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和赵姨娘

        红楼梦里有一个人见人厌的角色——赵姨娘,她有一子一女,儿子贾环生的是形容猥琐,举止低下,毫无半分大家公子的气质,就是和丫鬟们在一起赶围棋作耍,还要耍赖贪钱,反被丫鬟看不起。相比之下,三小姐探春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才思聪颖,精明强干,“真真一个娘肚子里跑出这样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探春是所有红楼女儿中最具男儿气概的,这个像不是跟湘云穿男装似得,而是指她的胸怀气魄,远见卓识,即便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的王熙凤都要连赞她三个好,说她段文识字,比之又厉害了一层。

        探春是从小养在贾母身边教导,每天是和姊妹一起读书习字,成长环境自然是非常美好纯洁的;而贾环是跟着赵姨娘,书中没有直接写贾环的生活日常,但有好几处,每当贾环犯了错或者是惹了什么笑话,赵姨娘也不问为什么,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什么“下流没脸的东西”之类的脏话,她总是在不停地在强调贾环没身份,没地位,一再的打击他的自尊心。赵姨娘是奴仆出身,没什么文化,再加上她妾的位置,实在是不上不下的尴尬,连跟芳官那群小戏子吵架时,都要被嘲笑:“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她极其自卑,却又极其渴望得到尊重,想着成为人上人。她欺软怕硬,看到比她还低一等的戏子芳官之流糊弄了他的儿子,就想着闹她们一通,以此来挣回脸面,而一看到王熙凤就吓得没了声,连着平儿也上赶着讨好。或许贾环本身就其身不正,但是在他的成长过程的,赵姨娘却一直起着反作用,负能量满满的她只是将自己的儿子带入了一个更糟的境地。

      书里没有对赵姨娘有直接的外貌描写,但是女肖母,但从探春的外貌来说,也应该是不差的,要不然贾政也看不上她。读者大多嫌恶赵姨娘,也是因为她粗俗愚笨,鄙陋不堪,有事没事的,逮着机会就出来兴风作浪,看书的时候也很心疼惋惜探春,怎么老有这样一个亲妈来拖她后腿。而如玫瑰花般,好看又扎手的探春对待经常挑事的赵姨娘,训斥起来也毫不留情。最让我有感触的还是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赵姨娘是够愚蠢刁泼,当着这么多大小仆人的面,让主事的探春下不来台,“姑娘放心,这也使不到你的银子。明儿等你出了阁,我还想你额外照看赵家呢。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但后头探春的回击,我少时读来,还是够狠,够绝的,“哪个主子不疼处理得用的人,那个好人用人拉扯的”“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那里又跑出个舅舅来”。探春在一般的公众场合,乃至姐妹兄弟跟前也毫不掩饰她对赵姨娘的厌恶。在佩服探春敏锐聪慧的同时,也不禁暗暗惊心,她真的这么厌恶憎恨赵姨娘吗,那可是她的生身母亲啊。

       现在再看《红楼梦》,大约也看出别的意思来,骨肉亲情哪里是真的能割舍的。探春是极了解她这个亲娘的秉性的,“自己呆,白给人做粗活”“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算计”,赵姨娘这个“呆人”每每生事,都是给别人当枪使,所以探春也每每是“又好气,又好笑”,常常还要落下泪来。心中想想也真是万般酸楚。在蔷薇销事件中,赵姨娘和芳官藕官等一众厮闹,忙的探春赶来劝服,盛怒之下,还要细细盘查是谁挑唆了赵姨娘来闹事。

         书中探春对赵姨娘的意思大概还能体察出一二,绝情中还是有情。但赵姨娘对探春却看不出什么来,总是一味地聒噪讨嫌。她将探春和贾环两人都当成是她的所属物,总想着借着从自己肚里出来的少爷小姐来在贾府里争的一席之地,可偏偏她自己却是烂泥扶不上墙,做事鲁莽又愚蠢,反叫的没人看得起。

        小说最后,探春远嫁。在高鹗的续书里,赵姨娘是满心欢喜,并不觉得有何悲伤,还特意到探春那里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实在让人生厌。当初看续书,只觉万般别扭,处处不通,也没什么想法。而87版的电视剧没用高鹗续书结局,用的是周汝昌观点的结局,探春远嫁那场戏,贾府众人都来到城门为探春送别,赵姨娘作为探春生母,自然也在其列,可她却是哭的涕泪涟涟,最后探春要走的时刻,还想要再上前一步,都被王熙凤给拦了下来。这虽是个小细节,却更触动人心,比高版不知高明多少。

(心之所想,文之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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