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终于来了。  

   在这阴鸷的站台上,站得太久,腿脚麻木。 跟着几个无声的面目僵硬的人踏进车厢,就像踏上永无止境的漫漫长路,即使知道火车的目的地,也好似进入了某种永恒的模式。

    车厢空荡荡的,坐于窗前,看窗外急速后退的事事物物,竟有了造物主的优越感。他们在生活,而我在路上,一切琐碎都被暂停,没有起点的僵持,没有终点的惶恐。在路上,可以欣赏也可以漠视沿途的风景,可以想也可以空白脑中的思绪。在路上,大约是人最自由的时刻,在路上,大约是生活最轻松的样子。

    一阵窸窣声打断思绪,回头,和对面一环抱吉他的女子目光相遇。她没有退缩,且回以坦然的微笑,就像她一直在这里,就像认识了很久。被她的笑容吸引,亦为她的风度折服。再加上她怀里的吉他,对她竟生出几分向往。再看她头戴遮阳帽,长发披肩,不施粉黛,衬衣干净洁白,神情不染世俗,有几分桀骜不驯,却有显得谦恭自然。 回之以微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窘迫之际,她先开口了:“刚刚我一直在看你。”

   “在哪?”我有些惊讶。

    “站台上,”她狡黠的笑,“看你想得入迷。”

    我支吾一阵,脸大概红了。

   她捂着嘴笑:“上车后看你还在想,我实在好奇,就跟过来了。”

   “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笑着点头。“好奇害死猫哦。”

   “你要去哪里?”

   “和你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去哪里?”

   “我们不是在同一列火车上吗?”我指指车厢。

    “那可不一定,也许我下一站就下车了,也许你要到终点站。”

   “我猜你跟我一样,都是到终点站。”

   “何以见得?”

   “下一站马上到达,如果是即将下车的人,哪有如此悠闲,再下一站不就是终点了吗?”

    “不错,”她调皮的笑,“有几分推理能力。”

    “瞎猜的。”大概脸又红了。

   “看什么?”她指指我的书。我把书拿起来,封面对着她,让她看清书名。

   “你很喜欢看书吗?”她歪着头问我。

   “你很喜欢弹吉他?”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琴在我在,琴亡我亡。”她脸贴吉他,故作一脸幸福。

   “能弹一曲我听听吗?”

      她摘下帽子放在桌上,吉他置于膝上,麻利的调弦,神情专注。

   “唱一首我刚写的歌,不介意你向帽子里扔几个零钱。”她斜睨了一下仰躺在桌上的帽子,露出调皮的笑容。

   我笑笑,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故作严肃的说:“那得看我喜不喜欢。”

   她没有回答,脸上是一刻胜似一刻的认真,竟有了几分庄严。吉他的和弦先响起来,悦耳舒适,她清了清嗓子,随和弦轻轻唱道:

           我看到 风和日丽 红橙黄绿

          我看到 烈日炎炎 翻飞衣裙

          我看到 碧云漫天 黄叶满地

          我看到 银装素裹 纷纷扬扬

          我看到 你跟着她 风和日丽

          我看到 你牵着她 烈日炎炎

          我看到 你搂着她 黄叶满地

          我看到 你吻着她 雪花纷扬

          你们的四季,你们的爱情

          你们的身后,有一双眼睛

          有一双小手,等着你牵起

         我孤独的等着你,等着你

         如果你流泪了,记得有我

         如果你快乐了,不要回头

          如果你流泪了,记得有我

          如果你流泪了,记得有我……

        歌声停了,我们久久的沉默,沉浸在美妙的歌声里,各怀着各自的愁。还是她的笑声先打破沉默:“怎么样,喜欢吗?”这时我才从沉醉里抬起头来,抬起双手,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光有掌声不够,哪。”她指了指在阳光里躺着的帽子。我笑笑,从兜里摸出一百元放进去。她不推辞,拿起钱装进兜里:“这个价格听我的歌很划算了,”她捂着嘴笑,“没办法,音乐是填不饱肚子的。”

    “你是流浪歌手?”

    “算是吧。”她一脸得意。

   “我曾经的梦想。”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进行到哪一步就放弃了?”

    “根本没有开始。”

   “那不能算是梦想好吗,那只能算一个想法,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可是那就是梦想。”我有些不服气。

    “不,那不是,”她的目光变得很远很远,“梦想是你为之付出过的,你为之活下去的,你为之哭过笑过的,并且你永远也不会放弃的东西。”

   我沉默,其实是无言以对。真正为梦想而活着人,能有几个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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