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情

冬天,村中的杨树掉下了最后一片叶子,铁色的枝丫在呼呼的冷风中僵硬地晃动,大凌河被冻成了一面镜子,反射着眩目的冷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滞般的静止,只有呼啸的寒风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耀武扬威。一个穿着棕色呢衣的年轻女子沿着河岸行走,她的步伐有些缓慢,但走得很从容,一步一步地,脚底的雪声是那么寂寥。

突然,女子的帽子被吹落,露出一张莹白的面孔,眉如远山,眼底多情,有着阳春冰雪融化的温柔。

浅灰的针织帽子落在冰面上,女子走到河中间捡起。

平静的冰面映着女子,映着澄明碧蓝的天,琉璃剔透的世界,似曾相识的一切。


妈妈喜欢唱歌,她的嗓音极高,有家乡的笔架山那么高,云深处空旷辽远;她的歌声很甜,像农村拌了白糖的玉米面饽饽那样甜,浓香的红豆馅惹人垂涎。

妈妈站在戏台上 ,给十里八村的人唱歌,毫不露怯,“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歌声浓情蜜意,响遏行云,直唱的老人泪眼星星,中年人赞声连连,唯有小孩子们噘着嘴,望着戏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子,眼中是嫉妒和不服。

妈妈长得白白胖胖,留着齐头的短发,嫩嫩的圆脸蛋上一双黑亮的眼睛,映着村子里白砖的平房,整齐的苞米地,成群的鸡鸭,还有纯净无一丝纤尘的湛蓝的天。

“小胖,来,唱一首。”姥爷下地干完农活,坐在炕上休息,黝黑粗硬的手向妈妈摆了摆。

妈妈张开嘴,歌声从口中倾泻而出,如出谷的黄莺,山中的清泉,从彩色的门帘中穿出,过堂风一般,飘荡在宽敞的大院,在夕阳的余晖下,随白色的炊烟升起。

姥爷结实粗黑的脸上咧开了笑意,摇着头轻晃身体,身上散发出汗水夹杂苞米皮子的味道。到了夏末,农活也繁重起来,听老闺女唱一首歌,便是姥爷一天劳作后最大的放松。

歌声在梁间缠绕,直到屋里菜香蒸汽弥漫,姥姥的身影从锅台边移开,舅舅大姨的吵闹声响起,才渐渐消散。

但妈妈最喜欢唱歌,不是对着全村人,也不是对着姥爷,而是对着家乡的大凌河。放学回家的路上,妈妈总会经过那里,看着每天赶着的驴车和三轮车从中驶过,带起浑浊的激流,从村外到村内,驴蹄溅起的水珠滋润着土路两旁的杂草,在坚实的黑土地上印下道道痕迹。其实大凌河既不宽广也不清澈,可能连河流也谈不上,它的源头只是一座水库。但妈妈最喜欢这里,她跟小伙伴在河里抓着水草游泳,捉黑色溜滑的鱼,听岸上的蛐蛐在草丛中鸣唱,看蹦跳着的神气活现的蚂蚱,和它后面翠绿的张着利剑一般的手臂螳螂静静蛰伏,引而不发。一切都那么自然而亲切,妈妈总会不由自主地哼起歌,不是抒情的红歌,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是柳树姑娘,纯正的童真,梦一般无瑕皎洁。有时,妈妈也会望着大凌河出神,想到未来,想到远方,看纷飞的大雁从空中划过,大凌河在风中荡起层层波涛。歌声混杂在风里,在河面自由地飘荡。

阳光温柔地照射在冰面上,年轻女子站在那里,竟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惬意,寒气似乎来自天上,而不是脚下。她不由得在冰面上滑刺溜,少女般的娇憨和活泼,在冰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白色印记。

转眼间,妈妈的个子高了,圆圆的脸蛋也变尖了,站在村里的戏台上不再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那样不搭。但是,村里看戏的人少了,青壮年们走到外边广阔的天地,沿着新修的笔直的大路,通向城市的机遇与繁华。汽车的轰鸣取代了驴车的铃声,一纸合同取代了日夜劳作,村子里的空气变得活泛起来,人们像山涧里的鱼,欢快地奔向理想的富裕大海。

姥姥姥爷依旧守着家中的几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每天粗茶淡饭,恬淡知足。大姨嫁到了邻村,大舅帮着家里干农活,二舅在外地读书,平时的家中多了几分清静。

生活跟以前一样,也不一样。姥爷很少叫小胖来给他唱歌了,电视里的歌声更加丰富悦耳,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姥爷爱听也爱看。茶余饭后,邻里之间会谈着新鲜事,姥爷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扇着大蒲扇,听人们兴奋地说城里的富裕,乡镇企业的兴旺。夜色渐渐笼罩,姥爷手里捧着的大半缸茶水早已凉了,但眼睛却在夜色中黑得发亮。

妈妈还是最喜欢大凌河,她常常坐在靠近河岸突起的的大石头上,望着蓝天。身下的石头上留着深浅不一的水印,与家里墙壁上给妈妈画身高的铅笔印相似,只不过一个由下往上,一个由上往下。风刮过时,大凌河的波浪时不时冲过这些痕迹,拍打着石岸,虚张声势地低鸣,似乎想要重塑往日的辉煌。

妈妈依旧哼着歌,高兴时会把双脚伸进河里踢着水花,油黑的辫子在空中甩啊甩,映在河里像一条条黑鱼,周围的树木和蓝天的白云也在河水里飘啊飘,整个天地似乎都围在妈妈身边,妈妈黑水晶般的眸子装进了大凌河的全部,包括那个静静地站在大树后面的瘦削少年。

妈妈记得他,他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在全校面前朗诵《荷塘月色》。那道声音清雅温和、诗意美好,让人觉得美丽的荷花仿佛就在眼前,如梦如幻般沉醉,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妈妈放声唱起歌,那歌声如雨后青草般芳香,蝴蝶翩跹般动人,悠悠地飞进了少年的心。少年手中紧捏着一张信封,胀红着脸鼓起勇气上前。一阵风袭来,吹落妈妈手中摇晃的狗尾巴草,她回眸一笑,正对上他跳动着光芒的眼。

夕阳下的大凌河荡漾着金色的柔波,两道拉长的剪影伸展在河畔,若即若离,天边的晚霞是樱桃般醉人的的红色,轻轻地亲吻着大地。

光线有些眩目,女子闭上了眼,视网膜上残留着亮点,晨星一般闪烁。滑过远方的群山,滑过高耸的油松,她感到脚底渐渐地有些凉意,沿着裤腿钻进了身体,但心里却像火炭般炽热,热得人发痛。

妈妈的成绩很好,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考上了县重点高中的孩子,家里的二哥更有出息,考上了一本重点大学。但拿着两张通红的录取通知书,姥爷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欢喜,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层愁云。

大姨从邻村回来,炫耀她家周攀的能干,在城里打工寄回来很多钱。她嘴里磕着瓜子,扫了眼桌子上的两封通知书,干净利索地将口中的瓜子皮“呸”地吐出,眼中是轻蔑和不屑。大舅倚靠在炕对面的墙上,抱着结实黑壮的手臂,闷声不响。二舅和妈妈站在炕前,如同等待最终审判般忐忑,二哥的唇一直紧抿着,身体紧绷得微颤。

终于,姥爷的眉头松动了些,刚想开口,但姥姥平静有力的声音响起:“想读就读吧,大不了跟亲戚邻居多借点。”姥爷的眉头又锁住,怒气渐渐爬上了脸。一阵激烈的争吵后,二舅铁青着脸冲出了家门。

幽黑的巷口处,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满天的星光落在沉寂的大地上,只有夏虫发出凄厉刺耳的嘶鸣,似乎在祭奠曾经的热情欢快,哀诉生命的消逝短暂。这是夏日里最后的歌声,妈妈这样想着,只觉得内心莫名的平静安详。她抬起头,任星光倾泻在脸庞,滑过阵阵冰凉。

最终,姥爷还是妥协了,他颓然而苦恼地坐在炕上,任凭姥姥将家里蓝布兜内的钱和存折全部拿了出来,还跟姥姥一起东奔西跑,四处借钱。当姥姥将手中的钱交给在工地上打工赚学费的二舅和在院子里给萝卜白菜浇水的妈妈时,一家人的生活才算步入了新的轨迹。

妈妈第一次离开故乡,颠簸的驴车穿过大凌河,妈妈回头看到河对岸的姥姥姥爷在向她摆手。过去送二舅,妈妈在河岸的那边,如今在河岸的这边。天朗气清,秋高气爽,大凌河泛着波涛,妈妈的心情有些起伏,昨晚久违地给姥爷唱了首歌,“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清澈的歌声带着些迷茫和期望,如一道白色的光穿过烟花的雨季。视线里的姥姥姥爷越来越小,周围移动着陌生的景色,共同的期许吗,妈妈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的身影,耳边还滚烫着那句低沉深情的“我等你”。愣神中,一片金黄的树叶擦过妈妈的嘴唇,在空中灵巧地打着旋儿,向远方飞去。

眼前的回忆像快进镜头一样从眼前闪过,年轻女子伫立在冰面上,像一座冰雕,一朵雪莲,似乎跟大凌河融为一体。冬日里的阳光真的很暖,她伸出藏在衣袖中的手,任阳光从冰冷的指缝间穿过,在冰面投下黑色的阴影。

高中学习的三年,妈妈的生活很艰苦,一天至少一顿馒头咸菜,馒头是学校食堂买的,咸菜是姥姥将荠菜疙瘩切成细丝后用油炒的,装在罐头玻璃瓶里,因为怕放坏,所以做得很咸,妈妈每次吃都要用水泡一下。尽管这样,妈妈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愉快,除了看书学习,妈妈还会坐在学校仅有的一张长凳上,拿起口琴吹奏一曲,“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口琴独特的怀旧音色响起,带着大凌河的氤氲水汽和青春的迷茫期待,在夕阳的校园里悠扬地回响。琴声飘到了音乐老师的耳里,老师激动地找到妈妈,从此妈妈开始了系统的学习和训练。在音乐的海洋里,妈妈像一条自由的鱼,歌声伴朝阳而起,伴月落而息,甚至在睡梦中的呓语都有着和谐的曲调。妈妈第一次觉得梦想的天空如此晴朗,整个人沉浸在梦幻般的世界,周身似乎萦绕着彩虹般五光十色的光芒。连他都嫉妒地说妈妈把心思全放在音乐上了,与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妈妈只是笑笑,眼波流转,仍旧来到声乐室练习。他不得不承认,妈妈在舞台上是如此的明媚耀眼、惊艳四射,不,即使在平时,妈妈浑身也散发着和以前不一样的气质,如蚌壳的温润光泽,平淡不刺眼,但骨子里却有一种自信和从容,让人不容忽视。

夏天暖风曛曛,蝴蝶在花丛间起舞,花朵芳香四溢,但学校却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气氛,高考来了。姥姥姥爷特意从家里过来看看妈妈,大舅拿着一袋子的新鲜瓜果,是从自己家的地里摘的,近些年粮食的卖价一直在跌,许多人家便种了经济作物,苹果之类的就很受欢迎。姥姥拉着妈妈的手,问了些平时生活上的事,却对报考只字不提,眼里似乎藏着淡淡的忧虑。姥爷却很高兴,一个劲地夸自己闺女出息,从小唱歌就好,总算没埋没。一家人的到来给妈妈带来了鼓励和信心,狭小的宿舍第一次变得如此拥挤热闹,妈妈的眼里闪烁着泪花,但目光却更加坚定。

在七月的初头,妈妈以优异的成绩提前考上了音乐学院。面试的那天,妈妈一身素色的碎花裙,恬淡而优雅,开口歌唱,声音如山泉般清冽甘甜,沁人心脾,让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而妈妈就是轻吟着自由之歌的花仙子。在场的老师的表情从严肃变成柔和,再到陶醉。一曲歌毕,宛如荷叶上的露珠轻轻滑落,杳无痕迹。接下来的第二项才艺考核和问答妈妈都顺利完成,主考老师点了点头,笑着对妈妈说真不错,其中一个男老师眼睛一直盯着妈妈,还特意过来拥抱了妈妈,他的手僵硬而有些颤抖。妈妈没有在意,她晕乎乎地走出了考场,有种身在云端的不真实感。走出大门,迈下台阶时,一缕阳光立刻冲出拥抱着妈妈,阴影在身上退散,妈妈瞬间便沐浴在阳光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兴奋在心中膨胀,妈妈的嘴角在清风中划出了优美的弧度。

但,刚入学一年妈妈就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就是一年。妈妈在病中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躺在炕上,看大舅跟姥姥姥爷拿着农具早出晚归,看院中满地乱跑吱吱叫的小鸡仔,院子里的小白菜从嫩绿的新叶变成油绿,再逐渐干枯,只剩下垄上的一个个小坑。妈妈有时会做梦,梦里是一双温柔的眼睛,对着妈妈弯弯地笑,这双眼睛会唱歌,妈妈深深地陶醉。但眼睛突然消失了,变成一团黑雾,从里面伸出无数只巨手抓住妈妈,巨手冷冰冰的,让妈妈的身体抖成一团,牙齿恐惧得打颤,如堕冰窖。但不久这双巨手变得温暖起来,妈妈的身体也随之热了起来,身体像火一般燃烧,撕裂的疼痛。

妈妈醒来时,太阳刚落,炕前是姥姥含着担忧的眼睛和姥爷身上苞米皮子和烟卷的味道,邻居有时也在,但妈妈不愿意见她们,她们和善的外表和安慰的言辞并不能掩盖她们上下打量的探寻目光,那种目光,猎奇的,怀疑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细节,会让你有种被暴露被侵犯的不快。姥姥姥爷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不善言辞,言语逼问的急了只能尽量遮掩,但流言还是在来来往往中传开了,夹杂八卦的好奇和有心无心的恶意。渐渐地,妈妈发现众人注视她的眼神变了,里面带着惊讶、怜悯、惋惜甚至鄙夷,各种复杂的情感,但妈妈不能争吵,不能理论,只能一笑而过。

那一阵子,正好是数九寒冬,东北的农闲时节,人们都窝在家里的火炕上,嗑着瓜子,说着笑料和新鲜事。其中,顶奇怪的一件事是经常在夜里开大卡车运送货物的邻村小王说的,他说那天他开车经过大凌河,迷迷糊糊间竟然听到冰面上传来女子的歌声,那歌声极为动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情至深处,不禁让人落泪。小王浑身一震,不敢再听下去,连忙开车驶过大凌河。结果更为惊奇的是,第二天早上,大凌河被石头压着红绳封住了,提醒人们不要穿过,原来早上经过的人们发现大凌河中央竟然破了一个冰窟窿,向着整齐的冰面溢出河水,如同一只凹陷的眼珠,诡异地注视着四周的人们。但没过几天,眼珠便长死了,冰面重新冻结,仅留下浅浅的疤痕。若单是冰破个洞也不算什么大事,顶多是小孩子淘气砸开的,或是冰面不堪重量而塌陷,但结合小王所说的歌声便十分吊诡了,莫非是水里的女鬼出来透气,或是传说中的鲛人夜半歌唱?如此咄咄怪事,整个一冬天都成为了人们谈论的焦点。

冬日里太阳散尽了最后的温度,如一只华丽的金色羽翼的大鸟从空中坠落,仅余一片血红的余晖。冰面上飘起了凄美的歌声,纯净悦耳,仿佛海的女儿的清唱,在沉静的月色中散发着海底珍珠般的光辉。年轻女子觉得自由而畅快,四周流动的浅蓝色轻柔地包裹着她,凉意从四肢蔓延到全身,她像一条鱼,尽情地游曳着,梦想中的蔚蓝大海,如此真实。

妈妈的病渐渐好转,阳春三月,万物从寒冬中苏醒,大凌河的冰面裂成几块,河流消无声息的消融着冰雪,树枝抽出了新芽,枯草中隐约可见绿意,迎春花娇嫩的黄色花瓣在冷风中挺立,正是一年中最富有生机的季节。妈妈从炕上爬起,扔掉了这段日子里他寄来的书信,所有的。他在另一座遥远的城市上大学,有了新的生活和新的开始,但听到妈妈生病回家的事,他急忙地跑回来看妈妈,浓重的黑眼圈和忧虑的神情让妈妈本已古井不惊的心又隐隐作痛,但也只是隐隐的,她没有哭诉,没有发怒,始终对他淡淡的疏离,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人。他莫名其妙,但又摸不着头脑,看过几次后,他的热情也淡了,不再特意回来,只是每周坚持写信。他是文艺青年,大才子,向来不屑于世俗的看法和流言,妈妈知道,也从不为这点担心。但爱情的感觉就是那么无理可说,你说它坚韧,它能够对抗一切阻力,有着惊天动地,死生契阔的唯美悲壮;你说它脆弱,它往往像流水般易逝,在平淡和琐碎中消磨所有的激情和热度。他与她的爱情已经完了,失去了最初的纯真与美好,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这样感情是经不住生活的一次次洗牌的。长痛不如短痛,妈妈很清楚,更何况妈妈的心里并没有多少痛。

妈妈进城投奔了二哥,做了一阵打字员的工作。打字员的工作很辛苦,妈妈每天手指翻飞,麻木得像一台机器,坐在狭窄的工作间,回想起大凌河边的树木环绕,鸡鸭成群,再看看眼前灰蒙蒙的楼房,妈妈心里的乡土情酸涩浓重,当然,除了思乡之情,还有莫名的怅然。后来,妈妈又念了成人大学,获得了函授的大专学位。二舅很有出息,把姥姥姥爷也搬到城里来享福了,一大家子在城里扎了根。再后来,妈妈在城里结了婚,爸爸是个小公务员,踏实勤奋,没那么多心眼。又过了两年,就有了我,成为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如今,妈妈在一家钢铁企业做销售经理,二十多年的职场磨练让妈妈成为了一名精明能干、处事圆滑的女人,岁月赋予了妈妈独特的风韵,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有味道,妈妈的烂桃花一直不断,她甚至经常对我提起,这个老板,那个领导,还有下级的年轻小伙。很有趣吧,她笑着说,但眼里却淡薄的没有一丝色彩。我问她,都是玩笑吗?她说,当然,要不然会跟你当笑话讲。我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妈,你的初恋是谁?妈妈神色微动,但也仅是一闪而逝,仍然笑着说,大凌河。她的眼神闪烁着亮光,我可是将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他了,毫无保留。

这话听得莫名其妙,像念诗一样,但我信,因为不久前我在整理当地的奇闻异事作为写作素材时,无意间发现一件来自妈妈家乡的事,原来,那次小王司机说的怪事还有续写,贴吧上说河面被封住,不仅是因为破了一个冰窟窿,更是因为浮起一具女尸,尸体的本人是当地一个颇具名望的音乐教授的学生,也是他的情妇,据说那个学生很有才华,唱歌尤其好听,清透的嗓音如六月的山泉,出谷的黄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可惜,不知是何原因命陨于此,令人哀哉叹惜。

看到此贴,我当时一阵毛骨悚然,莫名的诡异感爬上心头,点开作者的头像,除了由几个数字字母组成的名字外,其他信息一片空白。

妈妈整理好文件,一身简洁干练地开车去上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平时熟悉的妈妈也有一大片空白,心底有些恍然,似懂非懂。突然好想去小时候曾去过的大凌河看看,前几天姥姥姥还跟二舅回老家一趟,说大凌河现在干涸得几乎没不到脚踝,成了小河沟了,遗憾感慨之余,姥姥姥爷还是很高兴,因为四姥爷一家和姑姥一家也要搬到城里住,孩子们都算挺有出息,也算赶上好时候,一家人都能享福了。

我听后,心里却有几分复杂和解脱,那样浅的水,估计再也埋葬不了什么了吧。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159,835评论 4 364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67,598评论 1 295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09,569评论 0 244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4,159评论 0 213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52,533评论 3 287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0,710评论 1 222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1,923评论 2 313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674评论 0 203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34,421评论 1 246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0,622评论 2 245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2,115评论 1 260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28,428评论 2 254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3,114评论 3 238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6,097评论 0 8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6,875评论 0 197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35,753评论 2 276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35,649评论 2 271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暗夜里微光 照亮你眉眼 温润似水灌溉我心田 千年的守候 永生的思念 换来人海错过又擦肩 大漠升孤月 战歌尽荒野 烽...
    顾靖之阅读 72评论 0 0
  • 几世纠葛的情缘 几度遁入空门 忘却了凡尘种种 却依然觉记得你眉目如画 那年,烟波江上 你踏马而过 拂去我掩面的青纱...
    冬青庭院阅读 408评论 1 3
  • 山水涧,孤帆烟,兀现 荒岛渊,昙花陷,鹜远 阁楼涟,桃花靥,忽念 临摹帖,笔墨砚,突见 那一婆娑世间山水画 若隐若...
    谭祥兵阅读 214评论 0 0
  • 清明雨上,牧童吹笛, 杏花深处,新坟初立。 纵使此情可追忆, 谁与共剪西窗烛。 一个人, 醉倒在坟头。 说好的,一...
    地泉阅读 273评论 0 0
  • 单身的人,叫单身狗;加班的人,叫加班狗;困了累了热了冷了,总之一切惨状都是狗,这是网络上常见的逻辑。 曾经的单身,...
    梁颖书阅读 440评论 0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