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已是五年之后了，是在家乡的车站里，到处挤满了春节采购的人群。

工程在加班加点的赶工，寒梅约定好的假期无奈又被推迟了一周。M心疼寒梅，重色轻友，决心要陪她一起回家。程夏只得一个人背着大大的登山包，拉着鼓鼓的大皮箱，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前行。

“终于回家了啊！”程夏的脸颊冻的有些发红，北方清冷的冬日傍晚，呵气成霜，显得眼睛湿漉漉的。一左一右两个大妈手提着硕大的购物袋，将她挤得动弹不得。车站的安检员拿着大喇叭高声叫喊：“不要挤，不要挤，都能回家啦！”程夏把行李箱立在脚下，一副不急不躁慢悠悠的享受表情。听久了即使骂人都绵软动听的吴侬软语，再听到粗声大气的北方汉子的咆哮，显得格外亲切。

人潮大军将她推出了检票口，程夏按照检票员划在票上的号码找车次，字迹有点潦草，她仔细辨认了半天仍旧分不出那个数字是“5”还是“8”，便向身边的青年求助。

“你好，打扰一下，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这张票是哪辆车？”

青年的头埋在围巾里，扫了一眼车票，“是8。”

“谢谢哈！”程夏收起车票，弯下身子拉行李箱，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青年的脸。

脑袋瞬间短路。

“林烨……”胸腔里的心脏轻微抖动了一下，应该不会认错吧，“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呢？可是，他当初是那么讨厌我的啊……”

“小烨，等很久了吧！”

是他！程程夏的双脚僵住了，血液上涌，双颊潮红，手心里渗出了细细的汗滴。

“不好意思，小姐，请让一下。”身后的男子走近，礼貌地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程夏这才发现这只大大的皮箱占据了多么大的一个空间，尴尬的横亘在林烨和他之间。她突然很怕被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人认出，只得低头歉意的笑笑，拉着行李箱落荒而逃。

本不应该这样的，即使在当年，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他赶了20个小时的车，穿越大半个中国来找她，他红着眼睛，站在学校门口，那般难过的请求她见他一面，她站在围墙的拐角处看林烨把他拉进车里，骂他痴傻，终是狠了心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他本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

不是不难过的，可是再深的难过，也无法消解这些年的怨恨吧。

十年前的除夕夜，她打电话给她祝她新年好，电话的另一边，她怯声软语地问：“小夏，我好像很喜欢程诺了呢？我准备今晚就和他表白，用新年做纪念日，你说好不好？”

明明窗外没有雪，却还是被寒意袭了满怀。她握着话筒，思忖良久，淡淡回她：“好啊！”

好啊，就是这样子。原来她从来都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口口声声说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叫程诺。

只有自己才会那么傻吧，居然会把所有的真相统统咽下去，任它在胃里翻江倒海，尸骨无存。只是那时的她，也只有15岁而已。刚刚过了任性耍闹的年纪，却远没有大人一般思虑周全。她只当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他呢，除了匆匆见过一面，仅仅知晓名字外，对她，也没什么印象了吧。

窗子外面漫天星光，窗子里面冷气阵阵。七年后，他听着她平静地讲出这些，并非没有遗憾的，然而她听到的，不过是冷冰冰的一句：“程程夏，我恨你。”如此而已。

“他恨我啊！”程夏又将手里的拉杆箱攥的更紧了些，软软的胸脯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缓冲作用，抽搐的心脏依旧那么疼。

起风了，吹得眼睛好痛，不知不觉就红了眼角，程夏将衣服裹得紧了些，低着头走向停车位。

伸手拦车，一辆白色的奥迪A8缓缓停下，车门被生硬的拉开，程程夏还未来的及看清来者何人，便被车上冲下的人结结实实熊抱住了。

精短的板寸头型，清晰明朗的面部轮廓，程夏想都不想便知道是谁。

“老鲁，我要被勒死啦！一回来就要被你谋财害命”程夏捶捶鲁格的腰，嗔道。

军官鲁格将怀里的小人儿抱的更紧了，“臭丫头，你还知道回家呀！这次要是再不把你抓住了，哪天你就又一个人默默的跑了。”

一定是寒梅把自己回来的事儿告诉的他，明明因为自己不等她回来生气的，却还是担心自己一个人会手忙脚乱，叫了鲁格来接。程夏被鲁格暖暖的抱在怀里，突然便很贪念这样的感觉，一个人在外漂泊了这么久，本以为回到这个没有已经没有一个人的小镇，会有一种“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沧桑之感，但鲁格的着咋咋呼呼的拥抱，使她一下子便回到了多年前那般快乐美好的时光。

程夏趴在鲁格的背上轻轻吸了吸鼻子，鲁格连忙松开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程夏塞了进去。程夏揉着酸痛的肩膀，看着鲁格将她的行李箱丢进后车厢，无奈地嘟囔道：“还是这么粗鲁！”

鲁格在窗外透过倒车镜看见程夏好像说了什么，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只是一个人傻傻地笑着：“小家伙，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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