霞问他,给我一根。

他递给她一根“红双喜”,说,没想啥。

然后,他跟她说,那年刚从中专毕业,一时间找不到工作,就跟隔壁老王学杀猪。老王杀猪有一套,刀子往猪脖子里一攮,血沫子就汨汨往外淌,到死透猪也就叫一声。

你看着这么斯文,还学过杀猪。

瞎学,没学会。

抽完烟,杜彩霞穿内裤时从窗缝朝外瞅了一眼。下雨了。对面窗户里灯光昏黄,房东阿婆一如既往在对着菩萨念经。

田四海还在杜彩霞身上忙活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下雨了,也听到了阿婆念经。他当时还专门用力在杜彩霞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想集中注意力。不过,今天还是有些疲软。

怎么,生意不顺?杜彩霞穿好了衣服,把田四海的衣服递给他。没有。田四海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给她,然后穿好了T恤和裤子。

两个人摸黑沿着逼仄的楼梯从二楼下来,田四海顺着胡同向右边走了。杜彩霞把用过的套子扔在楼梯口的垃圾桶里,抬头看了眼天,城中村窄作一线的天空黑漆漆的,斜而整齐的繁密雨线亮晶晶穿过灯影,如四川乡下脆弱纤细的蚕丝。

蚕与桑叶的情景在眼前一闪而逝。杜彩霞往左边一转进了屋,屋中央的桌子前,房东两口子跟蔡庆祥、婆婆正在摸麻将。其时婆婆刚好和了一把,大家兑付过筹码,推倒了余牌哗哗啦啦响。蔡庆祥背朝杜彩霞,扭头看了一眼她,又自顾摸牌了。

三年前,他们一家来到这个城市,如无数乡下人一样选择了城中村作为谋生的起点。他们租下了房东家的上下两层三间房,月租2000元。

杜彩霞甩脱了高跟鞋,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新闻,粤垦路发生了命案,两个年轻女白领在公寓里被杀。打牌的人也都扭头看电视,感叹“好可惜”。

杜彩霞的儿子小强趴在一边的小桌子上写作业,有道数学题不会做,先拿给蔡庆祥看,蔡庆祥顾着打牌,让“找你妈去”。杜彩霞接过作业本看了半天,看得稀里糊涂,只好说,“明天早点到班上问同学”。儿子嘟着嘴回到小桌子边上去了。

房东太太打出一张白板,说,要是我儿子在就好了,小强的作业他肯定会。房东家的儿子前年送到英国留学,学的是商科。

杜彩霞换了几个台,也没见有好看的电视剧,便对着镜子重新抹了点口红,穿上高跟鞋,起身站到门外暗昧的廊檐下,一双眼睛看着来来去去走或疾或缓的男人。

雨说停也就停了。

2|

蔡庆祥从背后抱着杜彩霞,左手紧握着她的一只乳房。奶过两个孩子之后,杜彩霞的胸早已失去年轻时的锋芒,如两只打不起精神、失水起皱的橘子。

杜彩霞的眼前又出现了昏黄灯影下亮晶晶闪烁的雨线以及四川乡下理不出头绪的蚕丝。蔡庆祥的身体松驰下来,杜彩霞想,我是不是想家了?

在蔡庆祥的鼾声起来之前,杜彩霞推了推他,我想咱闺女了。

咱妈下个月就带小强回老家过暑假,要不,咱们也一起回去看看?

闺女都12岁了,一直跟爷爷在四川乡下。伤感忽然袭击了她的身体,她在颤抖中轻声啜泣。蔡庆祥如初恋时那样从后面温柔地抱住她,她想继续跟他说话,却听到了他均匀的鼾声。

她挣脱了他无力的怀抱,整个身体掠过一阵清冷。

但她的思绪也并没有一直停留在久别的女儿身上,她忽然意识到跟蔡庆祥亲热时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当他在背后吭吭哧哧的时候,她内心也是盼着赶紧结束,就象跟那些陌生的男人。

其实天气很热,窗子开着,她看出去,城中村层层叠叠的屋顶连绵如山脉,山脉的尽头是高大明亮的写字楼和住宅楼,每个窗户后面都在发生着明亮或者暧昧的故事。

那个叫田四海的小生意人不能算陌生,甚至在多次交易之后变得越来越熟稔和亲切。不知从哪一次开始,他们完事后会一起抽“双喜”烟,在青灰色的烟雾中聊上几分钟,全是扯淡,他说他的,她说她的。然后,在同时袭来的沉默中各自穿好衣服,一前一后走下那段因逼仄而显得略为漫长的楼梯。

他们都从西部来到东部这个靠近蓝色海洋的大都市。这里夏天炎热而漫长,远不如西部温凉的气候,但是他们都这样停留下来,开始适应所有不适应,学会以这个城市喜欢的姿态生活,并歌颂城市的美好。

她学会了穿高跟鞋,把嘴唇涂得绯红,并尽量不脱下胸衣,避免让客人看到令人生厌的黑色硕大的乳头;她的屁股饱满圆润,所以她经常背对客人脱下衣服;她学会了应付不同的男人,让他们更快在满足中结束交易。

他跟两个朋友一起开着一家小公司。由于炎热和潮湿,城市建筑外面整齐地排列着空调,从早到晚发出嗡嗡的轰鸣。他和朋友销售宣称“环保节能”的一种绿色空调滤网。

他和她一样,来这个城市三年了,也许当年他们是搭乘同一列火车从干燥的西部来到潮湿的东部。他也有两个孩子,不过都和妻子一起留在老家。他说一定要接他们过来,一家人一起去看看城市不远处的海洋。可是她知道这就如自己想把女儿接过来上学全家团聚一样困难重重。现实就是一座没有裂纹的冰山,将妓女和小生意人这两个闯入者推到同一张床上相互抚慰。

她感到羞耻的并非以上,而是在与蔡庆祥的对比中,这个男人出现在眼前。他并非她温柔的情人,只是一个在完事后提上裤子前跟她聊上几句的客人,也许他只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妻子和孩子的影子。他一个月找她一次,有时两次。可是,现在这个男人逐渐带给她快感,以至在白天的交易中她还抱紧了他,指尖深陷在他的后背。他的肉体放大后,把蔡庆祥挤到了角落里。这对于一个寄居在城中村的暗娼来说,只怕比浮夸的呻吟更令客人发自心底地嘲笑。这难道也是这座东部城市教会她的吗?

她觉得自己大多时候是焦灼的,正如来做她生意的人。不管在前面还是后面,他们总是象火燎了屁股,急于从她的身体深处获得安慰,但同时,她又觉得,他们的身体在这里,性欲却早溜得远远的,独自跑到城外海边去了。她学着象他们一样麻木,如果不是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她会忽视交易已经结束。

不学会麻木,太多的焦灼会烧得她心口疼。

她感到下面一股热流涌出,开始以为是蔡庆祥的,后面忽然明白,是月经来了。

抢在例假之前,杜彩霞从下午到晚上接了四个客人,挣了八百元钱。这终究令她感到安慰。她该对这个大得看不到边际的城市微笑才是。

3|

第二天下午,杜彩霞正看电视,林姐来了。林姐是一个防艾公益组织的志愿者,负责定期给这个城中村的暗娼送安全套和防治艾滋病、性病的小册子,每次来,她都会坐下来跟杜彩霞聊上一会儿。杜彩霞最开始不欢迎她,觉得林姐的工作就是检查和暴露她的隐私。后来,两个人成了朋友。

林姐来自北方,在这个城市旁边有“艳都”之称的卫星城做了5年小姐,年纪大了又做“妈咪”,手里有十几个小姐。前年“扫黄”,林姐转行进了这个公益组织,为小姐们做起了服务。

婆婆和蔡庆祥不喜欢林姐。房东太太和了一把,牌桌上一片辟辟啪啪搓牌码牌的声音,婆婆高一声低一声骂“丧门星进屋”,可是林姐并不介意。

“记得啊,跟多熟的客人都要戴套,要保护好自己。”林姐说。

杜彩霞点头,把两大包安全套收起来,问她:姐,你现在还是一个人过?

一个人习惯了,不想再找了。

你以前还在那边做时,有没有找过男朋友?

当然有啦。客人们不把你当人看,总得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我那时不比你,家人在身边。她说着瞥了一眼杜彩霞的婆婆和蔡庆祥。一个人出来,没个男朋友,很孤单的。

你老公在家里,他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其实,我还一直都爱他,跟这边的男朋友也是真喜欢。不过,后来我同时失去了他们。

为什么?总要留一个嘛。

缘份尽了,哪个也留不住。林姐把头探过来,低声问,怎么,你爱上别个了?

杜彩霞红了脸,忙摆手说“才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这样也挺好,不用牵挂谁。我闺女还在老家,一年到头也就春节见上一面,真是亏待了她。

能接过来还是接过来吧。

现在租的房刚够住,再来一个,又是住又是上学,哪负担得起。

林姐又低声说:你老公就不找份工做做,到旁边这家报社送报纸每月也有两千块收入。

杜彩霞看了一眼蔡庆祥,也低声说,打牌打习惯了,什么也做不来。

刚来的时候,杜彩霞只想挣钱把老家的三间旧屋翻盖成两层小楼。小楼盖好了,杜彩霞却不想回去了,种稻养蚕的生活渐渐远去变得模糊,城市的细节却一点点挤进她的身体并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她觉得她离不开这座城市了,她喜欢繁忙的城市生活,尽管她的视野和身体大部分时间都被封闭在握手楼林立的城中村,在城市人的眼里,那里并不能称为城市。

两个人聊了四十分钟,林姐起身走了。杜彩霞送她出去,返回身,正遇到婆婆和蔡庆祥的白眼。婆婆说,这个姓林的不是好东西。

杜彩霞没心思搭理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在来例假的五天里,她才觉得身体和思想是自己的。两腿之间,当它被男人使用时,她不觉得自己是女人;当它不被男人使用时,却如一道伤口,提醒着她与城市之间难以弥合的差距。

4|

男人洗完了澡,带着热哄哄的气息逼近雪白的床单,他身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酸涩,尽管他还只有五十一岁。但是过早的无所事事和慵懒让他比同龄人衰老得快了六七年。

杜彩霞深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在他到来之前,她尽可能细腻地感受酒店床上用品的舒适。所以,每次来这里她都要求先洗澡。

男人把身体覆盖上来,舌头舔过她身体的每一处,最后他停留在她黑色的乳头上,象孩子第一次玩味渴望已久的糖果。

杜彩霞闭上眼,微微喘息。在一个疲软的老男人和一个有力的丑男人之间,她宁要后者。这种感觉令她不安,跟男人睡觉是她生存的方式。当初选择这个方式,并没有大费周折,婆婆、蔡庆祥和杜彩霞在抵达城市之后坐在行李箱上一商量,三个人都没有说超过十句话,也就这么定了。当时杜彩霞闻到风里有一丝腥味,后来知道那是大海带给她的。

作为谋生的手段而非获取快乐之途,这件事本应该越来越麻木并且带着夸张的表演性。但是现在,三年之后,在渴望融入这个城市之后,杜彩霞的性器官与全身的肌肤开始复苏,它们越来越敏感,男人的每一下触碰都令她忍不住尖叫。这不对,这不是一个暗娼该有的姿态。

男人牙齿弄疼了她,她的眼泪险些出来。男人也觉得抱歉,腹下迟迟没有热流涌过,他无法使自己强硬起来,只好求助于那片蓝色药丸。

男人终于进入她的身体。她听到麻将牌忽忽啦啦被推倒,四双手灵活地拣选闪烁着象牙色和琥珀色的方块,麻将重新码放整齐,牌局开始。蔡庆祥,婆婆,房东太太,房东先生。

当男人把她推到落地窗前,她看到了城市边缘蔚蓝色的大海。一层层白色的浪花追逐着破碎在接近城市的地方,象是一场徒劳无功的奔跑。更远处,则是春天蓊蓊郁郁的桑树林,无数青白色的蚕穿梭在桑叶间,肥滚滚的身体饱满多汁,华丽而性感。男人在背后奋力抽动,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亢奋。她低下头,看到男人小腿上稀疏的脚毛和斑点,还有自己带有黑色乳头摇摇晃晃的两只奶子。她心生羞愧,觉得配不上城市的美丽。接着,一股巨大的快感从背后注入她的身体。

她和男人躺在床上,她穿上了胸衣,以减少耻感。可是他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奶子,要不干么找你。

两个人抽了一会儿烟。男人不无伤感地说:这样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杜彩霞探询地看着他。城中村改造,年底就要拆迁,房东和租客下半年全都要搬走。男人说。

失落感一下子攫住了她。改造之后你们家的房子就更值钱了。你们因为生活在城市的乡村里,就可以过上收租公的好日子。我们一家,要天天出来卖才能勉强留在城市里。

看来秋天要搬到新的地方才行了,唉,小强还要转学,我们这日子过的。她黯然说道。

海珠那边城中村改造还得晚几年才进行,可以试试到那里找房子住。男人建议。

另外,你老公也该找份工做,这么打牌过一辈子吗?一个男人总靠老婆出来做事算什么!

不要你管。她简直在向他吼了。男人倒也无所谓,摇了摇头,去洗手间冲凉了。

当洗手间响起哗哗的水声时,杜彩霞把脸捂在被子里哭起来。

杜彩霞先离开酒店。临出门时男人把一叠红色的人民币塞到她随身带的小包里。电梯下降,她想就这样一路坠落没有尽头也罢。

走出酒店,夏天的热浪和车水马龙扑面而来。她回头看了一眼22层高的地方,不相信刚才自己就在那里,在那里俯瞰整个城市。也许,这就是生活能给予她的最好的时光。

她没有对林姐说实话,每次例假后的第一次都是交给房东先生的,房东先生无法容忍戴套。她无从拒绝这笔交易,因为它价值1000元人民币。

5|

小强放了暑假,婆婆带着孙子回四川老家了。杜彩霞买了一大包吃的穿的带给女儿。

城中村到处贴的都是城市拆迁指挥部的公告,拆迁消息也就闹腾了两天,大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走。

婆婆走了,牌局三缺一,杜彩霞没生意时也坐下来搓两把。来了客人,她带客人上楼,蔡庆祥和房东先生、房东太太无聊地等着,客人下楼走了,牌继续打。

等杜彩霞的时候,三个人看着电视,电视正播整点新闻,一家生产空调过滤网的小公司倒闭了,两个老板跑路,十来个员工围着公司讨薪,愤怒地向记者诉说着。房东先生说,唉,世道差,生意都不好做啊。蔡三祥笑了笑,没说什么。

牌打到晚上十点多,房东先生和太太回自己房间睡觉了。杜彩霞和蔡庆祥还是决定回趟老家,乡下晶亮的蚕丝一旦被唤醒,如久远的诱惑不停在眼前淡进淡出。火车票已经订好,两个人收拾了一下行李,装满了一只拉杆箱。

杜彩霞和蔡庆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股温情忽然涌上蔡庆祥心头,他拉住杜彩霞的手,杜彩霞看他一眼,“咋了”,蔡庆祥没说话,把杜彩霞搂在怀里,用力抱着。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杜彩霞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重新擦了点口红,顺带粘上了假睫毛。她第一次粘假睫毛,对着镜子看了看,问蔡庆祥,“咋样?”蔡庆祥端详了一下,说:好看,年轻了好几岁。

杜彩霞说,今天光顾着打牌没少耽误生意,又输给房东太太七八十块钱。如果运气好,还能再做单生意。天热,人燥得慌,都睡得晚。

蔡庆祥看看表,说,那我先睡了,一不打牌就犯困。

杜彩霞站在门前台阶上,电线杆上的灯光落下来,热哄哄象一堆麦芒扎在身上。她想,来了客人,上楼开了空调,会凉快好多。

这么想着,就看到田四海远远从巷子尽头走过来。杜彩霞忽然发觉自己一直在等着这个人出现,站街女对嫖客动了感情,想想也怪好笑。但是,从看到田四海身影时,杜彩霞的脸上就有了笑意,他越走近,笑意越深,她眼角的皱纹都显出来了。

这么高兴。田四海打量着她。他今天背着一个双肩包,不过,包是瘪的,象是没装什么东西。

你不来,有啥好高兴的。杜彩霞发觉自己在这男人面前说话有几分轻佻、几分风骚。

田四海揽着她的腰,她靠着他。两个人沿着窄小的楼梯到了二楼。开了空调,房间里果然凉下来。

脱衣服上床,短暂的前戏,杜彩霞主动亲了田四海,把舌头吐进他嘴里。田四海一愣,跟杜彩霞没少睡,还从来没这么亲过。在他的嫖娼经历中,双方向来遵循不嘴对嘴亲吻的规则。杜彩霞感觉到他的错愕,抱紧了他,舌头更加深入,沉溺在自己的意乱情迷里。

他硬起来,以为她会给他戴上套子,可是她直接用双腿夹紧他的腰,带着一股凶巴巴的劲儿牵引他进入她的体内。

意外吗?她看着他,觉得假睫毛有点影响视线,看不清他的脸。

啊,没想到,这样不安全。他说。

我身体干净着呢,你保证自己没病就行了。她气咻咻地说,在他背上拧了一把,他一咧嘴,可是没有笑。

两个人都卖力地干着,努力取悦对方,象是久别重逢,又象是即将告别。杜彩霞声音很大,田四海一度用手捂着她的嘴。

他很快射了。两个人躺下来。杜彩霞等着他抽烟、他会给她一根,接着聊上一会儿天,就象往常一样。

田四海拉开背包,抽出一把刀来,在杜彩霞看清刀之前,他把枕头按在杜彩霞脸上,右手攥着刀在枕头下面用力一抹。

杜彩霞只叫了一声,声音被压在枕头下面。她的胳膊和腿徒劳地舞动,她双手抓住了他的左臂,紧紧攥着,四五秒之后,松脱了,无力地摊在了身体两侧,两只手臂显得无可奈何。

在临死的挣扎中,杜彩霞的胸衣敞开了。田四海第一次看到她的乳房,像她的两臂一样撇向两边,如没装满水的半旧热水袋,乳头大而黑,难看。

田四海松了手,枕头仍留在杜彩霞脸上,血沫子继续往外冒,染红了枕头的下缘,再顺着她的脖子淌到床上。

田四海坐在床边,放下刀,喘息了片刻,他扭头看着枕头,枕头与死者都寂然无声。他这才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想了想,把烟夹在杜彩霞探出床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烟气上升,薰疼了四海的眼睛,他双手捂着脸,用力揉着。他跟她讲过在家学杀猪的事儿,一刀攮进去,猪只叫一声,血沫子汩汩往外冒。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听到对面房东阿婆在念经,苍老的梵音似一匹从远处跑来的疲倦的马,无可避让地撞在他身上,腾起尘土和喧嚣。他身子一个趔趄,从杀猪的回忆中返回现实。他捡起刀子,往楼下走去。

后面的事儿|

羊城晚报消息 本报记者今日上午从天河公安分局获悉,轰动一时的城中村命案告破,犯案嫌疑人田某已被警方从云南抓获。

警方发言人表示,经过初步审讯,田某承认了一个月前发生的城中村命案系其所为,他于七月十九日晚持刀将租房居住的四川籍蔡某夫妇杀害。

田某向警方交代,他于三年前从西部抵达本市打工,与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小公司,经营空调滤网。因经营不善,公司于日前倒闭,并引致员工讨薪事件。恰在此时,田某远在家乡的女儿被诊断出白血病急需巨额治疗费用,田某想到与自己相熟的站街女杜某,觉得杜某长期操皮肉生涯,应该有不少存款,遂起图财害命之心。

七月十九日晚十一时半许,田某来到城中村杜某住处,与杜发生性关系后将杜杀害,随后又挟迫杜的丈夫蔡某交出银行卡及密码,在蔡交出银行卡和密码后,杜又将蔡杀害。据警方介绍,两位死者均遭割喉身亡。

田某逃离命案现场后,当晚即取出一万元钱,第二天乘火车返回老家,在之后一周内,他从柜员机内陆续取出卡里的五万元钱充作先期治疗费交给医院。

据介绍,死者系夫妇,长期租住城中村,女性死者系站街女。死者的婆婆和儿子因提前返乡而逃过此劫。

因出租房屋容留卖淫行为,房东早前已被警方留讯。

本报将进一步关注此案进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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