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蝶梦莲回

-蝶梦莲回

      “阳光明媚,斑斓的蝴蝶在法国多尔多涅区充满薰衣草香味的平坦草原上飞舞盘旋,克鲁马农人……”老师在讲台上优雅地讲述着,并时不时地用粉笔写着什么,而我坐在零零落落的阶梯教室的第一排正中间认真而憧憬地听着,可是为什么讲台上也那样的阳光明媚,明媚到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老师的脸,也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只有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布满阳光的门框外飘过了一只蝴蝶,于是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

      我从课桌上抬起头睁开眼,哇!阳光真的好明媚啊,好刺眼啊!可教室却不是大学的阶梯教室而是70多人拥挤在标准的高中教室里,老师也不会优雅地在讲台上讲克鲁马农人。我跟同桌夏杨柳说了我这午休十分钟的梦境,他笑着鼓舞人心地说“哎呦,说不好你真能好梦成真考上大学呢!”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望着透过教室门框洒进来的米白阳光,出神地无限向往……

      依然是那圆溜溜狐狸般摄人心魂的眼瞳,然而那迷人的光洞此刻正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膜,更增添了无限楚楚动人的美丽与可爱,“之由!”我居然正面面对着之由,她居然也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居然在深情地与她告别“我真得很喜欢你,从第一次你轻盈地飘到了我身边起,我就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可她还是选择温柔地低头沉默,我还是恨她,恨她那一低头的温柔,心中隐隐作痛,强忍着哭腔地做最后的告别,“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意,可你说过‘我们没有多少交集了’,你说的很对,我也知道”我忍不住伸出双手握住她柔弱无力的双肩,她依然沉默着,头低得更低了,看不到她的表情,我难过地盯着她那温柔的头发,想要给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可我还是痛苦地忍住了,因为我真得很怕,怕她会再次坚决地拒绝我,怕自己再次难堪,于是我痛定思痛地说道“再见了,我走了”。然后便松开握住她双肩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上停靠在路边的大巴车,我坐在了后面靠窗的位置,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她:她还是站在那里,抬起了头,眼泪汪汪地呆呆地看着远方我坐着的大巴,她看到我看到她,还是沉默着没有开口。然而没有持续多久,车子启动了,继而缓缓地离她而去,她居然跟着走动了,虽然很慢但是她跟着动了,然而车子离去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望着越来越远的车子,无助地蹲下去埋头大哭了起来,一只白斑黑色燕尾蝶无声地落在了她身穿同样色调连衣裙的脊背上安慰着她,我隔着玻璃窗看着她也很心痛的哭了起来,虽然很痛很想回去,可我知道我不会回去了,我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可我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前行。可是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到忍不住用右手用力去抓住胸口……

      真的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真的像是用手抓住了胸口一样……,是真的!我真的正在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心口。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比较近的白色天花板,发呆了一会,意识到那是梦,很真实的梦,感觉梦得很真实,然后很疲惫地坐起来,门外的阳光很明媚,宿舍里也很安静,除了蔡萧默打DOTA特有的声音之外。我穿上大裤衩从上铺爬下来,下铺的蔡萧默看到我爬下来,打招呼道“秣子哥,醒了?”我回应了下“嗯,你又在DOTA了”,然后走到洗手间放水、洗脸、刷牙,然后走到过道上,双肘靠在栏杆上,感受着风呼呼地擦过皮肤的真实感觉。“秣子哥,怎么看起来很疲惫地样子啊?”我闻声向右看去,是522的王博杰拖着人字拖走过来了。由于我们宿舍3C524在U形宿舍楼开口的最左端,过道最左端又有一小块凸出去的小阳台,所以其它宿舍的人也经常有事没事地过来呆一会,尤其是打电话的同学会不自觉地往我们这边走。我转过身来更显疲态地回应道“是呀,我刚睡醒,做的梦好累”,他呵呵笑道“是不是做春梦了?”我无奈地笑道“我也想啊,可惜不是。”他呵呵笑着又转回去了。而我也进宿舍搬出自己的椅子,放在最左端的小阳台上坐下,看着后面的农家田园和池塘出神,在秋天依然炎热的粤省冒名市油校里感受着常有的海风带来的丝丝爽快。是真的,我真的上大学了,还是本科的,然而不是2009届,而是2010届,我也没有坐在教室里崇敬地听老师优雅地讲克鲁马农人,而是晚上玩到深夜,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管是《经济法》还是《计算机基础》一律逃掉,然后坐在宿舍的小阳台上看着远方池塘里盛开的荷花发呆,这才是醉生梦死的现实大学生活,偶尔看到荷花上稍作停留的蝴蝶也会有所悸动。

      不是真的,梦中如电视剧桥段那样悲情感人的别离情节并没有发生,我和之由的别离很自然很平淡:

      虽然成绩不尽人意,但也不是无法接受,应该说还在我意料范围之内,而且分数线还没有正式公布,万一三本线正好是460呢?还是上完这一小时的网,回学校报志愿吧,说不好可以被好一点的大专学校接收呢?虽然抱着这样的豁达心态,但在填报志愿时我还是倔强的不愿妥协:一本二本基本就是随便填的,因为我知道一点可能也没有,三本填的也是黄河学院之类的吧,在我心里几乎没有希望,到大专的时候,我有点犹豫,可我最终还是决定报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之类的吧,因为我真的不想屈服,要么就上好的大专,要么就不上大学了。把填好的志愿交给老师的那一刻,我释怀了,没有一丝纠结犹豫,而我真正挂怀的是她,她还没来吗?还是已经走了?我对这个学校对这个教室留恋不舍的只是与她在这里共同渡过的那段记忆,而她已不在这里,为什么我还不想走,或许是我还想在这里见她最后一面,可她迟迟没有出现,失落而不舍。记得我曾在考前的最后两个星期前有幸领略到她狂野的那一面:那个晚自习她已经完全放开了那根紧绷已久的努力学习之弦,在全班同学热烘烘的读书声中,她歪靠在窗前,手中拿着手机,伴随着《棉花糖》的欢快旋律放声歌唱。我呆呆地向后扭转着身子,又一次迷醉地看着她欢唱的样子,真替她高兴,她该放下了吧,那我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可我该说什么呢?不管了,我真的好想和她单独呆一会。于是我又鼓起了满满的勇气,在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走向她,然后不自觉地做出了伸出右手的动作,对她说“之由!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好吗?”可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头也不好意思地歪靠在支在桌子上的左臂弯里,用细若微蚊的声音说“还是不要了吧。”我黯然地反问道“为什么?”她更加不好意思地笑着,也不说什么了,我只好尴尬地坐回位置上,然后上课在我还沉浸在被拒绝的忧伤的时候,后面的同学传过来了她的纸条,依然是苦涩而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打开了纸条:对不起!可我们没有太多交集了!还有10天就考试了,加油!是呀,她说的对,我们的确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她比我要理性聪明得多。

        肩头被拍了一下,我惊觉地回过神来,原来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任的同桌夏杨柳啊,有些失落。“唉,填完了吧,走吧,出去吧。”有些无奈,但真的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嗯,好吧。”这个比我高一点,总是弓着腰的同桌和我同病相怜,也有自己心仪的女孩,然而那女孩似乎也拒绝了他。就是那个比他还高还瘦的药罐子--赵少男,就是在我邀请之由被拒的那个晚自习放学之后他邀请她一起散步话别,赵少男要比之由欢快爽朗得多,虽然爽快地答应了他散步,但也直白地拒绝了他,这个消息好像是之前的那个班长同桌告诉我的,也许正是这样的落寞相惜是我们的关系格外的亲近,也是这样的亲近关系害得我在高考前的下午被他拉出去闲逛放松,导致晚点,被锁在校门之外,还好他找了一个他们的远方亲戚,在人家家里凑合住了一晚。

        我跟着夏杨柳走出教学楼,他是六高的本源学生,在这同学多一路上尽是寒暄招呼,不过他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也就比我多了十几分。最后我们停在了男生宿舍楼前,和杨艳丽、燕丹等同学相互攀谈了起来,那时候我和燕丹的关系就不错了,应该是她坐在夏杨柳前面的时候的一个周六的中午想请夏杨柳在出去逛街时帮她买一打营养快线,可是他拒绝了,然后我正好要出去就应承了下来,那次鬼使神差的帮忙使我在锦上花商场的电梯上和之由又多了一次交错而过的相遇:她从扶梯那边下来,我从扶梯这边上去,我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我,然而我们早已经尴尬无话可说了,我看到她还是那样地温柔低头,直到交错而过,我回头看她才发现她也回头看了我。刚刚得知高考成绩的我们还能有什么话题呢?燕丹比我考的还要差50多分。虽然我也和他们看似热情地攀谈,然而我的眼睛还心有不甘地盯着教学楼那边,时不时还有其他同学过来和我们交流一下。那个不算难看的经常和赵少男一起的走读生小胖妞笑盈盈地向我们走过来了,一番相互询问后,她出乎我意料地笑嘻嘻地对我说“怎么样啊?有没有见到美女啊?有没有和她……”我一脸疑惑,条件反射地反问道“哪个美女啊?”其实我当时心里想到的是之由,我最后最想见的也就是她了,难道这个小胖妞知道些什么?可是同样没想到的是她收起了笑容,有些生气地说“你不知道?”那副表情简直和当初刘瑾替韩雨向我要花生被拒一摸一样的愤愤不平,于是我又追问了一次“我不知道啊,哪个美女啊?”可是她已不耐烦地说“不知道算了,当我没说?”她说的美女不会是之由吧?虽然之由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美女,可是这个时候的她在别人眼里不会还是美女吧?算了不问了,肯定不是她。虽然如此,小胖妞还是圆滑地笑着和别人道别走开了。看着她渐渐离去的麻花辫,我有点明白了,她说的美女不会是赵少男吧?!她和赵少男走得最亲近了,总是一起上学、回家的,难道赵少男有对她说过关于我的东西吗?不会吧!虽然想想她其实也蛮好的,虽然瘦的跟麻杆似的,但是的确很高佻啊,而且眼睛很大很亮,性格也很活泼开朗,也没嫌弃我学习差,经常很热心很耐心地解答我的问题。可她是我同桌夏杨柳的菜啊!而且我和她也不是很熟,也就是最后这两个月来接触多一点,偶尔会看到她在提问我们政史地知识点的时候,真的会很开心地看我一下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我终于看到之由了,她刚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然后她逐一地走向三三两两围着交流的同学,然后说了些什么,就把笔和本子给那些同学让他们写了些什么。终于我用余光瞄到了她走向了我们,她真的很胖了,脸已经完全成了圆,迷人的眼睛就剩下一条缝了。可是在她走近我的那一刻,我还是心跳加速了,她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是让我迷恋,“给,你的联系方式!”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润如水,我从她肉乎乎的小手中接过本子和笔,写下了我的QQ号,然后再递给她的时候,我才敢正面地在看一看她:她的胳膊肉乎乎的,已经比我的胳膊还要粗了,她最美最迷人的披肩柔发已经被圆圆鼓鼓的脸挤得略显单薄了。可我还是深情地看着她,到了这时候我明白了,我已经不仅仅是喜欢着她了,而是真的爱着她了,因为我真的很在乎她,想要她过得幸福开心,想要为她分忧解难,不想她受到委屈,曾经她因值日擦黑板而没有擦干净而受到班长的责怪,我二话没说走上讲台细细地把黑板擦了个干净;也因为我真的不在乎,不在乎她会变成怎样的胖妞而嫌弃她,可我真的在乎她总是拒绝我,在考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我拿着从班长那里套来的她的手机号码,跑到宿舍楼下,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想要和她最后告白,用公共电话拨打了她的手机,可是在蛮长的“嘟嘟”声之后,只有转瞬即逝的接通,还没有一点声音就挂断了。我绝望地靠着电话亭,无线失落,真的很生气,真的很死心了。所以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逐一地让其他人都写完了联系方式,然后慢慢地离开,而一直没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我真的很恨她,恨她的沉默,正如她那晚拒绝我之后,我作的最后一首诗《你的沉默》一样:

我清晰的看着你,

甚至听到你的呼吸,

可我怎么也收不到你心跳的信号。

为什么你我之间总是隔着一层透明的膜?

明明伸手可以触摸,

却突然变得那么遥远。

你总是羞答答地沉默,

我恨你,恨你的沉默。

我总是怀着满腔热情的去看你,

你却用那一低头的温柔将其熄灭;

我总是有满肚子的话要向你倾诉,

你却用静静的沉默将其掩埋;

我总是满怀希望的伸出手,

你却用静谧的空气将它冰冻在了半空。

我恨死了你的沉默,

哪怕剪断情丝也好,

好让我收回心思去追求。

可你那可恨的沉默啊,

让我欲罢不能,痛苦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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