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文艺女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每日沐鱼都会在仙术功课完后，来忘川捧一盏清溪，细细的抿一口，在徐徐的咽下去，似乎这也是她每日的必修课。

沐鱼不知道，她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了忘却什么？只是每日的在忘川的“必修课”，让沐鱼的内心变得越来越慌了。但是，理智提醒沐鱼，她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沐鱼是百树仙子，与三界共知的百花仙子芳华是孪生姐妹，可两姐妹的命运是不同的——自小，沐鱼是在凡间长大，受尽人世的沧桑；而芳华则是在众神的呵护下，快乐的长大的。

据说，沐鱼在小时候的人界中有一世是做柳树妖，一世是做枫树妖，又一世的桃树妖。

也许是入骨的木香，沐鱼总给人以清凉之感，不同于芳华的馥郁，三世为凡尘所跌宕，沐鱼回来的时候，终日以泪洗面。

最后，沐鱼不得不前去请王母娘娘私自封印了她在凡尘的记忆，王母老说，沐鱼心有不甘，必须以千年如一日的忘川之水方可洗涤干净，沐鱼这三世的前尘往事。

越往千年的蟠桃大会，本应该是由历届的百树仙子在王母娘娘的主持举办的。

沐鱼的记忆变得干涸，桃树是沐鱼最喜欢的树，但是究竟是为了忘却什么，千年前，也就是沐鱼被王母娘娘封印记忆的那时起，沐鱼就不再参与蟠桃会，而沐鱼向王母娘娘，力荐了芳华。

自然从此开始，蟠桃会就正式由沐鱼的姐姐——百花仙子举办主持了。

这是芳华第一次举办如此盛大的聚会，她既兴奋又是激动的，约了哪吒、齐天大圣还有二郎仙君还有几个天庭喜好时尚的人，一起去研究蟠桃会的布置去了。

而沐鱼对于这一切是全然无兴趣的。沐鱼不知道，她何时起，早已经是万念俱灰了，每日看着忘川里面自己的倒影，心里不免有些自怜起来。

千年已过，为什么沐鱼的心还是如此的冰凉呢？心里是这么想着的，也就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了出来“你说，百树仙子，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千年以来，你是否忘却了些什么重要的记忆？明明不想忘却，却不得不忘却。为什么自己忘却了，而自己的心既会是那么的冷？”

影子动了动，笑了。巧笑嫣然，美目盼兮“百树仙子，你其实一点儿也不愿喝忘川，对不对？你一定很思念自己成柳妖，化枫妖，当桃夭的时光？”

沐鱼隐隐有些怒意，瞪视着影子“沐影，你胡说什么？”

影子看着沐鱼，有些嘲笑“你再也不记得他了。现在的他变得真的很可怕。因为他痛苦，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也难过。百树仙子，你难道真的甘愿去做一个天界的上仙？再也不记得你的祝融了么？你真的忍心让他一直堕落下去么？他快要成魔了，只为控你在手。你说你究竟有什么好？、、、”

影子这句话说完，还没有等沐鱼反应，就遁逸了。

沐鱼轻轻地吟咏着《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良久，沐鱼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孟婆。沐鱼望着孟婆清浅一笑，转身欲走。

孟婆看着越来越憔悴的沐鱼，她一阵错愕。有些责备，但听得出，那是慢慢的关切“沐鱼，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喝了这么多年的忘川，你还是没有完全忘记他？”

沐鱼这才感觉自己也有些异样了，她感觉自己一夕之间，居然苍老了。怎么可能？沐鱼知道自己的生命是与万物齐生死的，这是连天帝天后大神级别的都无法掌握的命理。

因此现在的沐鱼不会羽化的，除非是沐鱼的、、、可能、、、沐鱼想到那个沐影，或许是她，可能不行了，生命即将结束了。但是，为什么自己知道沐影呢？那个祝融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的心绪会这么乱呢？

心中也很是惊奇，这是千年来，自己的影子第一次跟自己说话了，而且还说了一个秘密。自己有个深爱着的人，他叫——祝融。

看着眼前得到这个白发苍苍，身子佝偻的孟婆，沐鱼第一次出了开口说话了“这有什么？千年的绝色仙女，我做累了，也学学婆婆做个老太婆，岂不是很有趣？这些年，婆婆天天看着别人喝你熬得跟浆糊一样的芝麻糊汤汤，你就不觉得累么？”

孟婆依旧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沐鱼第一次跟自己开口说话，她知道自从那个人深深伤害了沐鱼之后，沐鱼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孟婆现在又惊又喜的，沐鱼真的回来了。

沐鱼伸手默念，手中已经出现一根青色的仙草，长得着实很像是凡间的韭菜，递给孟婆“婆婆，你该减肥了。这是祝余，吃了它，你就不会感到饥饿了。再过几个月，芳华姐姐要举办第一届天庭选美大赛的。你不是很想参加么？这是上次我特意去瑶池问王母讨要的，您应该用得上，而且我相信你可以的。”

孟婆知道沐鱼此番必定是有所求，她望着沐鱼有一丝诡异“沐鱼，你是不是有话要问啊？”

沐鱼点点头。

孟婆闭了闭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祝余，咬咬牙“好！”

沐鱼紧紧盯着孟婆，问道“我想知道我和祝融是什么关系？而且那个祝融究竟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真的和他有过三世情缘？”

孟婆看着沐鱼更是吃惊“你都想起来了？怎么可能？忘川可是、、、”

沐鱼摇摇头，“婆婆，真的有祝融？为什么不是孙大仙或者杨二哥之类的人物？呵呵、、、原来沐影说的是真的？”

孟婆低下头，直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请不要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好么？”说着说着，孟婆哭了。

孟婆哭了，沐鱼一瞬之间觉得全身都疼。自己是无心之木，没有心，却有着灵魂，灵魂控其心。

沐鱼在脑海中依稀浮现一个青衫男子，轻轻地吟诵着《上邪》，修长的纤指抚弄着古琴，而有个一身火红裙衣的女子居然和着这首曲子翩然起舞。

看不清那个男子的真切容貌，沐鱼只是轻轻地跟着吟诵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只是沐鱼的脑海中依稀记得那个青衫男子，是长发翩翩，他不同于齐天大圣一袭彩衣的放浪不羁；也不像二郎仙君一身戎装一样的铁面冷颜，更不像哪吒一身红绫一样的孤高自傲。他是静逸的、是柔和的。“祝融”这个样子便就是我深爱的你吗？你还记得我？可是为什么我却不记得？

忘川之水，千年的洗涤，终究沐鱼还是忘不了情。此时此刻的上仙之位，对于沐鱼而言，又有什么意义？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亲眼看到婆婆参加完了选美大赛，我就去找你！就只有几个月而已，我一定要见你，一饱我这千年的寂寥掩盖下的相思蚀骨的疼。

孟婆将此刻有些癫狂的沐鱼揽进怀里“沐鱼，我的孩子！沐鱼、、、”她哭得泣不成声。

沐鱼的记忆又似乎变得深邃了，这就是凡间小时候、、、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的老奶奶，她们是同一个人。原来千年来，相互的慰藉，缘来自我们凡尘三世都是婆孙关系。

原来一切的一切，沐鱼想起来了。只是现在的孟婆已不再是她在凡尘的老奶奶了。孟婆已经有了新的使命——守护忘川，规劝亡灵。洗涤前世，再塑新生。如今的沐鱼和孟婆，凡缘已了了。

孟婆知道现在的沐鱼已经对自己的以前有了期待，她擦干眼泪，望着沐鱼，有些心疼“沐鱼，你和百花仙子虽是亲姐妹，母亲都是王母的胞姐——上神瑶姬的孩子，但是你和百花仙子的出生和仙胎其实又是不一样的。百花仙子是瑶姬上神思念凡人的结果，是一腔痴念集合了万物的灵气幻化的仙胎所生的。所以，百花仙子的容貌更多的是像那个凡人；而沐鱼你不是，你是瑶姬上神羽化后，散失的灵力和瑶姬上神的心孕育出来的仙胎，你拥有瑶姬仙子所有的上乘法力和她的一模一样的容貌！”

沐鱼笑了，孟婆看着很是激动。沐鱼确实和瑶姬上神是如出一辙的容貌，即使是笑容也是一样的美丽。

沐鱼还是有些不懂，问道“婆婆，那么我的心呢？为什么上次和芳华姐姐一起去见西方佛祖的时候，佛祖会说芳华姐姐是花草生命之源，而他看到我之后，嗤之以鼻，说我是无心之木呢？”

孟婆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天意吧！沐鱼，你的心会回来的，你不是无心之木，你也不会羽化的。他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沐鱼点点头，安慰着孟婆“婆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闭上眼睛，让泪水滴在心脏的位置，那是用自己的灵力做的木头之心，她似乎隐隐的在跳动呢，又似乎是在颤动。木头会通灵，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木头之心通灵之后，会把她的灵力侵蚀。

沐鱼眨眨眼睛，她看向孟婆“婆婆，忘了我们今天的交谈吧！”

孟婆点点头，去忘川洗了把脸。转身看着沐鱼笑着说“沐鱼，你刚来啊？我还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看我呢？你是不是准备喝忘川啊？”

沐鱼知道刚才的一切，孟婆已经全部忘记了。这样最好！

像往常一样的，沐鱼点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喝忘川，而是转身离去。

一身紫衣的男子在昆仑镜里，看着这一切，笑了。

【注】本作品所有权归作者纳兰东冬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