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留住一些东西,在秋天。
——题记
我的书里,藏着许多个秋天。那些秋天来自山,来自水,来自田野,来自城镇,来自童年,来自梦境。
有一片红叶,被我呵护得很好。除了变得干燥以外,它几乎堪称完美,叶脉丝丝缕缕,一清二楚,颜色一如当初,甚至经过岁月的雪藏,更显醇厚。它是我去年秋天的收获。
这片山,其实四季都好,我尤爱秋季,因为秋季在这里是披着红盖头的新娘。有一种植物,名字叫黄栌,当年去香山的时候曾被它震撼。想不到,身边就有它们的踪迹。
那一天,“风暖鸟声碎”,“登高赋新诗”的激情涌上来了。巧的是,几个同好也有出游的意思,于是一拍即合。于是,安排好手头工作,驱车出发了。
那是乡里最高的山峰,通往小村的路仅容一车,头一回走,难免提心吊胆。不过,当眼前开始有片片红叶闪过时,恐惧的心理马上被惊喜代替。
终于到了村口,在空地上停好车,刚从车上跳下来,只听“哇”的几声惊叹,接着就都投入极目远眺、欣喜若狂的自由展示阶段。这真是一片高地!站在这里往四下里转一圈,除了南边是几座山岭以外,其余全是一层接着一层的奇异的群山,群山之间沟壑纵横,沟里的山路弯弯曲曲,原本就不甚宽阔,眼下更是细如羊肠,曲如龙蛇。
对着远处的,更远处的山高喊一声:“哎——”很久之后,那一面也传来隐约的回声。
很快的,近处山坡上的红叶便召回了我们的诗情。多么壮观的红叶啊!口拙舌笨的我在遇见美景的时候,总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来赞美。其实,不一定非得赞美,赞美也不一定非得用语言,你脸上的笑容不就是最好的赞美吗?
以为这就是最好的景象了,谁知道,更好的更让我们疯狂的让我们恋恋不舍的景象还在后头等着呢。
从那个叫安岭的小村中穿过,古老的青砖小平房、干净利落的小院子、青石垒成的低矮的院墙一一入目,有一种走进历史的错觉。再往前走,就看到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它们像大山穿上的厚厚绿袄,你看不到一丁点山的肌肤。红叶再次出现,这一回它离我们很近,在悬崖边,在山头上,不是大片大片的,而是一株两株,鲜红的圆叶像长在树上的贝壳,在阳光下,在秋风中摇摇晃晃,无比梦幻。因为黄栌多是灌木或小乔木,所以单独观赏,并不显得壮观,只有一种小巧玲珑的意味。
拍了一些照片,我们继续往前走。听他们说前面有个观景台,是刚建起来的,在那儿更能饱览山川之美。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俩没影儿了,我还一个人在后面东拍拍,西拍拍,哪样景象都舍不得错过。喊了他们两声,随即一路小跑追了上去,想不到,他们已经站在那个高高的圆台上了。有了目标,我便飞一般冲上去。来不及喘气,先就惊喜万分,先前在村口看到的那山峰河谷现在就似在眼前,在脚下。来不及细看这些大山大谷,马上就被观景台斜坡下的两棵硕大的红叶惊呆了。
他们俩似乎很淡定,在圆台上随意走走,很矜持地拍照,我则迫不及待地顺着斜坡上的碎石溜到了红叶树旁。它们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黄栌了,大概也是整个山里最大的黄栌了吧?主干足有碗口粗,分枝虬龙一般伸向四面八方,在空中随意地交错,数不清的红叶染红了一大片天空。我站在树下,阳光洒在闪闪烁烁的红叶上,那色彩透亮、绵软,甚至流露出几分甜香,一刹那间,我仿佛觉得掉进一个遥远的、极有异域风情或者古典气息的梦境。
秋风也爱这红叶,它忍不住逗弄它们,于是摇啊摇,摇得欢声一片;阳光更爱这红叶,它洒呀洒,如水的清光把这星星一般的叶子洗得干干净净,美妙无比。我甚至想爬到树上去,我甚至想以树为屋,我甚至想化做一片红叶,与万千红叶同生共荣,怒放生命的火,然后再一起在静美的飘落之后归于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我拍了很多红叶,也采了一些,我把秋天的灵魂带回我的生活。
如今,看着那片干枯的红叶,我的嘴角轻轻流出一行字:那片永不凋零的红叶,那个诗意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