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在街上碰到40年前的老街坊，听她说老邻居仙桃上个月过世了，心情格外沉重。
在杜娟心里，仙桃是个苦命的女人。记得刚搬到老街跟仙桃做邻居时，大她十岁的仙桃，已是三男两女五个孩子的妈妈。可此时仙桃肚子里，却又怀了六个月的身孕。
记得那时，每天天还没亮，仙桃就起床给孩子们做早餐。把四个上学的安顿好了，再把四岁的小儿子送到相隔不远的奶奶家看管。然后，仙桃再去上班。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后，仙桃收拾完碗筷，还得把孩子们换下的一大堆衣服，用搓衣板洗了晾好。
仙桃的老公除了上班，也没一下歇着。他从单位领了副业回家做，就是做装钢笔用的硬纸盒，挣钱贴补家用。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看上去很瘦弱。
夏日的一个中午，杜娟从厂里赶回家吃饭。突然，听到隔壁仙桃家传出婴儿的哭声。她想怕是仙桃生了喔，她赶紧从家里拿了12个鸡蛋，去仙桃家。
杜娟进屋，把装鸡蛋的搪瓷碗放到饭桌上。这时，仙桃家大大小小的五个孩子，正围坐在桌前。他们各自伸着筷子，争抢碗里的鸡块，嘴里在不断地咀嚼。就像一群饿透了的鸡鸭，围着食槽抢食。
杜娟默默地摇了摇头，来到床前坐下。她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仙桃说道:”这么快就生了？像鸡婆下蛋似的。男孩？女孩？”
”昨晚有点反应，今天她爸没敢去上班。9点多就生了，是个丫头。”仙桃平静地说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杜娟看了看桌子上，盛鸡的碗都快见底了。可孩子们的眼睛却还掉在鸡碗里，手上夹菜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歇。她回头问仙桃:”那你吃了点东西吗？”
”没呢，她爸今天可累着了。找接生婆，等我生了后，又上街买菜。然后炖鸡做饭，一直在厨房忙到现在。”仙桃说话的神情，丝毫没觉得自己是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人。
”哟！你来了。”仙桃老公端着一碗鱼进来，笑着跟杜娟打招呼。
杜娟也笑着说:“我来看看仙桃，恭喜你又做爸爸了。”
“咦！鸡呢？你们怎么都吃完了？唉！那是做给你妈吃的呢！你们怎么给吃上了？仙桃，你也是！我做好了还特意叫你先吃。你却放在这，结果叫他们给全吃光了。现在好了，鸡毛都没看见一根了！”看得出，仙桃老公这会儿真的是心疼了。
”吃了就吃了呗！我吃鱼也一样的。”仙桃见杜娟坐在这里，便接过老公的话说道。
“好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我得回去做饭了，下午还要上班。”杜娟起身告辞，对仙桃老公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把鸡蛋腾出来，我把碗带回去。”
“谢谢了！”仙桃老公对杜娟说道。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只要想起曾经住过的那条街，那些邻居，杜娟就忘不了仙桃。
杜娟听说晚年的仙桃晚景凄凉，大儿子不到40岁病逝，白发人送黑发人。二儿子打群架致人重伤判了八年，小儿子离婚后一直在家啃老，三个女儿也没搞得好。
仙桃70岁的时候，还和老公摆米粉摊养家糊口。仙桃生命中的最后三年瘫痪在床，很惨。
杜娟想，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仙桃，在天堂里也真该好好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