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主任

还有几天，过年了，聚会的也多了。

我小同事今天到单位迟到了，一看他眼皮，就知道他昨晚喝多了。

昨晚，他们初中同学请班主任吃饭。

他说：班主任曾经是个暖男。

当年上自习，我们见过班主任在讲台上，替女儿超罚写。

班主任的女儿是小学。

一边抄一边向我们借橡皮，嘴里还直叨叨：现在的小学老师是不是都疯了！这么小的孩子罚写写这么多，意思意思就得了呗！

班主任用左手故意歪歪扭扭的抄写，抿着嘴，一笔一划，那个认真的样子，好搞笑。

我们想：掩耳盗铃！这字迹，谁还看不出来，是家长给抄的。

铤而走险，可能是他太心疼自己的女儿了吧。

班级上，班主任对我们也是一样的好。小同事很自豪：

上初一，班级值日，冬天洗拖布的水凉，他从不让我们动手，他自己带着塑料手套洗拖布。

班级搬桌子，也和我们男生一起抬。

班主任虽然是个男的，可长得瘦小，弱不禁风，即便和男生一起抬桌子，也就是个形式主义，大家其实都很心疼他。

班主任身体一直不好，有风湿病，一到冬天就腿疼。

经常嘱咐我们吃饱穿暖。看哪个小女生漏胳膊漏腿，就给立马给骂回去：赶紧回给我宿舍换衣服，还不到你们臭嘚瑟的时候！

女孩子请假不好意思张口，他就碎嘴子：不就是生理期吗，回宿舍喝杯红糖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默默叨叨和女人一样，碎嘴子。

学校四年，班级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因为班主任的温柔脾气，班级谁也打不起架来。

班级经常被班主任布置的很温馨，大家讲话了：就差班主任给咱们织毛衣了。

小同事接着说：

几乎初中四年，就是小温馨的4年。

昨晚聚会，班主任喝高了，身体不好，岁数也大了，走路都颤颤巍巍。

昨晚，班主任依然碎嘴子。

给我们讲了一件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年轻时，脾气可不是这个样子，不分黑白，不明事理。

我带的那届学生，比你们大很多。我记得，初二转来一个女学生，我对她印象很深。

她父母离异，性格倔强还很霸道，独来独往。

那一次，在食堂打饭，外班同学的菜汤，不小心撒在了她新买的衣服上了，她要别人道歉。

那个同学就是不道歉。

她居然把自己的饭菜，洒在人家头上了！

这个被撒菜汤的同学，还是教导主任家亲戚。

教导主任找到我。

我连忙要求我班那个孩子给人家去道歉，她就是不肯去。

我说，同学不小心把菜汤洒在你衣服上，你却把饭菜洒在人家头上，这是什么行为！

你不去，我就去给人家道歉。

最后她还是去了。

还有一段时间，这同学迷恋上了听歌，上课也看磁带歌词，不好好学。

我找她谈心。

她就是不干，说不要打搅她的隐私。

她离婚的妈妈也嘱咐过我，让我帮她管教管教孩子。

我听说，她宿舍全是张贴的明星画报，什么小虎队，周润发之类的。

我去检查宿舍。

我一把把她床头贴的明星画报给撕下来：以后再也不准听歌了，给我好好学!

这孩子执拗，从此，这孩子和我结了仇。

没多久，这孩子就被家里转走了。

临走，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句话也没说，一句再见的话也没有。

说实话，我当时挺伤心。

后来，这孩子给我写了一封信：老师，那个打饭的学生是故意的，看我穿的衣服好看，她嫉妒，故意把菜汤洒在我衣服上，她不向我道歉，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我没有信她的，毕竟单亲的孩子多疑，猜疑心重。

机缘巧合，走廊里，我碰到教导主任亲戚家的那个孩子，我和这个女孩子核实。

那女孩低着脑袋，没说话。

我当时就明白了！看来，我真的冤枉了那个转走的同学。

其实要是我是学生，别人在我的衣服上故意倒饭菜，还不给我道歉，我也会像她一样做！

可我作为老师，我做的是很什么啊！

班主任低着脑袋，掐着小酒盅：

一个孩子就是听听歌，我还居然给人家画报给撕了，多伤人啊！

班主任一扬脖子，一小盅白酒进肚。

班主任依然和以前一样磨叨，碎嘴子。

和30年前不同的是，他更加磨叨了。

一晚上聚会，就是翻腾着哪里对不起我们，哪里对不起他曾教过的学生。

然后，用餐巾纸不断的擦眼睛，抹扯眼泪。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是赵主任，和你一起怀念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