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俏潘娘帘下勾情

老王婆茶坊说技

@语易读书

炭火

潘金莲初见武松，便怦然心动，并立即付诸行动。眼见武松当天就搬来居住，她“强如拾得金宝一般欢喜”。其实，武松现为清河县巡捕都头，何必急于马上和哥嫂同住呢？或许，正是嫂嫂的一句“亲兄弟难比别人”，打动了武松的团聚之心。在父母双亡后，这对兄弟俩便各自离乡打拼，可彼此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并且长时间内失去联系。常言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然而，现实之中，往往不是如此。

潘金莲既不使唤迎儿，也不愿用土兵，实则是为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而武松请左邻右舍喝酒，给嫂嫂一匹彩色缎子，这都源于他的天性，并无任何目的。十一月某日，天降大雪，潘金莲发起强烈的攻势——“我今日着实撩逗他一逗，不怕他不动情。”天寒地冻，潘金莲却吩咐武大去卖炊饼，还安排王婆买了酒肉，自己则在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待武松踏雪归来后，她又让迎儿闩了前门，关了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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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拒

面对潘金莲嘘寒问暖，武松则以礼相待；面对潘金莲搔首弄姿，武松则低头不语；面对潘金莲捏他肩膀，武松则五七分不自在；面对潘金莲夺他火箸，武松则八九分的焦燥；面对潘金莲半盏残酒，武松则怒不可遏。潘金莲的一句“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彻底激怒了武松。他被气得不仅把酒夺过来，泼在地上，并直言“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耻”，还险些把她推倒在地。只因：“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伤人伦的猪狗！”

潘金莲原本如同熊熊燃烧的炭火，眼下却被说武松得满脸通红，躲在屋里伤心地掉眼泪。恰武大挑着担子回家，潘金莲竟然污蔑武松用言语调戏她。最终，“好不识人敬”的武松没有向哥哥告知实情，便领着土兵收拾行李搬到客店了。潘金莲确实看不上榆木疙瘩似的武大，可顶天立地的武松却也无心于她。正可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过来十来天，清河知县因三年任期即将结束，便安排武松到东京去找自家亲戚殿前太尉朱勔打点关系。

永别

临行前，武松特意备好酒菜到哥哥家辞行。武松给武大出了五大招数，以防被人欺负：一是工作减半；二是晚出早归；三是不准喝酒；四是早关门窗；五是不要争闹。武松自然希望精细的潘金莲能在家为懦弱的哥哥做主，却又以“篱牢犬不入”之语对她旁敲侧击，气得她满脸发紫。自嫁给武大之后，潘金莲确实有两件事欠妥：挑逗浮浪子弟和勾引叔叔武松。这些事虽都事出有因，但并不代表着她没有过错。

哥俩洒泪告别，焉知却是永别。武大自然依武松之言行事，每天虽被妻子痛骂不止，但依旧岿然不动。武大娶到貌美如仙的潘金莲，断然是不可能主动休妻的。武松给的建议未免过于保守，不能不能挽救，甚至激化了哥嫂的婚姻。武大选择了隐忍，不仅能忍受张大户的私通之举，还能忍受老婆的百般辱骂，且毫无反抗之举。可潘金莲面对不公的婚姻，主动选择了弥补的方式，怎奈武松断然拒绝了其苟且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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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竿

贫贱夫妻百事哀。在夫妻毫无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加之彼此的自身条件过于悬殊，何况传统的道德已经约束不了潘金莲的内心，而当时的法律也不可能为其保驾护航，故而他们断然不会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潘金莲虽得不到不解风情的武松，但也看不上街上的浪荡子弟。随着西门庆的闪亮登场，不甘寂寞的潘金莲再次激发了对如意郎君的渴望。就算没有气度不凡的西门庆，也会有其他男人出现在潘金莲的小小世界。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某日，潘金莲估计着武大将要回家，便起身“拿着竹竿放帘子”，未料被突然而来的一阵风刮掉了竹竿，又恰巧打在了西门庆的头上。正是：“自古没巧不成话，姻缘合当凑着。”潘金莲自知有错在先，先是看着西门庆慌忙陪笑，然后叉手深拜致歉。西门庆一看是个“美貌妖娆的妇人”，立马“变做笑吟吟脸儿”向她唱喏。一个目瞪口呆、神魂颠倒；一个暗自怀春、留恋不已。这一幕，早已被正在隔壁卖茶的王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茶坊

三房卓丢儿发丧结束后，心中不了的西门庆原本去找应伯爵散心，没曾想看到了娇媚似火的潘金莲。兰陵笑笑生写死亡，总是那么轻描淡写，仿佛活着才是人间正道。第一回中，卜志道死于秋意浓浓的九月，随即便有花子虚顶上；第二回中，卓丢儿死于阳光明媚的三月，立马就遇见了潘金莲。当下，西门庆寻思的只有一件事：“好一个雌儿，怎能够得手？”随后，他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匆忙来到王婆茶坊。王婆这个马泊六，口才出众，心眼却坏得很。

西门庆虽急得如同如热锅上的蚂蚁，但面对难缠的王婆，也只能自降身份，投其所好。“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他看似为潘金莲叫苦，实则却想依靠王婆，以成己美事，故而一面表示要结清茶果钱，一面欲要招揽王婆之子王潮。不到两个时辰，西门庆再到茶坊，可王婆并未急着答应说媒之事，只顾着调侃说笑。正要关门之时，西门庆三到茶坊，“朝着武大门前只顾将眼睃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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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

次日清晨，寝食难安的西门庆“早在街前来回踅走”，“不住把眼只望帘子里瞧”。王婆自36岁没了老公，或许迫于生计，常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面对魂不守舍的西门庆，王婆为了多赚些钱财，想尽办法抬高身价。在事情未点破之前，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真实意图，以更好地达成目标。眼下，西门庆本打算借着买四五十个炊饼的机会，上门去见潘金莲，慌得王婆连忙以无需上门上户去买为由拒绝。

没过一会儿，西门庆又到茶坊来了。这次，他毫不含糊地摸出了一两银子，打着付茶钱的旗子递给了王婆。西门庆自知王婆入局，便主动让她猜猜自己的心事。“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着容颜便得知。”这对王婆来说，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这次，王婆获银五两。事已至此，大家都是明白人，便不再你来我往，而是直奔主题而去。经过数次交锋，西门庆和王婆终于达成了口头协议——事成之后，再给十两银子。

银子

王婆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赚了十六两银子，而打虎英雄武松往返东京数月的盘缠才只有十两银子。为了真实地体会书中银子的价值，我们有必要换算一下银子的购买力。在第一回中，四两银子能买一头猪、一只羊、五六坛金华酒、香烛纸札和鸡鸭案酒之物；在第五十二回中，一两银子能买一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下饭、一坛金华酒、一瓶白酒和一钱银子裹馅凉糕。一两银子等同于十钱银子、一百分银子和一千文银子，用算式更为直观：1两＝10钱＝100分＝1000文。

侯会在2016年3月出版的《食货〈金瓶梅〉：晚明市井生活》书中推断，“明代万历年间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今天人民币200元，一钱银子合20元，一分银子合两元钱”。叶思芬在2017年11月出版的《叶思芬说金瓶梅：世道与人心》书中认为：“当时的一钱银子大概相当于今天一百块人民币的购买力。”高晓松在2017年4月播出的《晓说·金瓶梅之金莲和黛玉》节目中说：“明末，差不多一两银子相当于今天的1000块钱。”语易读书，以1两≈1000元作为参考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