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人间

    人啊,要在合适的年纪,做合适的事,看合适的书。

    青春年少时,我偷看了家中大人的《废都》,羞愧难当,从此戴着有色眼镜,对贾平凹不再问津。

    几十年过去,遇到了贾平凹的《游戏人间》,被封面封底所吸引,封面简朴有趣,白色背景下一匹自由奔放的红色马匹,封底句句箴言,“人生是三劫四劫过的,哪能一直走平坦路,懂得以游戏心态面对世事,才算悟到了人间智慧,不要在生活里逞英雄,如果生活里真有高低,比的就是谁的快乐更多。”

     或说文如其人,或说心口不一,我想作家笔下美化自己的成分总是有的,但要在每篇随笔散文中隐藏自己,一来颇不容易,二来也没有必要。因此,我相信,这是贾平凹的真实性情。

    贾平凹其人,百度百科的介绍不谈,他在而立之年为自己写的自传极为传神和有趣,特别摘录以飨同好:“贾平凹,三字其形、其音、其义,不规不则不伦不类,名如人,文如名;丑恶可见也。生于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一日,少时于商山下不出。后入长安,曾怀以济天下之雄心,然无翻江倒海之奇才,落拓入文道,魔蚀骨髓不自拔,作书之虫,作笔之鬼,廿二岁,奇遇乡亲韩××,各自相见钟情,三年后遂成夫妻。其生于旧门,淑贤如静山,豁达似春水。又年后得一小女,起名浅浅,性极灵慧,添人生无限乐气。又一年入城合家,客居城北方新村,茅屋墟舍,然顺应自然,求得天成。为人为文,作夫作妇,绝权欲,弃浮华,归其天籁,必怡然平和;家窠平和,则处烦嚣尘世而自立也。”

    贾平凹,相貌丑陋。这是他自己的评价,我看网上图片并不觉得,挺正常的一陕北汉子。他大概对自己的相貌并不满意,还特意撰文调侃了自己的秃顶,整理了秃顶的三大由来和十大好处。

    贾平凹,体弱多病。他自叙常年生病,病痛让他学会思考,每生一次病,就如读一本哲学书。此话不假,人只有面对疾病和生死时,才能忘掉功名利禄,回到生命本身。他大约是患了肝病,常年治疗痛苦并未提及,只撰文写了自己的痔疮手术,呵呵,真是奇妙。

    贾平凹,爱喝茶。《茶事》中他记录了自己从喝生水到爱上喝茶的经历,他喜欢茶叶,全不顾斯文和尊严,平时惜墨如金,主动为茶厂留言,在门上贴了字条“送礼不要送别的,可以送茶”,常常邀人喝茶。你见过多少青年才俊爱喝茶的,人啊,非要经历了一些劫难,才会爱上茶叶的苦涩和回味。

    贾平凹,爱收藏。毕竟里长安古城的人,爱好和眼光还是有点根源的。根据他几篇散文记载,我估摸他现在收藏的物品价值不菲,比如《我有了个狮子军》,天呐,他收藏了一千多个石狮子,比如《拴马桩》,他曾狂热大肆收购拴马石桩一类石雕,比如《记五块藏石》,他的红蛙、乌鸡、小鬼、珊瑚、胡琴,让人艳羡,比如《古土罐》,他藏有近百件,遇到特别中意的巨大土罐,堂而皇之写信索取。我实在太喜欢那封赤裸裸的索取信了,内容不长,摘录分享“古语说,神归其位,物以类聚。我想能得到您存的那只特大土罐。您不要急。此土罐虽是您存,却为我爱,因我收集土罐上百,已成气候,却无统帅,您那里则有将无兵,纵然一本巨大,但并不是森林,还不如待在我处,让外人观之叹我收藏之盛,让我抚之念兄友情之重。当然,君子是不夺人之美,我不是夺,也不是骗,而要以金购买或以物易物。土罐并不值钱,我愿出原价十倍数,或您看上我家藏物,随手拿去。古时友人相交,有赠丫环之举,如今世风日下,不知兄肯否让出瓦釜?”如此赤裸裸,如此堂而皇之,简直是有点可爱了,若是我有物品让好友垂涎至此,写如此信件,我必当忍痛割爱。当然了,我也从来没有对什么物品有如此强烈的收藏之心。

    贾平凹,善诗书画。文中不少他的插图,简朴可爱,寓意深远,我觉得和黄永玉先生的风格有些类似。我并太懂他的字画的价值,但据他描述,常常有朋友求字求画,用于升迁应酬交际。

    贾平凹,游四方、栽垂柳、交朋友、喝小酒,人生求缺不求满,不论他人短长是非,不 经济较自己短长是非让人去论,不热羡、不怨恨,以自己的生命体验着走。贾平凹,喝西风、吃泡馍、唱秦腔,他爱着那片黄土地,爱着那个古城,以及土生土长的陕北人。

    这一回,认识一个更真实的贾平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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