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了，芹子回家后发现家里没有人，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当然，四轮车也不在。芹子蹲下身子，熟练地把手伸到堂屋的门槛里面一摸，就摸到了家里的钥匙。

开了堂屋门进去，芹子放下书包就去厨房洗了手开始做饭。她知道父母肯定是出车了，上周回家听爸爸说这段时间生意好，只要能从煤矿排队拉出煤，到了河南就有人抢着要，价钱还不错。估计是快入冬了，家家户户都要储存一些过冬吧。

满堂最苦恼的是，自己一个人在路上没有照应。原来和建军相跟着，也不觉得怎样，后来建军嫌四轮车拉货少，就把四轮卖了，又借些钱买了一辆解放牌汽车，那家伙不但拉的货多，而且跑得还快，所以两人就相跟不上了。满堂几次叫大林回家给自己当帮手，大林喜欢木工，迟迟不肯回来。兰花不愿勉强大林，就自己陪满堂出车去了。反正，路上女人做帮手的也不少，谁也不笑话谁。

芹子拿火柱捅开火，坐了锅，用凉水和了面，放在一边醒着。她又找出土豆白菜，洗净后炒了一锅烩菜，父母还是没有回来。

等不到他们，芹子只好给自己做了一碗拉面吃了，然后把锅盖好，又在炉膛里添了一些煤，自己就回堂屋插上门去看书了。几个小时过后，她连衣服都没有脱，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道深夜几点钟，芹子睡梦中听到有人拍门，仔细一听，是爸爸的声音，她一咕噜爬起来，跳下床把门打开了。

兰花和满堂进屋了，两人头发都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鼻子也冻得通红，黑色的灰尘附着在他们眼窝下和鼻梁两侧，耳朵里的灰尘看起来更多一些。两人疲惫不堪，看见芹子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就放好东西打着呵欠去睡觉了。夜深人静之后，呼噜声此起彼伏。

芹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蒙住了头，在被子下吸溜了一下鼻子，擦了一把又一把眼泪，身子还是控制不住地随着压抑的哭泣一颤一颤的。

她一直以为爸爸不在煤矿干活后，就不会那么辛苦那么劳累。没想到现在，不仅爸爸，连妈妈也没有了清静，他们都比以前更辛苦了。

芹子想起自己过星期回家走在公路上遇到堵车时，经常能看到那些卡车司机大多端着一桶热腾腾的泡面在吃，不时还要从高高的车窗里扔出几条撕下的红色的火腿肠皮。而四轮车主就不一样了，他们蹲在路边，只是拿着冷硬的馒头或者火烧，在就着一袋余姚榨菜慢慢咀嚼。因为没有热水，他们下咽时往往很费劲，芹子有时能清晰地看到他们那蠕动着的喉结。

漫长的一夜，在芹子的胡思乱想里过去了。天微微亮，芹子就轻手轻脚起床了。

她从厨房里提出水桶，在门外找见扁担，挑着水桶走向了村外。

等她摇摇晃晃地挑着两桶水进院时，兰花已经在厨房做饭了。她把昨天晚上芹子做饭剩下的面团，撒了油、葱花和盐，做成了金黄喷香的葱花饼。

芹子自己费力地掀开厨房门帘，挑水走进去慢慢弯腰把桶放下后，她先把扁担竖在了门口，又弯腰提起桶吃力地把水倒进了水缸里。她提着两只桶打算再去一趟，兰花叫住了她。

“芹子，不用去了，你坐下我和你说个事。”兰花吩咐。

“妈，咋了？”芹子把桶放下，来到兰花跟前问到。

“呃……我说，你上完这一冬天就别去念书了吧！”兰花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啊？”芹子怎么也没想到，妈妈会先提出这个事。其实，昨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也想到了辍学。只是，由妈妈说出来，芹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你看，咱村里比你大的女娃都没有上初中。要是你爸还在煤矿，我也不说啥了，你想念书就念书。可是，现在我们弄了这个车，俩人都得在外面跑，家里都没有个做饭的。还好家里没有值钱东西，要不连门都看不住……”兰花也不管芹子是否表态，自顾自说着。

“嗯……好吧，我回来！”芹子答应了，她想，在学校反正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学，王老师也说了，自己不会有啥出路的。可是，答应过后，芹子心里又有一丝想哭的冲动，还好她忍住了。

“那就好，你看你回来在家搭把手，我和你爸就能一心挣钱，以后你哥……”兰花继续说着。

“回来干啥？为啥要回来？谁说我娃也不能回来！”满堂掀门帘进了厨房，黑着脸，声音比往常高了好几倍。他两只手上糊满黑乎乎的机油，门帘上也留了一个明晃晃的黑手印。

原来满堂不在堂屋睡着，他早早就起床去修车了。前段时间跟着建军，车子有了小毛病，都是建军自己动手修的，省钱。满堂留心看着，建军也把车子常闹的小毛病给他讲讲，所以满堂自己能对付着处理一些小问题了。

可不要小看这些小问题，自满堂出车以来，他也看多了各种事故，有的是疲劳驾驶，有的是闯了逆行线，有的是超速，还有的就是车子有了小问题，车主一拖再拖，总觉得挣钱要紧，就耽搁成了大事故。

满堂在这一点上从不含糊，所以昨晚才把车开回了家。

现在修车回来，正好听见兰花说让芹子回来，满堂就气冲冲进厨房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