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雅》(原创长篇连载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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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帮派、群殴、惊吓。 箱床、春宫、夜话。

文雍没有让冰艳知道自己要离开的想法,他需要平静平淡地离开,这段时间他出厂门的次数多了,他才领了两个月的工资,现实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他有更大的自由空间,他需要出了京华傢俬公司后尽快找到新的工作,所以他用了许多借口出厂去寻找,但这时候不是年头年尾找工作也并不容易。

在一天下午,记得那天应该文雍值夜班。不过,晚饭后有将近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文雍与冰艳在篮球场边聊天。

不觉之间,一个河南籍员工与一个四川籍员工在不远处吵架,没吵两句就开始动手打了起来,文雍和冰艳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变成了群殴。

突然之间也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那么多人,手里还拿着木棍或砖头等行凶之物,一时间球场上你追我赶大打出手上演着古惑仔街头争霸的大戏。骂声,叫声,呻吟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冰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又无处可逃,惊慌失措中不由自主就埋头躲到了文雍的怀里,而文雍也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她,一动不动地靠在篮球架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的前面,不让这突然的祸事伤害到她。

直到杰哥听到报告带着保安队赶过来平息之后,众目睽睽一下,文雍和冰艳才发现彼此还是那么紧紧地抱在一起站成了风景,他们红着脸分开,文雍送她上四楼,一路无言,上楼后他问:“还好吗?”

冰艳还是那一脸的艳红彩霞,透露着她内心的慌乱、喜悦以及受到的惊吓,本来一向在文雍面前落落大方的她此时却显得扭捏而又羞涩,声音轻得似乎都不想让别人听见:“我没事,你下去吧,夜班时间到了。”文雍没有敢多看她那桃花艳艳的脸,转身下楼值夜班去了。

那一天真是状况不断,刚到仓库不久,郑蕾经理来到了仓库,怒不可遏地冲着乔小玉发脾气,她一急就说不来普通话了,满嘴白话叽里呱啦吵了十几分钟,才算缓过了那个劲儿,文雍也总算慢慢地听懂了她为何如此恼火。

原来是成品组的一个班长在出厂门时被当班的河南籍保安发现了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有几卷公司的宽胶带,通过追查,结果是在仓库江宽当班时拿给他的。

按公司规定,在仓库领用任何物品都必须有各部门组长签名的领料单才行的。江宽和那位四川藉的班长的行为属于偷窃,不但被公司开除了,昨夜还被杰哥叫了几个河南籍保安把他俩狠狠地揍了一顿。成品组老大感觉被河南帮敲了脑袋似的,心里不爽,面子上也挂不住。

他可是个狠角色,他原来本是在清溪镇街上混社会的,为人仗义却心狠手辣。不知他为何有一个非常温柔可爱的绰号叫“小狗”,厂里亲近要好的朋友们都叫他的雅号。

杰哥他们新厂开工时,他带着一帮人来了,与杰哥刚好有些对脾气胃口,于是就把成品组交给他,别看他文化不高,又出身于街头,但他确实有很强的组织协调管理能力,一个成品组被他弄得井井有条风生水起,整个成品组几乎都是他的老乡、马仔和死党,他若横起来了,俊哥杰哥都要忌他三分。

他知道此事时,江宽和那位班长已经被驱逐出厂了,他又不能拿杰哥怎么样,也只好作罢。但憋着一口闷气难消,于是他便导演了下午那场古惑仔群殴的大戏,而且还暗中和杰哥较劲。那俊哥杰哥自然也是不舒服的,追根溯源还是仓库里的问题,而仓库是郑蕾负责管理的,她当然脱不了干系,受些批评委屈在所难免。说到这里就明白乔小玉作为出气筒那是在劫难逃了。这郑蕾也确实是泼辣厉害,骂得乔小玉眼泪汪汪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到吵累了气也出了,郑蕾才唠二叨三地离开。

文雍见她走远了,就回到写字台坐下来,他和乔小玉的写字台是靠在一起的,乔小玉在那里抽泣抹泪,让旁边的文雍也是非常难过的,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文雍对乔小玉是了解的,从工作的角度看,她忠诚,尽职尽责,能力也是不错的。

作为一个女人她更是难能可贵,为了小家庭她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留在老家由父母亲带着,随身的小包里时时都放着女儿的照片,经常在闲下来没人的时候就在那里悄悄地看得出神,无怨无悔地追随着丈夫一起进到这个有点儿法西斯味道的工厂。丈夫住男工宿舍而她则住女工宿舍。

说起这个,还真算得是件最不人道的事儿。但公司假装不知道有那么多对夫妻在为他们服务。这种抹杀践踏人性的企业,赚到的每一分钱的利润都包含着难恕的罪过。

而这些带着妻子的男人们自有他们的聪明,也能因地制宜地想出了他们自己的办法,他们改变不了公司、改变不了宿舍、但他们却有能力改变床。

他们用公司的废旧木板或硬纸板,把轻钢结构的单人双层床,围成了一个个有门的能关闭的木板纸板箱床,人进去后关上“门”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世界,外面的同事们对它只能无限地猜想而不能亲眼看见,在里面的女士男士们尽管知道伙伴们近在咫尺,也只能自我感觉与他们相距遥远。就像蒙闭的眼睛就不用害怕黑暗,即便是赤身裸体也不知道有多少瞪大的双眼。

这是文雍从未见过的奇观,它超越了大多数人的想象,公司仍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当有女士在夜晚访问这些神秘的箱床时,住上层的男士便要主动离开找别的伙伴搭铺了,尽管没有人要求你那样做,但只要稍微想想下铺状况或下铺有一些压抑不住的小小动静你又如何能安然入睡呢?有时候一间大寝室里会在一夜之间迎接几位女士的来访,那些箱床似乎就变成了不知疲倦的音箱,偶尔飘出来的一声要命的哼哼以及灵动活泼跳跃欢快的吱嘎吱嘎的床声,响成了最动听悦耳的合唱春歌,箱床外面的男人们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不知疲倦地聆听着,惹得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高唱《今夜无人入眠》或什么浪漫小夜曲了。为此,文雍也熬过了许许多多的难眠的夜晚,那些若隐若现听起来无比亢奋又压抑的“交响乐”让他心灵躁动不安,悲伤不已,有时也让他悄悄地泪流不止,绝望不休。

在文雍的灵魂深处并不是保守的,相反是热烈奔放的,只是在这样无异于众目睽睽之下大庭广众之中的环境里,让我们的女人情何以堪,她们的隐私呢?他们的羞耻心呢?她们的尊严呢?我们挣下的区区金钱难道真的就比这些更为重要吗?难怪我们在许多年以后那么不厌其烦津津乐道着“车震和野战”,人毕竟是动物王国的佼佼者啊,我们岂能如其它动物亲戚们一样随时随地就随心所欲地交配呢?文雍在自己的心里哭喊,行欢乐之事,就去到私密安乐的空间,女人的闺房不是舞台,爱我们的女人是神圣的事儿,岂能亵渎,怎么能够当作表演?当然更不需要旁观!

乔小玉也是那些夜访男工宿舍的女人中的一个,若是走在外面,你岂能想象得到就这么个秀气而有礼的女人,居然也能被压缩在那个箱床里面,忍气吞声地与自己的男人交欢,醒来后就像什么事儿也没有似的,麻木而又坦然。这样几乎是毫无遮掩的春宫,她竟然也能变成习惯,大家都知道这个箱床仅是一片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文雍在心中诅咒着这些画面,常常在梦里见到馨雅要面对种种为难之事而泪水涟涟。金钱把我们一丝不挂地剥光了,可怕的是我们竟然把“赤裸狂奔”看成了理所当然。

此时此刻,看到乔小玉的一副悲泣又万般委屈的模样,文雍自然也是心痛无奈的,他是一个内心非常坚定又无比敏感柔软的男人,在难过之中还夹着几分庆幸和窃喜,知道哭,知道悲伤和委屈,说明她对生命还是有感觉的、有要求的,那就是希望所在啊。

真正令人绝望的是那种无知无畏的野蛮疯狂和无知无觉的逆来顺受。

在文雍的心里有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是一个叫《哭泣的骆驼》的故事所赐,是那里面刀剑一样的文字划出来的,深见骨髓,每念至此他都想大哭数日,任滂沱泪干,无所谓生死。

那个故事场景发生在一个有白骨和腐肉的骆驼屠宰场上。那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群,象看演唱会一样喧闹亢奋地围观一伙长得像人一样的畜牲,七手八脚地撕去了沙漠里美丽得让人窒息的神一样完美的女人的衣裙,把她按在沙地里,上演了一场连鬼神畜牲都会跟着流泪哭泣的人间惨剧,最后留下两具尸体,赤身裸体的沙伊达可怜地趴在沙地上死去,死亡在不远处的鲁阿想要爬过去用自己的身躯覆盖沙伊达的身体。这也叫人间?在这样的世界生有何益?死又何惧?

文雍他若在那里,他一定会捡一片破碎的衣衫冲上去遮住她的身体,护在她的身前,就算死在一起也在所不惜。

自此以后,文雍再也不敢轻易地读她的一字一句,是怎样触目惊心的遭遇和痛彻心扉的伤痕才能让一个女子用灵魂书写出这等惨绝人寰的场景,每一个字都是眼泪,每一句话都染透了血迹。

后来,命运又夺走了她痴心痴爱的爱人。一世芳华再也不知道等谁为谁,她又如何能在这世上住得长久。所以,对于她的离世,就像心中的最亲的阿姐要去梦里的地方远行,走过了红尘,永不再转身,文雍只有深深地为她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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