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了

奶奶去了。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是一个糙女人。她不会像外婆一样给我念各种有趣的童谣哄我睡觉,不会像妈妈一样给我的衣服上绣上漂亮的花朵,甚至,她会做的饭也只有一种——菜很少的面条… …在我有记忆以来的三十年,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的忙碌,日出到日落,只有吃三顿饭的时间,她是坐着的。其他时间,她都是在忙,晒柴火、打猪草、种菜、除草… …一米五、七十斤的身体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没有停下来的那一刻,她甚至忙的没有时间坐下来与孙子孙女说说话。一度我觉得奶奶的人生很可怕,只是个没有思想、灵魂的机器人。

生病后的奶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我觉得她才真正放下了自己的负累,她才真正变回了一个软弱的操心的老妇人。她说:给我把桃子切成薄薄的小片,我牙不行啦。她说:你俩赶紧抓个娃娃,我还想看看哩。她说:你表姐啥时候才能结婚啊,这个女娃娃把我愁的呀。她说:鹏鹏的媳妇啥时候娶进门啊,不知道我还能等到不。她说:你龙龙哥的娃儿身体壮实了,你姑就轻松啦。她说:你们都别回自己的家,我今天下午就走了… …

躺在床上的奶奶,白净、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蓦地,我看见她的枕头和脚垫,那上面有着精致的绣花,滴血的红梅、昂首打鸣的雄鸡、一笔一画工工整整的字,那些绣花,色彩搭配得当,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一样的。姑姑告诉我,那是奶奶在病中自己绣的。我的心里瞬间百感交集,我对奶奶的印象突然间就颠覆了。是啊!奶奶也曾是一个有血有肉、心灵手巧的大姑娘啊,嫁作人妇、生儿育女,艰辛的生活将她打磨成了一个糙女人,最终,病魔又让她回归了初性。人生,就是一场修行。而奶奶,就是那众多苦行僧中的一个。

奶奶去了。

苦行僧的修行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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