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高脚杯

“我沉迷于行走在川流边的你,看你一步一步深深浅浅地前行,裙摆戏弄着浪花,脚心藏着沙粒被冲刷了千万遍的秘密,脚踝浸没在清澈的流水里,荡漾开一圈圈诱惑的涟漪。看你侧过脸,日光朦胧了你的眼,溅起的水珠胆怯地亲吻你笑颜,你的脸上绽开了稍纵即逝的白莲。然后看你渐行渐远,日西落,倒映水面的你被无情地扭曲拉长,随着滚滚西去的川流一同消失在我的视野,没有再见。” 

“我不仅漂亮,而且social,一定最受欢迎!是的,一定是这样。”董薇薇站在镜前端详着自己,自言自语道。

 董薇薇顺手把额前的碎发温柔地别在耳后,然后轻盈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从每个刁钻的角度苛刻的审视自己,蕾丝发带轻轻挽起柔软蓬松的长发,文艺的无袖衬衣搭配半身百皱碎花短裙,纤细光洁的小腿,零星点缀着水钻的海蓝色紧腿高跟长靴。哦,对了,更值得一提的是她立体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眉骨巧妙地占据最性感的位置,开辟出眉眼纤长,水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时光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反而雕琢出让人感到致命的诱惑,一不小心就掉落在这天生的陷阱之中。 同学们都认为她是一件会说话的艺术品,这样的夸赞毫不夸张,温暖亲切的交流背后总是隐藏着若有若无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寒,让人心生喜爱又不得不爱而远之。(我想这就是最为吸引叶清的地方,他那么臭屁一定也此有关) 

走出出租房,一路上熟人不少,她都微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中文,英文,切换自如,游刃有余。

 远处广场凉亭下,她的两个闺蜜等她许久。

 “下楼挺快的呀,我的大美女————”水儿故意拉长腔调,打趣的笑一丝丝爬上嘴角,眼角,然后习惯性地定格,定成一副甜美的笑颜。

 “好啦,总要给人家一些打扮的时间嘛。”薇薇堆起笑走上前挽起两人的胳膊,三个女生娇声笑成一团。“这么匆忙喊我出来去哪里玩啊~”,薇薇适时打断她们。“老规矩咯”南霜朝着学校院墙外努了努嘴。薇薇心领神会,简单的回应了一个“哦。”,接着又扬起她招牌的笑容和两人说说笑笑起来。 

相比男生之间的友谊,女生之间的情意则来得更加简单。薇薇只是在盥洗室借了口红给水儿和南霜,三人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闺蜜”,形影不离。这样简单的“友谊”的可恨之处在于,人总是被迫地,被绑架地去做一些自己本不感兴趣和本不愿做的事情,比如,三个人的形影不离。 

薇薇不止一次想要跟她俩表达一种“各自忙乱,有空见面”的情绪,却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俩人的热情和主动给堵了回去,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更难受的是这根鱼刺还滑落心底。直到她发现其实她们三个伶俐的姑娘本质上是一种人,都希望通过扩充人脉来提升自身的价值,这样“互助”型的友谊像布满尖刺的荆条把三个人捆绑在一起,越是想要挣扎勒的反而越紧,一旦被裹挟,到最后就不得不一边痛着并享受三人形影不离的快乐。好吧,妥协。

 本来保持这样的平衡都相安无事,出乎意料的是平衡却因为这一次的party被打破了。 

南霜努嘴指向的地方是距离他们学校最近的酒吧,她们是这里的常客,因为她们聪明的发现,泡吧能够迅速地交上朋友,在酒吧里独自抽烟和喝酒更是其中诀窍。大多数羡慕薇薇出众的交际能力的人都不明白此中诀窍竟如此简单。 

今天的派对是被一个艺术系的男生包了场的,他邀请大家过来听他弹唱,算是个人专场吧。对于这类接触其他院系男生的机会,薇薇是绝对不会错过的。然而令薇薇始料未及的是,水儿和南霜今晚想要玩点刺激的。 

进门前,水儿神秘地把薇薇拉到一边,鬼鬼祟祟的拉开手包,拿出三颗糖果,“你选哪个?”薇薇心底十分抵触,不愿意。南霜拍拍自己胸脯,又顺道在薇薇腰间揩了一把油“这个和那些个毒品不一样,很安全的,完全没有副作用,只是让人放松,享受快乐,不会失去理智和意识的,都试试吧。”薇薇架不住三人小团体“友谊”的绑架,最终选了蓝色的一颗糖吃了下去。她感觉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玉步轻移走进酒吧。

 薇薇下意识地选了一个灯光不屑光顾的角落,趴在吧台上,左手慵懒地捻着滑落在肩上的发尾,右手指缝间流淌着淡淡云雾,伴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一根纤长的女士烟调皮地赖在她手里,似乎能够躺在薇薇手中被燃尽都不算痛。倾泻在美背的瀑布般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跟随音乐轻轻律动着,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会没有伴。水儿扭着腰肢在舞池肆意发泄,南霜则徜徉在几个男生的巴结谄媚之中。 

巧合吧,一个一直追求她却未遂的追求者墨洛径直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对着服务生一打响指“两杯螺丝刀screwdriver,一杯加冰少橙汁,谢谢。”,“这杯我请,尝尝?”薇薇礼貌性地微笑点了点头,只想快点敷衍过去。

 服务生很快端来两杯screwdriver放在吧台上,橙色的screwdriver,站在深红色的桌子上,灯光放肆的穿透进酒体,搅拌着杯底的冰块,浑浊不清。墨洛透过酒杯,朦胧中凝望对面,如同轻纱曼舞般迷幻。薇薇显然是注意到的,就随意端起其中一杯,轻轻触碰另一杯的杯沿,清脆的碰杯声瞬间淹没在周遭环绕的音乐之中然后被撕碎,“cheers!”,拿起杯一股浓郁的橙汁芬芳扑鼻而来,还有一阵呛人的伏特加的辛辣,不过薇薇早已经习惯了伏特加的粗犷。这东西总让人联想起一片苍凉的西伯利亚,寒冷的广袤地区,一片白雪迷茫,雪原上只有孤单的一座小屋,前面有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一个穿着厚重的魁梧男子背着猎枪,昂然前行。屋内桌子上面空无一物,赫然放着一瓶伏特加。薇薇觉得自己是可以驾驭这种酒的女人。 

第一口入喉,酒精瞬间占领整片味蕾,之后蔓延,钻进每一条神经然后攻陷大脑,薇薇享受这种毫无还手能力的滋味。 

 可是忽然间,就那么一瞬间。 薇薇身体里的每一节神经末梢开始收缩,好像所有的血管尽数崩裂,像火山喷发般猛烈,无法停住,不受控制,就如同仙女棒一样肆无忌惮的绽开。随后五感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给撕裂开来,味觉触觉听觉视觉触觉统统揭竿起义,各自占山为王,不再接受大脑的统一控制。微微的灵魂仿佛也开始四分五裂。 这是怎样的欢愉?薇薇仅存的意识竟然开始活跃起来,眼神迷离,她摘下发带,任凭落发垂在双肩,端起剩下的screwdriver,一饮而尽,笑容里闪烁着妖媚的闪光。突然的变化让墨洛愣住了,还以为自己的女神终于被自己打动了,顺势握住薇薇的手,揽住她的腰肢。

 真实恶心的触感把薇薇拉回了现实,尽管她一向反感男女之间的身体接触,但她今天还是觉得好笑,她没法生气呀,今天的一切都是这么值得高兴,她想要跳舞,想要释放,想要松弛,不要紧绷了。墨洛拉着她进入舞池,两人一起晃动,原本刺耳的dj竟然也变得悦耳起来。啊,怎么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就连墨洛那只在她背上恣意游走的脏手,她都没有力气去打掉了 。 

摇晃啊,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污浊不断被甩出,自己越来越轻,打着旋上升,像一片羽毛,又像一阵风。轻轻一吹,薇薇的欢愉终于攀上了巅峰。 

“嘭”一声,又是一根神经断裂。

 就让我的生命这样结束吧,薇薇这样想着,在众人的惊呼中缓缓向后倒去。 

墨洛趁势接住薇薇,看着怀里垂涎已久的女神,舌头都有些打结“我......送她回去。”

 他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抱起薇薇就往外走。薇薇的闺蜜呢?在角落里两人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 

忽然从门外冲进来一道黑色的闪电,电光火石之间,人们还没看清来人的相貌,重重的拳头就像一头野兽一样砸在了墨洛脸上,可能还有骨裂的声音吧,周围的很多人本能地颤了颤,仿佛感受到了剧痛。墨洛挣扎地想爬起来,在几次腿软之后就放弃了。“黑色闪电”的眼睛阴翳地埋在长长的刘海下,闪烁着噬人的光泽,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戾气。一头凶兽况且如此吧。 

他抱起薇薇大步走出酒吧。被风吹散的长发撩拨着他的脸颊,痒痒的。

 薇薇做了一个美梦,她梦到自己被扔起,然后接住,反反复复,直到满身大汗才停下来,然后有人给她擦汗,从脸颊,脖颈,手臂,小腿,还有双脚。她多么想不要醒来,多么舒服呀,再擦一次吧,不要停。

 他帮薇薇擦完身体已经是三点钟了,看着被窝里像小猫一样的薇薇,心中一阵刺痛,好似针扎一样难过。轻轻撩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俯身下去,就差一点就要碰到她的额头了,他停住,抿住嘴唇直起腰,两眼死死地盯着薇薇,然后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用被子盖住。 

薇薇直到第二天日上竿头才起来,房间里黑乎乎的,窗帘都被仔仔细细地拉了起来。她还是处于极度的放松之中,拉开床头灯,四下看了看发现不是在自己的住处神经才紧张起来。这是哪里?昨天发生了什么?脑袋像爆炸过一样。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条“薇薇,你昨天晕倒在酒吧,我接你回来,放心没事。酒店的钱我已经付过了,你的眼镜在手包里,鞋子晾在窗外,壶里有昨晚烧开的热水,应该保温的。如果醒了,跟我报个平安。叶清。” 

董薇薇看罢,轻笑着摇了摇头,把便条揉成团丢进窗边的垃圾桶。然后缩进被窝,昨晚欢愉的余孽还在作怪,只想接着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叶清呢?大概还守在手机前不敢轻易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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