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室里每一个孩子 都是某些人的全世界

我教室里每一个孩子 都是某些人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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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先生曾在《人生有何意义》里叩问生而为人的意义,并以“与其终日冥想人生有何意义,不如试用此生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来总结生而为人的意义。作为一个幼儿园教师,我也曾追问过自己,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中,我工作的意义在哪里。

两年前,在一次黄峻老师组织的培训上有一个老师说过这样一句话:你教室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某些人的全世界。

对于我这样一个女儿已经八岁大的幼儿园老师而言,感同身受,因为,我的孩子就是我和我丈夫,甚至我们父母(孩子的爷爷奶奶)的全世界。

当时的我因为这句话,升华了一次自己身为人师的意义,觉得在工作中应该对孩子负责,希望我所接触的那些家长,孩子,在若干年后,倘若还记得我,她们想起我本人的时候,会是会心一笑,而非恐惧、或者害怕、或者咬牙切齿地说:我以前那个幼儿园老师,或者我孩子以前那个幼儿园老师多么多么不好。我希望这些在我班级里的某些人的全世界,不后悔曾经,在他们的幼年时期,遇到过我,包括她们的父母,也能不后悔、或者感恩遇见我。

当我抱着这样的信念工作时,我的工作目标完全转移,工作也向我展示了另一番新的天地,因为这个信念,我认真观察班级里每一个孩子,用心了解他们,理解他们并试图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这种帮助,可能不是帮忙喂饭那样的帮助,却是尝试知道,每一个孩子语言行为背后的心理活动,能以正面引导他愿意自己动手吃饭的那种帮助。因为,我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这样持续的工作过程中,我改变了内向的孩子,理解了自闭的孩子,纠正了调皮的孩子,消除了脾气暴躁的孩子。比如那个曾经只会打人却不知对错的自闭男孩最后学会了说对不起并跟你分享他的绘画、泥塑作品,比如那个不愿意做操的倔男孩最后却会因为我的一番话上台表演,比如那个终日郁郁寡欢的帅男孩最后欢乐奔跑,比如那个奶奶宠溺到上学放学都背着来去的胖男孩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穿衣叠袜,比如那个近则不逊远则怨,调皮捣蛋批评不得的小霸王现在已经和我称兄道弟、俯首称臣,再比如那个动不动拽衣角生气却闷不啃声的小姑娘每天都有了十万个为什么要跟我交流,作为一个老师,我抱着不能改变所有的孩子,但尽可能改变每一个孩子的信念努力工作,而这些孩子们的进步也变成了我工作中成就感、职业幸福感的来源之一,我原以为这是值得我满足的事情,但发现,其实作为老师,身上的责任远不止如此而已。

这学期,期末家访,这个乡村幼儿园的家长,给我带来的另一番感受。这是我从教十余年不曾想过的,也无法想象的情景。

那天天气比较冷,因为不熟悉这个小镇,也大概知道有些家长的家可能比较偏远,因此和配班老师租了一辆电动三轮车,但我真的不知道,通过这一趟家访,会让我如此感慨,培养一个孩子从娃娃抓起的那些爸爸妈妈们真的是把孩子当成了明天的希望。

我的班级是小班。

一个小姑娘,她的妈妈每天开摩托车(电瓶车)开山路25分钟送孩子上幼儿园,我们租用的电瓶车从幼儿园到她家足足开了30分钟,期间还爬了几分钟的比较抖的山坡,山路因为近期梅雨天气,雨水的冲刷变得泥泞不堪,到处坑坑洼洼,我在车上常常恐惧会翻车掉涯,在她家,她妈妈对我们的突然到来显得异常兴奋,甚至开始翻箱倒柜想给我们掏点特产,这样一户质朴的家庭,我问她们:附近没有近的幼儿园吗?她说有,但幼儿园不好,老师不好,大的孩子就是这边读的,小的这个想送镇上,读好点的学校。是的,就是为了孩子读书,我们家访的时候没有雨都如此艰难,那么,这个孩子一年到头每天都那么早送到幼儿园,开着摩托(电瓶车),风雨无阻的时候,她的妈妈会有多少的艰难?她是对学校、老师,抱着多大的信任和期望?

一个男孩,住在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房子里,里面的住户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这一家人,当我租用的电瓶车摇摇晃晃爬着石头坡时,我整个心里都在发毛,这越走越黑的路里面真的还有人?就像古城旅游区一样的地方,一个石拱门进入后居然还住着几户人家,我们的突然到访让家长似有许多的不自在。她闪着眼神说着这老房子原先是老人家住的,老人随女儿去了上海,因为孩子要读书的缘故,家里没人带孩子,自己便住了下来带孩子,家长的不自在、客气和孩子的欢喜形成了强烈地对比,孩子拿着字卡一张张展示着自己的勤学努力,乖巧的模样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似乎遗落了一颗明珠,在家长一直说着自己没读过什么书,怕教不准字卡发音的时候(没有很赞成太早识字的意思),我心里十分愧疚,我愧疚自己居然没有发现班级里有一个这样默默将全部精力投放在孩子身上的家长,愧疚自己居然没有给予特别的关注和帮助。家长是用了多少力量,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就认识这么多的字?是出于怎样的教育焦虑,才会放弃工作呆在这个小山村里自己带孩子?直到他们说起已经在中国美院读书的大儿子时,我忽然有点欣慰,穷苦的人,若是可以因着勤勉得着更好的未来,也是上帝的祝福。而他大儿子的故事告诉我一个好老师善于发现好苗子,而且愿意付上代价。我开始反思我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好老师。

一个女孩,因为家住在山上,她的妈妈为了孩子读书的问题,到镇上租了一个房间,全家人陪着,妈妈做一些小手工,爸爸接一点小活。没有什么稳定而丰厚的收入,只能勉强度日,但却把所有的期许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我突然理解她每天送孩子过来的时候都说这样的话:老师,我家XXX上课如果不专心,你骂就是了,狠狠批评。以前我的学生家长如果讲这句话,我当她客气客气,而经过这次家访,我相信,这个家长,是真的怕孩子学无所得。

这上面的事情,在我班级里不是个例,只是说了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家庭而已,当晚家访的十七个孩子,有近十个家庭,在夜里,家长都还在勤勉劳作一些小活儿,为多赚十几元钱而努力。他们供给孩子最好的生活,给她们穿戴整洁得来到幼儿园,吃最健康的食物,却留给自己最多的不堪和困难,从不言说。面对老师的照顾不周、疏忽,从不责怪甚至连不满都没有表达过,我突然鼻子一酸,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我曾经因为看过一个教研员推荐的《窗边的小豆豆》而开始反思教育,因为看过《第56号教室的奇迹》而开始认为每一个孩子都可以有未来,因为看过《致青年教师》而控制自己作为教师的情绪,因为看过《参与孩子的成长》而尝试改变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我深深懂得作为一个教师“一言之面,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狮”的影响力,因此,我常常吾日三省吾身,深怕自己毁了某一个孩子。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曾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当初为什么出发。最后,我诚挚地希望自己不会忘记当初为什么出发,最终能成为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最终见山还是山的心智成熟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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