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有了父亲这个态度，袁克定的壮志雄心更加饱满了，简直要气冲斗牛。太原公子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怎么能不让人兴奋异常？他筹划着，决定要先召集杨度、梁士诒等人开一次通气会，领会袁世凯的旨意，绝不能让搞帝制活动的这一群人，因为杨士琦一篇时局宣言，就混淆了视听，敢有丝毫动摇之心。同时借了机会，自己也要表示一个破釜沉舟的坚决态度，国际局势如此向好，所缺的只有区区民意，要发动大家乘胜追击，高歌猛进，把帝制活动进行到底，直到把中华帝国建立起来为止！

第二天一早，杨度、孙毓筠、梁士诒、张镇芳等拥趸纷纷按照袁克定昨日深夜通告的时间，相聚在北海离宫开会。袁克定在会上慷慨激昂地开场白：“清朝覆灭之后，中国的共和屈指四年，国人耳闻目睹其弊病丛生，闹得国不安宁，有识人士在碰壁后终于明白君宪才是中国真正应当选择的国体，皙子召集诸君子组织筹安会，进行学术研究，发动民意投票，道理越来越清楚，人心越来越凝聚。燕孙靠着雄厚的财力以及人脉，倾囊资助各界请愿活动，为君宪早日实行而辛劳奔走，都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各位都很辛苦了！不料，在我们并力奋进之时，有心怀叵测之徒攻击君宪，危言耸听，企图混淆是非，扰乱视听，死命保住共和僵尸。这些人不惟是总统的敌人，也是我们全体人民的敌人！”

袁克定说到这里，气淤胸膛。他索性站了起来，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支在精光闪亮的德国造不锈钢拐杖上，左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杨士琦在参政院代读的宣言，不是对君宪制的否定，而是总统对我们的告诫。告诫我们要审慎，不能轻举妄动。大家要理解总统的心情。总统受全民所托，肩负国家的安全，这副担子有多么沉重！何况国体是一国之本，牵涉到全局，不仅于我们自己切身有关，而且世界各国也都在密切关注着。总统又怎能不慎而又慎？”

杨度、孙毓筠不住地点头，梁士诒沉着脸，张镇芳悠闲地抽着雪茄。

“所以，大家不要被宣言书上的话所疑惑，以为总统改变了主意。我明确地告诉各位，总统昨天亲口对我说，他是全国人民的公仆，他尊重全国人民的意愿，倘若全国人民都要求实行君宪，都要求他做皇帝的话，他一定要接受这个意愿，改行帝制，亲登大位。”

疑窦释解，大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杨度和梁士诒更是松了一口气。

袁克定加大嗓门继续说：“我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一是已有十个省打来了电报，这十个省的人民一致赞成君宪，拥戴总统登位。二是英国政府和日本政府都有权威讲话，支持中国自己的选择，不干涉中国内政。”

这时，胖墩墩的张镇芳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走上前递给表侄，说：“克定，你看看，这是早两天在请愿会里发现的匿名信。”

袁克定接过看了一阵，脸色越变越难看，好似铁青。他将信撕碎摔在地上，厉声叫道：“这一定是革命党搞的鬼，这是威胁恐吓，不要被他们吓唬住！说什么帝制没有好下场，小心旦夕殒命，一派胡言乱语！帝制已到了这个地步，这帮跳梁小丑出来捣乱，我们动一动指头，先结果了他们的小命，鸡蛋碰石头，飞蛾扑火，简直找死！谁要是阻挡我袁氏家族实行帝制，我袁家就让他万劫不复！”

说着，袁克定瞪大眼睛盯着大家，又扬起手中的钢拐杖吼道：“试问，谁能阻挡？”

大家都懔然听着，面面相觑地都不知此时该说什么话来解劝。

袁克定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干脆使点绝活出来，让那些反对帝制的人心里也有个畏惧。他将钢拐杖朝青砖地狠狠一戳，叫道：“我袁克定改帝制是改定了，谁也不能阻挡。哪个敢来以身试法，我就让他落得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说完，猛地提起拐杖走到窗户边，将窗户上的五彩玻璃一块一块地捅碎。破碎的彩色玻璃片掉到青砖地上，发出一阵阵使人心悸的声音。大家都被大公子这种举动给震慑住了。

张镇芳又走过去，拉住他，以表叔的身份劝道：“克定，不要生气了。革命党都是无赖之徒，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谁知张镇芳越是劝，袁克定越是来劲。他推开表叔，抄起桌上那只一尺多高明代弘治年间烧制的青花瓷瓶，朝着对面那座大穿衣镜掷去，嘴里嚷道：“革命党无赖，老子比你还无赖！”

随着嚷叫声，离宫里发出“哐啷”一声巨响，明代传下的瓷瓶和日本进口的穿衣镜同时变为粉碎。

一向都以温文尔雅示人的这位袁大公子，特意用这样的激烈手段发泄着内心的怒火，并呈显出决绝到底的态度。他想让人们都感受到、理解到他的良苦用心。在座的人，有的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因恐惧而战栗，也有发自内心赞赏的，认为袁克定外柔内刚，刚柔相济，是做大事的材料，人才真个是异乎寻常的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