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凉凉的。
照例的周二教研，上完早读，便急匆匆地赶赴同城的另外一所学校听课听专家讲座。
讲座间隙，打趣身后的同事。不料，香香很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姐，你有白头发了。蓦地一惊，但还是淡然一笑：早就有了。我知道，温婉知性的香能跟我说白发的问题，那一定不是一两根的“点缀”。我可以想象那些白发在后脑勺是怎样的恣意欢腾。人，最抵不过的便是岁月的侵蚀。
记得两年前，第一次发现前额的白发时难受了好久。那天一早洗漱，没戴眼镜，但镜中的前额那根很倔强的银白还是刺痛了我的眼。再后来，便慢慢习惯了那一根又一根悄悄地漫上头顶的岁月的印痕。不去关注，不去在意。每天的忙碌根本融不进关于头发的烦恼。而今天香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是的，白发又多了。
听完讲座，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霏霏霪雨。细密的雨丝调皮地到处乱窜，沾上发丝，钻进脖颈，然后倏忽不见，留下的薄薄凉意却久久不散，薄薄的羽绒服根本挡不住初春的潮湿与清凉。回到有暖气的办公室，人才慢慢地恢复，满心的潮湿连同那瞬间涌起的感伤在暖意融融里渐渐地蒸腾、消散。
静回头瞥了我一眼，很认真地说：换眼镜了吗？我懵：没有啊，几年如一日，一成不变，发型不变，眼镜不变，脸型更没变。她依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她的执着样，我自嘲：好吧，你没问题，是我脸变了，头发变了，变老了。静坏坏地一笑：嗯，是的，老了。转身备课，不理我。静是阳光漂亮的女人，大家都叫她小袁泉，活得文艺活得洒脱，灿烂的笑容总是能在眼角堆叠，几乎溢出眼眶。遐想中，静突然转过身：白发正常，无需紧张，来我帮你拍一下。好奇心驱使，我没有拒绝，照片上白发恣意横生，再次刺痛了我的心。
嗔怪她的多事，她说：好吧，下次我就选择骗你。轻叹一口气，缓缓地回她：算了，我还是喜欢你的简单与真诚。白发就白发吧！她又粲然一笑，麻利地抄起前额褐色的短发：你看看，都是白发，遮住了，你看不到。静比我小两岁，永远保持精致的短发造型，因为一直染发，所以我从没发现她有白发。以为她活得那么快乐活得那么精致，永远不会被工作和生活的烦恼牵绊，应该可以永远年轻永远漂亮。没曾想，我们都一样。不一样的是我们的心态。看着她，你会觉得每一天都是美美的。而现在的自己，竟会如此敏感纠结。
或许，我也曾有过与她一样的状态，笑容永远是甜的。可是，随着工作任务的加重，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那种对生活曾有的饱满的激情一点点被消磨殆尽。中午香对我说：如果没有这样那样的折腾，单单做一个语文老师多好！是呀，其实，自己也挺喜欢自己的职业。只是工作的忙碌让安静地读书安静地教学近乎成了一种奢侈。然而，总是会存在这样的悖论，如果选择了安逸，又如何赢得人生的精进。这样一想，便又释然了。人生总是这样，有失必有得，得失在于自己的选择。
犹记得，同办公室的那个女孩，因为曾经做过我的学生，十多年后有缘成为同事，每次见面打招呼必回微微倾身，当年课堂的细节于她如在昨日，她现在的上课习惯部分也缘于当年我的课堂，明晰的记忆真诚的感恩让我的内心温暖了许久；年前，一个曾经的学生短信给我：“老师，有时间吗？想来看看您。”那个孩子已经在一个省会城市做了老师，很难想象当初曾是特别的调皮，那天，带来的那一束精美的鲜花让我的心情盛放了一整个冬天……每每这样的时刻，都会觉得幸福无比，他们让我感受到了教育最适宜的温度。那些因操心和劳累而漫生的白发恍惚间又成为了自己的骄傲，辛苦而疲乏的岁月因他们顿生光彩。
三毛说：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其实，也已经到了白发漫生的年纪，又何必极力抗拒。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亲切的怀念，我何必钻进这些白发的困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