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时至

9月10日 秋雨

秋天一到,秋雨便蔌蔌而下,南国的叶子还没变黄,凉意已经侵袭到了身上。
章撑着伞踏上青苔攀爬的石阶,右转是一条百米长的上坡路,路两旁是之前怕台风侵袭而被砍掉了树枝的榕树,此刻,秋水涓涓淌过高低不平的路面,绕过过章的蓝色球鞋,打了个转,匆匆奔下了石梯。
叮的一声,章裤袋里的iphone响了,是固生堂医馆的发来的复诊提醒短信,章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一到换季,鼻子便常常被完全堵塞住,眼睛发痒,头脑迟钝,整个人毫无精神,一个月前,在朋友的介绍下,他来固生堂找高医师诊疗,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中药居然有效,只是一个个疗程下来,一个月还没到,已经花了他一千多块,这还是用了医保卡优惠的。
章打开支付宝,7658.26,这是他工作三年剩下的钱了,三年前他刚来深圳,为一个月四千五的工资而欢欣鼓舞,三年后每个月能拿到一万块,他却感到深深的绝望。
一股冷风吹来,酸痛刺入鼻孔,章的鼻子扭曲了起来,整个脸孔因为用力挤在一起,阿啼,好不容易把喷嚏打出来,泪水又开始渗出来。
走上斜坡,两旁出现高低不同的旧楼,左侧一栋稍高一点的朱红色房子,高大的牌匾上写着 星月公寓 四个大字,章就住在公寓的7楼,30平米的一房一厅,每个月1800的房租,房子朝南,进去是一个窄窄的厅,摆着二手市场淘来的茶几和沙发,厅连着房间和阳台,房间里面一床,一书架,一台阳台朝东,视野很好,当初租这里也是看中了这点,天气好的时候,视线越过高低不平的楼层,能看到隐隐翻滚的丘陵,每隔两个钟,便有一辆绿皮火车从那里塔塔而来,越过山丘,缓缓进入到城市之中。阳台连着一个简易的厨房,厨房的门连着厕所,为了化解相冲,阻止秽气,章刚搬来的时候,妈妈买了两块红布,千叮万嘱他一定要挂在厕所门上,现在那两块布旧了,有点泛黑,布上的两条鱼也褪去了金色的磷光,风吹过来,游游荡荡。
章坐到沙发,脚架在茶几上,拿起手机,习惯性的点开微信,点开朋友圈,临近教师节,朋友圈果然都是一系列祝福老师的话语,间或有晚餐秀和微商的广告,师兄兼好友郁则在评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郭曹之争。
真是寂寞如水阿,章懒懒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觉得自己变成了卡夫卡的甲虫,外面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有人的世界已经结束,有人却刚刚开始。
他想起了柳,便找到她的头像,点进她的主页,熟悉的页面百看不厌,封面是柳在清迈的照片,她穿着黄色长裙,粉色上衣,戴着墨镜和黑色帽子,一只手撩着头发,一只手抓着裙摆,笑容可掬,章看了一下,往下拉,没有看到有新的动态。
他点开聊天窗口,想了一下,发了条消息过去:在干嘛。
柳很快就回了他信息:下班刚回家,今晚爸妈不在家,叫了个外卖吃,你呢?
我也刚下班,鼻炎犯了,不舒服,不想吃饭?
你的中药还没效果吗,要赶快好起来哦,你还要多运动。
她发了个动态图,胖胖的佛祖用夸张的表情说我保佑你,章不禁笑了起来。
你也是,不要老吃外卖,你说你,女孩子家的怎么就不学学做饭呢?
柳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她说,我懒,哈哈哈。
初识柳,是在朋友的生日party上,小小的KTV,两个不喜欢唱歌的人被挤在角落里,便聊了起来,很巧的是,两人是同个地方的人,聊着聊着,便加了微信好友。
那天章喝了好多啤酒,他记得柳穿着礼领白色衬衫,外面是淡灰色短袖,白色短裙和黑色的毛袜,简单优雅,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场合,礼貌的拒绝别人的劝酒,圆圆的脸却涨的通红,一晃就一年过去了,章和她几乎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除了上升到爱和性方面,几乎什么都聊过了,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没有再提升,章觉得,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他不知道怎么拔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他说:
有免费的票,要不要去看星际迷航,听说很好看!
风从阳台传进来,把章的心吹的砰砰跳,他不明白,自己已经28岁了,为何还是如此敏感。
柳发了个笑容回来,她说:好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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