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承一生

文/随风

1.墨香萦思字不语  秋意阑珊万愁绪

这安静的屋子她待了两天,那个男子把屋子让给她后没再出现,而是一个叫叶儿的女孩一直过来。感觉敏锐的她,自进门那时就闻到一丝舒服的气息,那种处久不自知,初入沁心脾的味道,初闻如山涧溪水,清澈流动,再闻泛着淡香,奇怪的感觉。

她缓缓摸到窗户边,感受着夜色的清冷,枝叶的婆娑,是月圆的天空吧?仿佛有浮云似纱追月般。嫦娥曾经拂袖憧憬奔向广寒宫,但众所周知,随之而来是独处宫殿的冷清和寂寞,玉兔伴青灯,何以了余生?

而她也一直在奔跑,具体逃向何处不知,只知道想离开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逃跑,逃了几年或许今天可以逃出这种寂寥。纵然家仆众多,吃穿不愁但是心门紧锁,少了一种身心的自由。眼睛也因为一直暗自流泪而失明了,谁能打开?潜意识中有个不清晰的影像。

虽然看不见,但感觉房间舒服,简单的陈设,她已轻轻触碰过。窗外淡淡的清香袭来她突然想到读过的一本书【若有来生】,那个痴情的女子沏好茶等待心中的人,想不起等谁,但心中的执念让她等候着,茶凉了又续。

此情此景仿如此时,想不起等谁却不愿走。这个屋子,那个男子应该经常来,因为气息温暖没有灰土。无意中还摸到墙上一把剑和一支笛子,触碰起来凉凉的,心头的锁却在摇晃。闻着书桌纸筒里泛着墨香的字画,很想知道写了什么。

此情此景真是:

墨香萦思字不语

秋意阑珊万愁绪

心锁微开,铺在桌上的字画仿佛在眼前萦绕飞舞,笔迹清秀有力少有章法,如同随心挥墨,墨随心飞她喜欢的字,脑海中模糊的影像深刻了点。

2. 远走高飞待何时

早上叶儿来过,留下了些吃什还有换洗衣物,临走叫她别出去,晚上哥哥带她走。

耳边回想起叶子的话:

“你记得怎么来这儿的吗?”

“嗯,你哥哥带我来的,我想离开这儿,逃了很多次,每次都被抓回去,其实我很感谢你兄长。”明亮的眼神望着不存在的点。

“不必这样,他心底愿意做的,总之不会害你,姑苏城外不安全!哥哥今晚带你走,你收拾下。”

“去哪儿?”她随即问。

“哥哥会告诉你的。”

“能否知道他的名字?”

“子羽。”

“子羽,子羽......?”

“为何一直念? 是有印象?”

“呃,没事…”她喃喃地念着,其实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不知道,当时叶儿看着她怜惜的样子,想起了当初的她,虽然一面之缘却很难忘却。。

昨天哥哥不能折回书画坊,直接去了以白羽身份租的屋子。叶儿刚见到她时,那种生人勿近的样子,真难和几年前那个温婉的女子联系起来。面容清秀如初,眼神清澈却虚幻,往日的记忆也破碎了,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初她突然消失,据说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在余杭西湖边游玩一眼相中了她,哥哥去阻拦。但最后叶儿看到他垂头丧气回家,闭门不出。真的是红颜有劫吗?当初那个道士的预言。

这个清浅哥哥喜欢的女子,终于找到她了,多少女子对哥哥一见倾心。而他视若无睹,为了这个清浅守身至今。

3. 日夜呼唤终有音

清浅回想着遇见子羽的那个早晨,阳光抚开了她紧锁的眉,也温暖了脸庞,微凉的空气中夹杂着嘈杂。几年了,第一次有机会走出府门,随手带了自己贴身的丫鬟。

没有机会了吗?认命了吗?这次出门,她听到那个人叫几个家丁跟着她,她听得出有兵器的声音,是啊,怎会放心呢?

她喜欢姑苏,却不喜欢范府,富丽堂皇的冷淡,还有那个男人散发的气息,不是她爱的淡淡清香。

子羽戴着面具从书画坊出来,那是他和妹妹开的。书画坊开在姑苏城内繁华的阊门外的十里街上,绫罗绸缎,古玩字画,典当铺比比皆是,乃富贵风流之地。

记得他刚经营画坊不久,就宾客络绎,没几年已是姑苏城一带小有名气的才子,求字求画的人纷踏而至。

他在书画斋不戴面具,就是风流才子子羽-真名,出门戴上面具就是剑士白羽。子羽文武双全,因为年少的那件憾事至今没有婚配。

他前脚刚踏出画坊,就看到一行几人,其中两人追着两个奔跑中的女子,看穿着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个丫鬟打扮的拿着一个小包袱扶着另外一个纤细身影,被扶着的一身碧绿衣裙勾勒出曼妙身姿,容颜绝美。

无聊的争执子羽见多了,再美的容貌也吸引不了他。

意欲移开视线时定住了,细看碧绿衣裙女子面容竟然熟悉起来,太像浅儿了,梦中的影子?他有过承诺的女子!

之所以来到姑苏城,也是因为听说浅儿可能在这儿,开了字画坊也是为了探寻她的消息。这些年她只存在他梦中,是她吗?

她是听到了他每日每夜呼唤?

她不认识他?子羽看到她环顾左右但没看他。哦,他的面具?她的眼睛?看着她踉跄快摔落地上的瞬间,他急忙飞掠过去。

身边的丫鬟惊讶地盯着子羽,那个女子慌乱中不失礼数地道了声谢,眼睛却没看他。但身子在子羽手臂中明显颤了颤。

此时追赶的家丁已到跟前,其中一个拔刀道:

”滚开,夫人岂是你可以碰的!不想si快滚。”

“休得无礼,不许伤害他人。”那个女子看似柔弱,此时却厉声喝道,一种清淡气息扑面而来,眼睛看不见嗅觉却很灵敏。

闻香识人,眼前扶住她的人身上的气息淡雅清新,夹杂着她喜欢的墨香,清香,还有习武之人的阳刚之气。

子羽才懒得和这种狗奴才废话,近身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是清浅!除了褪了年少时的稚气多了几分忧愁外,容貌几乎没变,见她仿如隔世。他真想扶着她不放,但在丫鬟眼神中不舍地松了手。

“珠儿赶紧扶着夫人回去,否则老爷……”另外一个拿着刀的家丁好言相劝,还没等他说完那个女子说道:

“放我和珠儿走吧,就当没看到我们跑了,我给你们银两。”浅儿说完低声叫丫鬟拿出包袱中的银子递给两人,子羽注意到其中一人似乎动摇了,但是另外一人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想si啊,放跑夫人,你知道后果的!”

“对对,夫人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小的没法交差。”那人随即屈身附和。

“你想走,我就带你离开。”子羽看着浅儿声音虽柔却不容置疑,她寻声转过头,眼里都是疑惑,他突然一瞬间捕捉到浅儿的眼睛,似乎看不见。

子羽面具下的双眸酸了酸,紧了紧手中的拳头,压抑住仰天大喊的冲动。

声音也很熟悉,浅儿内心的心锁松了松,他是谁?内心莫名生出想跟他走的念头。她已经逃了无数次,但每次都是被推回到那冰冷没有人情的宅子,面对那个英魂不散的老爷。

自从那夜逃跑争执中摔倒后,她就记忆有损,潜意识中想跑,有次走了很远还是被找到。随之而来的是更加严密的看管。

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要带她走,她却愿意信任他,只因为那丝感觉。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珠儿你呢?”随即转向身边的丫鬟珠儿,珠儿是她成亲前跟着她的, 所以仍旧叫她小姐。

“小姐,你知道我家人都在府中,我不能走,虽然很想跟着小姐。”口气中尽是不舍和失落。

随即子羽伸手刚想拉她的手,一把带风的刀劈了过来:

“想抢我家夫人,你当我是si人吗?”

子羽眼也不眨一脚踹上去,只听得刀落人退后数步倒地的声音。

“你小子活腻了,受si吧!”又一把杀气十足的刀挥来,子羽看也没看拉起清浅的手袖子朝前使劲一挥,这个人也应声倒地,只留下刀落青石路上的当啷声。子羽运剑如神时挥物似剑,这几年为了寻找浅儿,弥补之前的憾事修炼更加精深。

“他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剑士嘛?”

“可是路见不平的侠士那。”

“对,我亲眼看见他帮过桥那头卖饼的。”

“那他和那个绝色女子什么关系?”

“好像是范府的家丁,叫她夫人,也许是范夫人,据说很美但从没见过她出来。”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那!”

周围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一时间赞叹和惊叹声不绝。

就这样子羽拉着清浅和不舍的珠儿告别后渐渐远去,留下两个家丁爬起来滚回去交差。

4. 风云突变在月夜

叶儿走后,清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件换洗衣服和干粮。一会一个小包放在桌上,等着子羽的到来。

清浅拿起笛子,开始低声吹吟起来,悠扬的笛声绵绵的忧思飘扬出去。突然外面很重的叩们声,她放下笛子走到门边刚欲开口,门被推开了,清浅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她感觉进来很多人,一种压迫感袭来。清浅听得出多数人手里拿着武器,一个家奴的声音传来:

“老爷, 没错吧,我找了一天才找到的,跟踪了那个书画坊的叶儿才找到这儿,我就觉得那剑士和画坊有猫腻。”听得出他得意的声音。

没人理他,一个熟悉的声音对着后退的清浅说:“浅儿,跟我回去吧,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放我走吧,就当我死了。”浅儿颤声说。

“回去不好吗!你还是夫人,吃穿不愁,那种日子不好么?”浅儿似乎觉得瘸着腿的人慢慢走近了,浅儿眼睛不好听力惊人。随即再次退后触碰了桌角, 一阵撞击的痛楚袭来,她不经意皱了皱眉头。

清浅想着,这个叫范隐的男子对她态度如抽风般,好起来低声下气,恶起来劈头盖脸。她无意中也偷听到了自己的生世,还有一次被追回后,在范隐的抽风中头撞到了桌脚,至此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

听珠儿说范隐的腿伤也是因为她,她却没有心情去理会。只想离开这儿,去哪儿其实也不知道,最好如枝头飘零的一青叶,挣脱树的束缚去浅游天地,或者飘去轮回前的栖息地。

“浅儿,求你了跟我回吧。”说着欲上前去拉她,突然浅儿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朝着面前挥舞,这是她在桌子边摸到以防不测的。

范隐腿虽然瘸,但习武之人身体还是灵敏的,浅儿却突然反握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走开,不走我死给你看。”她想死了以后便自由了!她一副凌然的样子,周围却嘈杂声一片:

“夫人有刀?我们查过她没有啊。”

此时门外微风袭来,烛台灯火晃了下,浅儿的裙子微微灵动飘起摆边,仙子一般。

“好,好,浅儿你别做傻事,我,我退后。” 范隐应声,但浅儿分明感觉他在靠近,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过来:

“再靠近就死给你看!”拿着匕首的手又离脖子近了点。

没有脚步声,却感到一阵风从外面袭来,围着浅儿的众人踉跄了下。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飞掠而过,一脚踢开浅儿面前的范隐,夺下了浅儿的匕首,看着脖子留下上的一细条血印手,颤了颤。

“我来晚了,又让你受伤。”随即拿出腰间的手帕轻拭浅儿脖子上印痕,然后怒目俯视着倒地的范隐:

“滚,在我还没改变主意前快滚!”

“小子,想抢本老爷的女人,叫我滚?哼!还不知道今天是谁的死期。”范隐站起来说:“给我上,拿下他,把夫人带回去。”但是他心里总觉得这剑士气质有几分熟悉。

他想起几年前那个情景,虽然不是他自己出手,但是他远远看到那个少年的身影,也是用剑却最终寡不敌众,他才把这个叫清浅的女子抢了回去。

“老爷,这,这人是大剑士白羽。”

“那又怎样,都给我上,否则si!”

一阵厮杀后,遍地血污,子羽在浅儿的要求下,留了这些人的狗命,反正不死也残了。

混乱中子羽的面具应声落下,狼狈的范隐看到顿时惊呆了:“你, 你就是那个少年!”

然后他看到子羽抱着清浅,踏着月光走出巷子,一阵马啸声后一切归于平静,富甲的苏州城内仿佛没事发生般。

浅儿紧紧抱着子羽结实的腰身,渐渐适应了马背上的节奏,她不知为何记忆中也有类似的镜头,那时抱着的是个少年, 熟悉的气息,她羞涩地把脸贴了上去

5. 一瞥一诺年少时

一刻不停赶路到了夜晚上时分,子羽找了一个带院落的客栈住下。

浅儿睡了一会起来,走到院落杏花树下,双手伸开闭上双眼,听到心锁落地声。

遍地的黄叶如蝶飞舞,一袭白衣风中飘拂,石凳上已有一壶茶两个茶杯。

轻踏落叶之声,“浅儿,你自由了,想回家看看吗?”子羽的声音。

“回家?我的家,你知道我的家?”

“那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曾经有两个爱着彼此的少年。因为人群中远远的一瞥,就再也忘不了对方,那个少年一直习武,时常翻墙爬树去看那个少女。少年承诺长大就娶她,无数个夜晚他偷偷趴在窗户上和女子聊天,想着日子总会朝着他们想象中走去, 后来却......”

“你就是那个少年,我,我就是那个……?”此时子羽已经站到浅儿身后,递上一个香囊。

“你送我的,我一直带着!记得那个道士说,磨难后我们可以厮守,所以我从没放弃过!”

“我想看看你!”清浅转身缓缓伸出纤细手指,她的眼睛很明亮,试图看清漆黑的夜晚,内心此时无比温暖,她喜欢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离开他,一个瞎子能去哪儿?

她指尖轻触到子羽停住,感受到青衫下结实的身体,秋意渐浓他穿得很少。手缓缓抬起伸向脸颊,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子羽忍不住抓住了,轻轻放到脸上,她感到有滴泪滚烫滑落。

子羽再也忍不住,顾不得礼仪教数。她没有挣脱,仿佛等了好久的温暖。无意碰触到他颈项,皮肤上似乎有很深的粗糙疤痕,估计也和她有关吧!

两人久久没有分开,还好客栈偏僻,而且客人不多,偶尔经过看到的也只是笑笑转头,风花雪月场景也不足奇。

6. 余生一双人

十天后余杭城,浅儿随着心情好转,慢慢开始记起些事情,断断续续,但是起码不是空白模糊。

子羽和叶儿也碰了头,叶儿那天离开浅儿后,就马上坐车携家仆离开了姑苏城,走之前的那日,子羽处理了字画坊和手头事情。他来姑苏就是找浅儿,如今找到了就是远走高飞的时候了。

城外一座不算太华丽的院落,浅儿抚摸着曾经光滑而今锈迹斑斑的门锁,仿如看到曾经天真烂漫的女孩推门而入,院内飞花如雪……笑声一片。

后来向周围邻里打听了才知,失去女儿悲痛的浅儿父母,一遍遍踏足余杭城,大街小巷去找她。后来不知为何举家搬迁去了洛阳城。

子羽租了车马,几人一路游山玩水赶去洛阳城,一个月多的颠簸和欢乐,浅儿已经和叶儿相处融洽,如同家人一样的一行人欢声笑语,成了路上一道风景。子羽如影随形在浅儿身边,他不愿在转瞬间又失去了她。

繁华的洛阳城和余杭不同,一切都新鲜好玩。浅儿在子羽陪伴下沉浸在欣喜中,眼睛看不到但心却是明亮的,子羽如同她的眼睛,景色在他舒服的嗓音中比真实看到的还美,去了面具的他因为清浅更加柔和俊美。

余生一双人!

不久洛阳城热闹的街道上又出来一家字画坊,一对璧人,一张寻人启事,字迹随心而写:

寻余杭籍人士来本坊一叙!

随风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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