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写于13年前的爱情小说，主人公“我”是个男性，第一次尝试这种视角与写法。2005年曾发表于《打工族》，记得稿费有600多。如今回头看看，果真年轻无畏，大量的心理描写，平铺直叙，无病呻吟，羞愧难当。但即使再写一次，未必能更好。留于此，纪念。

 这是一个江南小城，经济异常活跃，投资者纷至沓来。当地暴发户如雨后春笋，昨天还是满腿泥水的农民一晃就盖起了一幢几十万的小洋楼，因为他们的土地都用来盖了工厂，转眼间寸土如金，他们自然跟着发了。经济的暴发却没有带动文化的发展，这里始终缺乏一种文化的底蕴，这让来自文化古城的我很不习惯。

　　初次见到秋时，感觉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有些沉静，言谈举止都很得体，可以看出受过良好的教育和浓厚的文化熏陶，那种内敛的气质叫人沉醉，让人愿意一再欣赏。

　　我不是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对于秋，回头想想，第一次见她，我只能说是欣赏。在认识她之前，我从没爱过谁，不懂得什么叫爱情。既然不懂，那我又如何知道对她的初次感觉是不是爱呢？总之，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美妙。

　　从此，公司里其他的女孩子在我的眼里就再平凡不过了，尽管她们都比秋会赶时髦会打扮。秋不属于漂亮的那种，她属于美丽，从内散发出的光芒美丽绝伦。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最美的。也许我一直没爱上什么人，就是因为我还没遇到像秋这样的女子吧。感谢上天，终于让我遇到了她。

　　谁都不相信我没有女朋友，他们会说：帅哥怎么会没女朋友呢？是挑花了眼吧，还是多得数不过来？

　　帅哥？好笑，难道谁规定帅哥就必须要有女朋友，到底怎样才叫帅呢？我从不关心这些。

　　很快我知道了秋有男朋友，关系很亲密，他们是大学同学，四年的感情了。我很失落，好在陷得还不深。

　　我在心里对老天说：“老天爷，你也太残忍了吧，好不容易给我一个苹果，你又要将她收回去，你还不如不曾让我看到这个苹果……”

就在我拼命工作，企图麻醉自己的时候，秋加入了我的QQ，一见如故的聊天，让我明白我已在劫难逃。这一场宿命啊！

　　我看了秋发在各个论坛上的帖子，了解到她的喜怒哀乐，以及小小的梦想多年的愿望，感性细腻的内心世界。她似乎并不那么幸福。为什么呢？

　　我已管不了那么多，我知道我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叫秋的女子。是的，爱，我第一次慎重地将对一个人的感情称为爱。这个人，是一个即将嫁作人妻的女人，是一个可能只将我当作弟弟的女人，是的，我甚至还比她小。

　　但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因为我已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的一颦一笑，一声咳嗽，一次经过的身影都会牵动我的心，我无法自控地关心她的一切。她身体不好，冬天老是感冒，看她痛苦的样子我会心疼，是真正隐隐作痛那种，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甜蜜。奇怪，这种心痛的甜蜜，我今生第一次体会到。也许也是惟一的一次了。

　　秋喜欢听经典老歌，我给她下载邓丽君、张雨生、齐秦的所有歌曲，还有她最喜欢的《HOTEL CALIFORNIA》、《CASABLANCA》、《TAKE MY BREATH AWAY》，偷偷丢到她的共享文件夹里。我很容易就破解了她的共享密码：1314。我是搞电脑的，这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1314，她究竟渴望着怎样的一生一世呢？

　　秋对我说，谁那么好啊，给我好多我喜欢的老歌？我要谢谢他。我说，不定是暗恋你的人呢，你可要小心了。她不屑一顾地笑笑，别天方夜谭了，我都老啦，谁还会暗恋我这棵黄花菜呢。我说，错啦，是丁香花。

　　我不敢流露，我怕我对她的感情会成为她的负累，给她原本安宁的生活带来灾难。

　　我算什么啊？第三者？真丢人！我也不敢和任何人说我对秋的好感，哪怕是最铁的哥们，我知道这份感情只能永远埋在心底，任它自生自灭，自始至终只能我一人知道。

　　我不知道我忍耐的极限是多少。但我知道任何事物一旦超过极限就会崩溃，所有的束缚和限制都会功亏一篑。

　　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也许是疯了，在跟她聊天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打出了那三个字……

　　秋一开始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好啊好啊，你到广播里去说，让全公司都听见。嘻嘻。

　　我沉默了。我的沉默也使秋沉默了。

　　过了好久，她说：傻瓜，你在搞什么鬼？不要吓我啊。

　　我心情郁闷地下了线，我无法面对她的纯真。

　　秋可能意识到了我对她的感情，如此感性的女子又怎会感悟不出呢？

　　她很认真地和我说：“你不能喜欢我，千万不要。我有男朋友，很快我就要结婚了。作为女人，我已经不小了，我甚至都觉得自己老了，作为男人，你还非常非常年轻，你会遇到许多女孩，你会发现有真正适合你的女孩，那样才会幸福。明白吗？”

　　“不明白。还有，你没老，不要总说自己老，知道吗？”

　　“我是真的老了呢，我觉得我对什么都没激情了，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就这么过吧。”她有些落寞。

　　“不！为什么不去想？你想怎么样都行啊，就是不许说自己老，更不许说心老！”我有些生气，又心痛。

　　“呵呵，他总说我老了，说我幼稚，还爱做不切实际的梦。经常听他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什么也不敢去想了……”

　　“他就是这么爱你的吗？就是这么扼杀你美丽的梦想的吗？就是这么让一个感性的女人不再有任何愿望的吗？太残酷了！我不允许！你知道自己是一块珍宝吗？别人想要还得不到呢，他却不懂得珍惜……”

　　“别说了，再说我要哭了。”

　　是什么束缚了她？感情？道德？还是其它？总觉得她很辛苦，想要逃却不敢逃。虽然看不见她的泪，却分明看见那些泪在她心底流淌。

   秋最怕的是冬天，她的手在冬天永远是冰凉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她的脸。我一直想使她健康快乐，但我不知该如何去做，似乎怎样做都不应该，因为我的一切想法都源于对她的爱。可我只是站在场外，我错过了入场机会，已错过了几年。那么这份爱，对谁都只会是伤害。除了深藏，又能怎样？

　　我从来不去想秋是不是爱过我，因为对于她，提任何小小的要求或心存什么愿望，都是残忍。她始终固守着同她男朋友那份一路走来的感情，即使变质，她还有回忆，可以靠回忆活下去的女人。

　　但她冰凉的小手，惶恐的眼睛和颤抖的双唇，却分明在诉说她不幸福，她渴望一份如同她一样细腻的感情。那一刻，我懂了，她要的是如同童话般美丽的一生一世。秋这样的女子，是要有一个将她当作珍宝一样的男人来守护她一生一世的，可她只有回忆。她的男朋友一再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该有梦想了。

　　我惟一感到安慰的是，她曾在我的怀中真实地存在过。在刺骨的寒风中，我手心中的她的小手没有一丝热度，在我坚定的注视下，她的目光苍茫而软弱。当我吻她的双唇，她在颤抖，泪在月光下像一条沉静的小河，悄无声息地流淌。这是我惟一一次看到她哭，无声地落泪。

　　那，是我的初吻，给了一个不可能成为我妻子的女人。

　　我的心刀割般疼痛，我想幸福她的一生。然而，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男孩，而她的男友，已是事业初成。

　　“秋，我还有机会吗？哪怕1%？”

　　“不，不，你千万不要这样说。对不起，我是不是个坏女人？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好恨自己，觉得自己好恶心，对不起任何人……你忘了我吧！”她的那种自责和挣扎叫我痛恨自己，是我给她带来了痛苦。我说过要深藏这份感情的，为什么又要狠心地强加于柔弱的她呢？我真残忍。该受谴责的是我，而不是她。

　　看着她日复一日地憔悴，我的心在滴血。我知道她从未停止过自责，追求完美的她又如何能原谅自己的“背叛”？我知道她是将之当作不贞来看的。这于她无异于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是我亲手带给她的，必须由我去收场。

　　我选择了逃避。

　　我不接她的电话，不抬头去看她，即使擦肩而过也视若不见。我并非没看见她眼中的哀怨，虽然我心中滴血，但我脸上仍要装作若无其事，冷酷到底。是的，冷酷到底。

　　但我却在她不注意时望着她的背影发呆。我问自己：你都在干什么啊？你这个伪君子！

　　秋在QQ上给我留言：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自己，恨自己不自重自爱，如果记住我会让你感到恶心，你就忘了我吧。我曾经觉得自己心已经老了，是你告诉我它还年轻，谢谢你。现在我才发现，它是真的老了。

　　我没有回话。无论她留多少言，我都没回话。

　　我开始和公司的漂亮女孩们来往，甚至故意当着秋的面打情骂俏，出双入对，在情爱里游走。

　　我知道她很难过，并且恨我的绝情。

　　我坐在电脑前，望着那个可爱的头像，发了半天呆。这个头像的背后，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我必须放弃的女人。她有男朋友，他可以给她一个安稳的小窝，虽然他们之间也许已没有多么浪漫的爱情，但她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我的出现，也许能带给她短暂的幸福感受，却要让她承受内心的折磨和惶惑。即使我们能在一起，我所能给她的也只是漂泊的命运。

　　为了让她彻底恨我彻底忘记我彻底将我从她的生活中DEL，我再次看了一眼她的头像，狠狠心将她拖进了黑名单，从此她的好友名单里将再也看不到我，我的名单里面也不再有她。以后她想给我留言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一种咫尺叫天涯，有一种冷漠叫绝恋，有一种笑容叫血泪。

　　当我自欺欺人地逃避秋时，我还赋予它一个美丽的托辞：为了她一生的幸福。

　　却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在她早已死如灰土支离破碎的心上又撒了一把盐。

　　秋真的不再找我了，不再打电话，也不发短信，碰到时也是低头匆匆而过。在她脸上，也看不出哀伤和恨意，她又像我刚认识她时那样平静了，只是更沉默了。以前还能看见她和同事有说有笑，现在除了工作，她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呆。每当我偷偷看她，都发现她目光无依地望着某个地方，我知道她看到的是一片空白，没有缤纷的色彩。

　　春节过后，我四处奔波，想换一份工作。尽管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

　　我想起了一段经典的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与海角，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相爱但不能在一起；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相爱但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深爱着对方还要故意装作不把彼此放在心里……

　　既然每看秋一眼，心痛会多一点，还不如不再相见，将一切彻底埋葬在记忆中。

　　发现秋好像身体不太舒服，我估计是又感冒了，在冬去春来的换季时节，她总是要病上几场的。这个秋啊，她这么虚弱的身体，该怎么办？

　　一天晚上，几个月没找我的秋突然给我发了一个手机短信：我病了，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以吗？

　　我知道她想打电话给我，却担心我不接，于是告诉我病了，也许她认为我不会那么无情，不会拒绝病中她的小小要求，认为我一定会打过去的。

　　但我没有打。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又何必拖泥带水，不忍放手呢？长痛不如短痛，一定要坚持住。

　　在我的新工作还未搞定的时候，秋却先离开了公司。

　　如果不是她亲自到我座位上和我说，我是不会去见她的。那天下班的时候，秋来到正在收拾文件的我旁边，说：“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晚上七点我在小河边等你。”

　　也许真的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不她决不会来找我的。

　　我去了，她告诉我的却是她要走了。

　　原来，她和我一样，无法忍受日日相见却若路人般的陌生。我想她是被我逼走的。

　　秋走了。她成为了我生命中一阵擦肩而过的风，我没有抓住。

　　也许她最后一次找我，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的，而带走的却是绝望。

　　秋走的第二天是我的生日，我收到了她的一个短信：

　　有一天我擦亮了阿拉丁的神灯，灯神出现了。他说：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我说：请收看此短信的人一生幸福！我曾经以为你能带给我幸福，但你最终选择了逃避，也许你是对的，这样你才能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

　　啊，难道秋曾经想要我带给她幸福的吗？她曾经想要我呵护她一生的吗？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只看到了她的挣扎她的痛苦，我以为我的逃避会让她恢复从前的安宁，却从没想过去帮她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我拼命地打她的手机，听到的却是：此号码不存在……原来，当她对我彻底绝望之后，也选择将我从她的生活中全部删除，不留一丝线索和关联。

　　我去找她的朋友乔，乔说：“我也不知道秋到底去了哪里，她只是告诉过我，她和男朋友分手了，她男友爱上了一个比她年轻好几岁的女孩。与此同时，一个喜欢她的男孩也突然不理她了。她说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她为之停留了……”

　　是我，是我亲自扼杀了她残留的最后一丝希望，将她逼上了又一轮流浪的旅途。中国这么大，世界这么大，她在哪一个角落呢？谁能呵护她脆弱的灵魂温暖她冰凉的小手照顾她虚弱的身体？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可是，秋，我们之间的日子，为什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为什么我只能在梦中将你回忆？为什么风一旦经过，抓住的就只能是满手的叹息？

　　有一天，我也擦亮了阿拉丁的神灯，灯神出现了。它说：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我说：请时光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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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伊刀：双鱼女，期刊写手，专栏作者。愿以倾世温柔，写尽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