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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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消失的情人。
纳西族世代流传的诡异传说。
可怖的黑衣引渡者。
徘徊在丽江的死亡诅咒
今天，我要讲个关于邂逅和宿命的故事—
玉龙第三国（完结篇）
23.
“密道下面是个五百多平米的大石室，地面距离顶端有五米多高，石壁上画着狰狞的壁画。伫立在石室正中央的，是院子里那颗云杉的树根，这个盘横杂乱的家伙缠绕着十几个裸身男女，他们全都消瘦如同干尸，仅可见微弱的呼吸起伏。
你和老板站在树根前，他吟诵着怪异的经文，你则紧闭双眼，一只手放在树根上，跟随着经文摇晃着身体。我跟狒狒上去按倒了老板，他惊慌起来，想要反抗。狒狒打了他一拳，问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说，他正在帮助你，将你引渡到玉龙第三国，现在你就差一步了，我们来晚了，你将在玉龙第三国享受永福。我几乎在一瞬间就彻底明白了他的意图：这个疯子，想通过催眠将你永远困在幻觉之中！那些树根缠绕着的人，都是之前被他催眠的人！
狒狒问他怎么才能让你恢复正常，老板却只笑不说话。一怒之下狒狒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要不是我拉住他，估计老板就要被他掐死了。我跟狒狒在你耳边不停地呼唤你的名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用。幸好我的人叫的警察及时赶到，把你送去了医院。医生说如果你的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再久一点，脑组织将会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
我的手心已满是汗水。没想到啊……没想到……
“老板现在还在警局审问中，他爆出的那些事，离奇的程度不亚于奇幻小说。”毒鼠强舔了舔嘴唇，“说得都口渴了，狒狒换你跟晨子继续讲吧。”
狒狒打了个响指，说：“这辈子能听到一场这么精彩的故事也算是值了！你绝对猜不到！这个说来话长啊！现在想想都……”
“有屁快放！”我和毒鼠强同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两个人看了看对方，都哑然失笑起来。
狒狒尴尬地摸了摸头，说：“给我时间组织一下思路嘛！”他想了想，板起了脸孔，故作神秘起来，“在古老而漫长的岁月中，人与自然的关系一直是每个民族都在不停思考的东西，在遥远的，科学还没产生的年代里，所有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便都归结到了神灵鬼怪上面。纳西人也不例外。
他们将与神灵沟通的人称为东巴，他们是人与神之间的纽带，也掌握着所有神秘事物的最终解释权。在几百年前的某一天，两位纳西人在云杉坪附近的一颗云杉下睡着，醒来后他们无意间交流了自己的梦境，然后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做了同一个梦。他们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一位东巴，那位东巴对此很是重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两个人睡觉时依靠的那颗云杉可能会是此事的突破口。于是他让那两个人带领他找到了那颗云杉，经过反复尝试后他认定了这颗云杉是个神迹，因为只要是触碰着这颗云杉睡觉的人，梦境就会相通！这颗云杉从此闻名，无数人前来祭拜尝试。
那时正是丽江地区改土归流初期，无数恋爱受阻的男女来到云杉前，祈求这颗神树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然后不知怎么的，谣言就出现了，‘只要在树前自杀就能永远在一起，生活在梦境般美好的国度里。’这种说法让无数冲动的年轻男女相信了，他们结伴自杀，开启了丽江殉情文化的滥觞。土司政府听说后，很快便派人来烧毁了这颗神树。但传说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终结。谣言变得越来越夸张，内容一改再改，但也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真实。最终，纳西人坚定无比地相信了殉情人的永恒国度——‘玉龙第三国’的存在！”
在狒狒的讲述过程中，我一直以为他会突然停下然后说一句：都是瞎扯的，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但他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表情认真地说着：
“神树虽然被土司政府烧毁，但是一个东巴事先获得了这颗神树的种子，他把种子种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它们成功发芽并长成了一片云杉林……这位东巴对这些云杉的神性毫不怀疑，他认为神树就是去往玉龙第三国的关键，是开美久命金给世间有情人的恩惠。他开始寻找一些不如意的恋人，让他们陷入幻觉，并依靠着神树进入昏睡，他认为这样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玉龙第三国。
为了躲避土司政府，他秘密地发展同伴，最终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宗教组织。这个组织通过服用致幻草乌和诵念经文对人进行催眠——不同于现代科学观念的催眠，他们的催眠手段只是种很粗劣的宗教仪式般的洗脑，对人的大脑有严重损害，但是效果却十分显著。被催眠的男女被固定在神树周围，这样他们就处在了同一种幻景里，东巴们只喂食仅供他们维持生命的些许食物，大部分被催眠的人只能活不到三年。试想一下，云杉林中，枝条、树干上捆绑着成百上千的人……他们在同一个幻景里生活着……这简直太疯狂了……”
“太疯狂了……”我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如果真是想狒狒所说的这样，小雅曾外祖母的经历也就能解释通了——她的伙伴们服用的是云杉坪附近的致幻草乌，先是假死过去，然后被守护神树的黑衣东巴们发现，唤醒并带到了神树林中，进入了集体的幻境……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那种疯狂的场景，在幻景中的人们以为自己是在真正的玉龙第三国，他们可以遇见对方，可以聊天，可以一同起舞，一同篝火，却不知自己真实的本体已经消瘦不堪，生命体征日渐消失……
狒狒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说：“这个组织的东巴们认定自己是开美久命金的使徒，他们相信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最终会得到神的垂青，等他们死后，灵魂会去到比玉龙第三国更美好的地方。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他们延续了几百年，直到建国后被当成邪教一举摧毁。我说的这些都是和明廷的供述，警察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一堆用东巴文写成的古籍，也都印证了他的话。这个和老板，从小就被父亲灌输那个教派的思想，一直想的都是复苏教派，他把一颗神树移植到了院子里——没错，就是院子里的那颗，晨子你一直没发现那颗树就是云杉吗？也不怪你，他经过了裁剪和修饰，这颗比平常的云杉矮得多！姓和的费尽心思在客栈地下修了一个大石室，然后物色感情不顺的恋人，想方设法催眠他们，把他们引到石室里，进入他营造的天国大梦中。”
狒狒讲述完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过了许久，我才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真心感谢我的这两位兄弟，如果不是他们，我已经消失在现实世界里了……
“对了，惜菱呢？”我问。在如今清醒的状态下，我对惜菱已没有了当初那种狂热的思恋。或许我们的“相爱”也都只是和和明廷导演的一出闹剧吧。
“她的状况比你严重得多，不过现在也已经醒了，正在初步康复中。至于其他人嘛……唉……”狒狒摇了摇头，“医生说基本上都无法醒过来了，可能会永远处于植物人状态。”
毒鼠强指了指住院楼，说：“惜菱就住在你楼上，等你再好一点我们去看她。”
我沉默了。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接着说：“其实自从你住进白松驿站，老板就看出了你在情感上有挫折，他从最初的几天就开始在你不知不觉中进行催眠——不得不说，催眠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让你彻底忘记某人对你讲过话，却还把他的话深刻在你的思想中，让你遵从他这话行事——你遇见惜菱前，他暗示你对下一个住进店里的单身年轻女游客产生不能抑制的狂热爱恋，结果惜菱就成了那个目标。
他同时对你们两人进行催眠暗示。在青梅酒里致幻草乌的影响下，催眠的效果加倍，你们深陷入了热恋里。惜菱比你更先进入到和老板需要的状态中，她虽然回去了杭州，但催眠产生的幻觉让她又来到了丽江，无可逃脱地进入了和明廷的牢笼里。接下来就是你了，你进入到深度催眠的状态中比较晚，他花了好多心思才让你接受了玉龙第三国存在的设定。虽然一切都在和明廷的计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但他没料到的是，我和狒狒这两个变数居然加了进来。”
“这个混蛋老板的下场会怎么样？”我问。
“绑架，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故意伤害，谋杀，这些足够让他在牢里蹲一辈子了。”
“他还有同伙吗？”
“据他供述，他是这教派里唯一的传人了，但真实的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
我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他们说的整个经过，然后轻叹一声，说：“怎么也想不到……白松驿站居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云杉坪啊……”
“不，或许早能想到的。”毒鼠强苦笑了一下，“云杉的别名，就是白松。”
22.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彻底恢复了健康。
去楼上病房看望了惜菱。不知怎么，催眠虽然解除了，但心里多少还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
狒狒回去了南京，毒鼠强去了昆明，我一个人留在丽江医院，决心照顾陪我经历过如此一场冒险的惜菱。
大约半个多月后，她也康复了。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我们虽然彼此都没说起，但心里的变化却再明显不过了。
我们真的爱上了对方。
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狂热，而是一种平淡的情感在心间流淌。
出院后，我决定先送她回杭州。去往机场的客车还没开动时，我被窗外传来的吉他声吸引了。向歌声看去，只见在丽江古城里见过的那个流浪歌手正席地而坐，轻吐那熟悉的歌声：
“如果我老了 不能做爱了 你还会爱我吗？
如果我老了 不能过马路 你还会爱我吗？
陪我去丽江 晒晒太阳 听我诉说伤心往事
数你的皱纹 数我的白发 一生一世不要分离啊
数你的皱纹 数我的白发 一生一世这样过去吧……”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了，转回头亲吻了一下靠在我肩膀上的惜菱。
是啊，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不需要什么铭心刻骨，只要这么淡淡地爱下去，爱一辈子，永不分离，才是真正的幸福。
如果真的存在玉龙第三国的话，说的就是现在吧？
客车开动时，我不舍地再次回头朝那歌手看了一眼，接着便寒毛直竖，浑身像触电般颤抖起来！
歌手不见了，在原位置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让我无比恐惧的黑色诅咒——黑衣引渡者！
他双脚悬空，长袍无风自鼓！
这巨大的刺激如同巨手扼住我的心脏！我惊恐地大叫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车厢的人都看向我，惜菱也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她问。
我心脏猛烈跳动着，将视线再转移过去时，我呆住了——黑衣引渡者消失了，只剩下了那个歌手的身影……
缓过神来后，我喘着粗气说：“没怎么……看错了……”
惜菱用手轻抚着起伏的胸膛，微笑着说：“没事了，都没事了，不要自己吓自己啦。”
听着她甜美的声音，我的紧张的情绪一下平静下来。但随即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那天我在幻觉中站在桥头，环顾四周时，那种感觉是那么真实……如果真实和虚幻无法分辨出来的话，那么……那么怎样才能证明我现在不是在幻觉中？会不会现在的一切都是和明廷故意为之而营造出的一个假象，他创造出了跟现实一样的世界，虚构了我记忆中狒狒、毒鼠强、惜菱的样子，把一切都圆的无懈可击，以此来麻痹我？
“不要怕。”惜菱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在你身边。”
我看着惜菱，心里一下暖暖的，那种奇怪的想法也烟消云散了……有惜菱在，有我的两个好兄弟在，即便这是幻境……我也心甘情愿了。
客车渐渐开远。
丽江，再见。
连同你那些悲欢离合的故事，再见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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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巫言乱语丨故事集
这些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故事，究竟是充斥着悲悯的沼泽？轻声耳语的恶魔？缠绕畸爱的荆棘？还是回响于末路的葬曲？
翻开它，你就能离答案更近一步。
但想转身离去，却已无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