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小菜园

我家的门前有一个小菜园，大约只有一分多地，那是父亲专门为家人开垦的菜园。菜园不大，种着十几种疏菜，错落有致，油光碧绿，生机盎然，十分美好。

说起小菜园的由来，还有个故事。父亲是个农民，母亲去世后，年过花甲的父亲，身体十分硬朗，还独自种着五六亩田地。因为我一直在学校担任毕业班工作，因而十分繁忙，平时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田地里一切耕种管理的事都是由父亲一个人在操劳，我只是在农忙季节父亲实在忙不过来时才稍稍帮一下忙。正是因为父亲的劳动，我们全家人吃的粮食和蔬菜基本都是父亲亲自种出来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食品安全问题，也没有觉得享有这一切有多么可贵。而父亲一天到晚在田地里忙碌，也从没提过自己劳作的艰苦。

可是三年前，父亲因病在郑州做了个手术后，再加上年龄已经70开外了，体力也在衰老，有时碰上抽水浇地或收庄稼，过度劳累了，就会手脚抽筋，很长时间缓解不过来。所以，我们兄妹几个就坚决反对父亲再种地。我们对父亲说，你劳累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享点福了；又说父亲种地打下的粮食也值不了几个钱，一年的收入也抵不得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如果累病了，就得不偿失了。父亲原是坚持不愿意丢了种地的活的，但终究拗不过我们，只好把地丢了。丢了土地之后，劳动了一生的父亲顿时就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无所适从。他不大爱串门子，日常就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因此常常觉得精神上孤独。其实还有一层，就是父亲很要强，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做，是给儿女添了负担，因此总想给儿女们做点事，这样自己的生命才有价值。

有一次，我们在吃饭时，我说起一篇微信文章，主要内容是揭露现在的食品安全问题，说超市里买来的蔬菜，如何过量地施用了化肥农药，说那些好看的黄瓜、西红柿其实都是抹了激素的……吃得久了，人就会诱发各种各样的疾病。说完我们大家都叹息不已。最后，我又戏谑着叹息：现在时代已经发展到这样了，哪还有不施化肥农药的绿色食品？既然卖的都是这样的，我们普通人总不能因为有农药而不吃菜不吃饭吧！

这只是我们饭后的闲聊，其实在我们心里并没多在意疏菜安全的事。没想到我们随口的议论，父亲却是听者有心，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就眼晴放光，带点兴奋地告诉我们，他要在门口的空地上开一块菜园，负责给我们生产绿色安全的有机蔬菜。我一听父亲的想法就摇头反对：门前的空地？那是地吗，那是我们翻修房屋时填放砖头瓦片的垃圾场而已，全是砖头石子，没有多少土，连树都长不了，只会长草，种不了菜的。再说即使种上菜，门口邻居家那些时常出没的牲畜也会把菜踏坏的……父亲见我们反对，便不再说话，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父亲就开始在门前的空地上忙碌了。他先将杂草除掉，再用铁楸一楸一楸地翻地，他每挖起一楸土，就仔细地用手捡出泥土里的石子和砖头，装在篮子里，再倒到远处去。这是一堆我们翻盖房子时扒下来的建筑垃圾，砖头石子极多。父亲硬是用了两天工夫，才把土地给平整出来。接着，他又找来农家肥，在田地里撒下厚厚的一层，并再将地认真翻整一遍，使土壤和肥料均匀地混合在一起。最后，父亲又找来一些小竹子，给菜园扎了一圈篱笆，以便阻挡邻近的牲畜、小狗等跑来践踏了田地。这样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忙碌，父亲终于把这片荒地收拾成了一块平整漂亮的土地。看着父亲完成的这个艰巨的改造工程，我常常会莫名地想起一个名字：愚公。我想，父亲和愚公之间，一定有许多相似之处。

整好了地后，父亲问我们，爱吃什么菜？他说：“你们爱吃什么菜，我就种什么菜，保证纯天然绿色，无毒无害。”记得当时我们七嘴八舌地各自说着自己爱吃的蔬菜品种，每人说了两三个品种，但加起来竟有十多种之多。相对于想种的疏菜品种之多，父亲那一小块菜地就显得捉襟见肘了。试想，父亲那么小的一个菜园，怎么可能满足我们这么多人的每个人的愿望呢！但随后的事实证明：我们严重低估了父亲的爱心和他那被爱心激发出来的智慧，他用田垄把菜地分成了八个整齐小块，每一块地合理地种上一两种蔬菜：在这一小块地里种几棵辣椒和西红柿，在那一小块地上种上几窠黄瓜和长豆，在便于采摘的田垄里种一片蔬菜，以便天天采摘；在不便行走的地头栽几棵茄子，因为茄子平时不去摘，等长大了人才会过去采摘一次……，为了充分发挥效益，父亲还创造性地在不常走人的田垄上种上一些韭菜，在地角上种一株我爱吃石榴。利用篱笆栽，在篱笆边上两棵丝瓜，这样，丝瓜就可以爬在篱笆上，既生长了疏菜，又美化了环境。总之，父亲利用他丰富的农业知识，科学安排种植，使这十多种疏菜高低搭配，错落有致，合理匀称，美丽怡人。

俗话说：“一分园，十亩田。"种菜是个极烦索的活儿，有了这个菜园后，父亲一天里除了太阳过于毒辣的时候，一天都要在自己的菜园虽忙碌。除草，松土，施肥，浇水……如果发现了小虫子，父亲会戴上老花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去捉，容易生虫的果蔬，父亲会及时给它套上一个小袋子进行防护。总之，父亲极为精心地待弄菜园里的每一棵蔬菜，就像艺人在雕刻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在父亲的精心照料下，我们的餐桌也很快丰盛起来，炒青菜，凉伴黄瓜，蛋炒西红柿，虎皮辣椒…

都是令人喜欢又安全放心的美食了。当我们享受美食时，也会对父亲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这时，父亲微微地笑着，眼晴里洋溢着一份掩饰不住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因为照料的好，父亲的菜地里产出的果疏十分丰富，正当生产旺季时，生产的蔬菜我们自己吃不完，父亲就将多余的打成小包分送给邻居们，邻居们分享了父亲种植的蔬菜之后，又都夸父亲种的菜好吃一一甚至夸赞说不知比超市里卖的口味要纯正几倍呢。这就更增添了父亲种菜的兴趣。

现在，父亲这个小菜园是我们家门口的一道诱人的田园风光，邻居们路过时都要站定脚步，站在篱笆前观赏一番，对正在田园里旺盛生长的疏菜夸上几句，算是和正在田地里耕作的父亲打招呼。这时，七十多岁的父亲就非常高兴，通常会摘下一个能生吃的蔬菜，比如黄瓜或西红柿，小心地洗净了，递过去让邻居们品尝。邻居一边吃一边赞，这样，父亲就收获了许多心理上的幸福感。这些时候，我就觉得，父亲在菜园中的时光，就是父亲一天最快乐的时光。

这就是父亲的菜园，在我心里，这个寻常的小菜园，它既是一块田地，一个可爱的菜园子；也是一片播满父亲爱心的爱心园，一块充实父亲生活的生活园，一份让父亲收获满足和幸福的幸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