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在追忆

每个人一样,都会回忆自己的过去。有的人选择一个人回想,有的人选择在和好朋友一起过夜时慢慢的讲出来,关掉了灯,在黑夜里一边回忆一边讲,好像那事情配了不同的颜色又在眼前过了一遍。诚然,我是一个喜欢听别人倾诉的人,同样也有把故事告诉别人的意愿。

       有写这个的想法是出现在那天晚上,我讲了一个发生在身边的故事给宿舍的同学听,讲完后,一个舍友说,你应该把它写出来,最后一句话最为结尾最合适不过了。最后一句话是“我那天走的时候,同学的妈妈给了面给我们吃,不过说真的,那面的味道没有我妈做的好。”

       我的朋友,回来吧。

       故事从这里开始。

        高二课间,我在厕所蹲着,抬头一看,赵致夷在那背对着我往出走,我停滞了一下立即起身找他,却已经找不到他了。

        是啊,又怎么会找到呢?我原地站着,大脑在飞速的旋转,脑洞也开始大开,这会不会是一个谎言,从一开始就是,赵致夷家里人一定是担心我们互相影响学习所以这样骗我的,他也考到二中了。只是没告诉我,我一定要把他找到......脑洞关闭了,我心里很难受,我欺骗不了自己,暗自笑话自己的脑洞,他已经死了,我这叫干嘛?但是至少有那么一分钟的时间,我是相信我的脑洞的。

       我初中在一中呆了三年,又在张中学了两年。赵致夷是我在张中的同学,我两个关系很好,数学课上老师讲渐近线,我两传纸条,纸条上都写着:梦想就是XY轴,无限靠近却挨不到一起。心有灵犀,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马上圣诞节了,我两又密谋着给学校一个惊喜,于是就有了圣诞节早上两个学生五点翻墙进校,在每个办公室门上贴纸条的一幕,我画圣诞老人头像,他写祝福语,落款是毛豆(我小名是豆豆,他小名是毛毛)。上语文课的时候,班主任在讲台上说,有的学生很有心,在今天给老师们发去了祝福,看看别人班的学生,咱班同学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心意?我两就在下面互相看着,低头窃喜。

       初中最烦几个字,熟读并背诵。老班也很有心,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把我们全部拉到操场上“拉练”,背会的学生去她那检验,我和老赵当然是一马当先,背诵对我两来说简直简单到爆了!《行路难》嘛,小意思,我两不一会就去花坛那找老班去了,老班正在和一班的班主任聊天,我两过去说背会了,老师就叫我两背。

       我便和老赵一起开始背,“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值万钱……闲来垂钓碧溪上 夫妇、督促、敷敷……”我看着老赵憋红了脸也说不出“忽复”两个字,我瞬间笑喷了,老赵还在那扯着脖子“护肤、俯伏……”

         “从头开始背!”

         我两便又来一遍,“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值万钱……闲来垂钓碧溪上 ”我该死的看了他一眼,果然,他被我这一看又“敷敷、伏虎……”陷入了焦躁的死循环!我实在是憋不住了,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我看到班主任也想笑,却硬是憋回去了,憋的脸通红。

       “你两个,再背去,一会一个一个过来背!”我两赶紧扭头走人。

        放五一假,我两又开始计划一个“子太空洲际弹道旅行”,其实就是骑自行车去旁边的子州县,早上七点出发,我骑我的宝马猛蹬,他借了王杰的超级战舰带前筐自行车(老式小轮没有变速器),踏上了人生第一次自行车跨县之行。由于预估计的时间偏差,我两一天都在路上,到了子洲稍稍溜了一圈就赶紧往回赶,不过回来的路上爬了一座山,真是深山藏古寺,一棵好大的桃树在古寺的庭院里,诉说着心中那一片虔诚。我两哪里还有时间欣赏,大腿一蹬又开始踏上回家的路。期间照相无数,能拿出来看的却没有几张,那会的手机像素......也是醉,能看出来个轮廓。那照片,后来发挥了大作用。

       回来之后,老赵说他的腿有点疼,我告诉他那是跑的多了,没事,我跑的多了也疼,老赵便不再说了。

       某日下午是一堂语文课,多媒体教室上课,多么高大上啊,老师打开了ppt,播着幻灯片,那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我和老赵坐一块,老赵偷偷的说要给我念清涧版的,“窟窟鸡,额寡兰,正辱额窟窟鸡离...”那发音,开口跪,嘎嘣脆。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灭的痕迹,后来在我高三上半年晚会时,我把《再别康桥》改编完,在晚会上表演,又把他带给我的欢乐送给了大家。大家笑的人仰马翻,可我在每一次读的时候,心里都不好过。

       暑假来了,放假了赵致夷要回清涧。临走时他说回去检查一下腿去,我没怎么在意,告诉他别忘了写暑假作业。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快开学了,他打过来电话,说暑假作业还没写呢,再过几天下来,记得别交暑假作业的答案,拿给他抄一下,他的被他妈收走了。我就真的没有交答案,把答案都撕下来放在一个文具袋里了。直到今天还在那个袋子里放着。

       开学一周了,赵致夷也没有来,我和他QQ通信,他去西安做个手术,我替他担心,他说过一个礼拜就回去,先到清涧缓缓,下半年再来。我说国庆期间我来看你,他在电话那头激动不已。

       国庆节到了,天气还是很热,我又开启了人生第一次跨县去看望同学,一路上心情很不错,想着一会能见到老朋友,路途的风景很好,时间都过的很快。下车后,他父亲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我,站在街道上,戴着墨镜,牛轰轰的,旁边有一辆越野车,我记得他给我说他爸在政府工作,我特开心的过去跟他爸爸打招呼,他爸爸很热情的带着我往车旁走,我心想这老赵藏的真深啊,官二代啊!正想着,他爸爸突然在越野车后边的摩托车旁停了下来,掏出钥匙一下子跨了上去,我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也跨了上去坐在了后边,他爸叫我抓紧点,我嗯了一声,摩托车便在街道上奔驰了起来,过了一道桥,离城区越来越远,一条土路过去,真是只见黄尘不见人。七拐八拐的,最终到了一道长坡前,他爸爸加足马力,一拥就上去了,坡度很大,老旧的摩托车一直在嘶吼,我正担心会倒着滑下去,谁知拐了一个弯就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口,我两腿麻麻的下去,往院子里走,看到赵致夷坐在窑外面的石凳上抱着iPad打游戏呢,他家其他人正准备着下午饭。

       赵致夷一看我来了,抬起头望了我一眼把游戏暂停了,叫我过去,我就过去了,显然iPad对我的吸引暂时超过了他的病情,我两开始了赛车游戏,一人一轮不停的刷记录,一直玩到吃过饭后。饭后,他妈叫他过去换药,我这才记起他病的事,我跟着他们走到边窑里,赵致夷一下躺在床上,把裤子脱了,还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好奇心强啊,赶紧走过去,不想错过换药这一精彩内容,他的右腿根上,包扎着一个白色的纱布,揭开,有一块五平方厘米的伤口,没有结痂,红红的,边上好像还有浓,我赶紧退了一步,看到赵致夷脸上的表情也从不好意思变成了尴尬,为了他掩瞒事实而尴尬。我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我的好朋友在经历着这样的苦难。他叔叔走过来开着玩笑说,赵致夷这现在每天都吃八碗着了(八碗在陕北指的是丰盛的宴席),我问怎么,他说,这一针就是一顿八碗钱。

       晚上临睡前,赵致夷问我怎么上来的,我说我坐你爸拉风的摩托车上来,他又问,坡上呢?我说你爸油门一加就上去了,他一下就笑了,开心的拍拍我说,你的待遇比我高多了,我每次都是坡底下停下自己走上来的。我一下觉得很开心,待遇都不一样了,原本打算晚上在一块睡,他妈妈担心我两玩iPad玩很晚,休息不好,就让他过去睡了,他临过去推荐了《爱情公寓外传》,我看了几集,信号不太好,也睡觉去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人也看了,我打定今天回家,他妈妈给我打好了水,准备了牙具和毛巾,我就出去洗脸了,那一次性的牙刷和牙膏伴着清晨的阳光,陪着我在硷坢上扭动着,我扭头向窑洞里看,赵致夷也起来了,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我给他打了声招呼,他笑了一下。我洗完后看见赵致夷还在床上,就问他叔叔,他不洗脸吗?叔叔说,自回来他懒的就没洗。我觉得总得洗洗,就几下把毛巾摆了摆,回到窑里给他擦擦脸。进了窑里走上前去,逮着老赵就给他擦脸,他姐姐见了说,毛毛,还是要石兴义来了给你洗脸了。我转过头对他姐姐笑了笑,他姐姐接着说,看这多好,毛毛这段时间最你来了的时候高兴。我笑着,心里有点难受。一会赵致夷又要换药,我便出去了。

       要走时,他爸妈说多住几天吧,我当时只当是他没大碍,就说要回去,作业都还没写呢。该死的我,要是再来一次,我就陪着他多待几天。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洋芋猪肉峆崂面,我吃了两碗,赵致夷吃了一碗,风大,他就先回边窑里去了。我吃过饭去那边给他道别,他没留我,只是留恋的看着我,也没说什么,拿过iPad给我看他新玩的一个游戏,一会物理攻击,一会魔法攻击,教我玩,我便又待了一会,他说这个游戏后面的关卡是要付费的,他没有买,就只能来来回回的玩这么几关,不过这个游戏真不错!我等他把那免费的几关打完后,就说要走呀,以后再来看你。

       我出去了,他爸爸在外面准备着往出推摩托,我又往窑里看了一眼,他趴在窗户上,iPad扔在一边,朝着我笑着。我还是很开心,心想着下次再来玩,给他摆摆手,说,走了!

       他爸爸把摩托开出来了,他妈妈说着什么,大概就是叫我为什么不多住几天,清涧话我也听不太清楚,姐姐也走出来说,以后再玩来昂,看毛毛这两天多高兴。

       我一下跨上了摩托车,赵致夷还在窗台上看着我,我又一次的向他摆了摆手,再见!

       谁能知道,怎么就是最后一面。回去后好长时间没联系,我过生日,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给我唱生日快乐,他推辞说是以后见了当面唱,之后又是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一天早上起来,我想起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了他,就打开QQ打算给他留个言,一条申请加我为好友的消息跳了出来,我一看是他叔叔就加了,在我坐在马桶上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下,我拿起来,看了让我有始以来最心慌的消息。

        “石心意(原名石兴义,叔叔打错了),我知道你是毛毛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也不想瞒着你…”

        我只看了个开头,就立即回复过去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刚回复完就看到了下面的话。

        “毛毛已经在上个星期的礼拜天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爸爸意思是让我不要告诉你们,可是我觉得你们两个的感情就和我们对他是一样的.......”

       我心慌,很慌,但是没有哭出来,只是心里非常的不安,难受,没有哭,也哭不出来,很奇怪,我那天在学校一天都很稳,没有悲伤过度,也没有和同学去说话,放学我奔跑着回家,到家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班主任知道消息后,把我叫到办公室,安慰了我,也希望我先不要告诉别人,她会在毕业晚会结束后告诉大家。我点点头,回班里去了。他走了,这个班里只有我知道,其他同学都来问我,赵致夷怎么不来了,我说,他那好着了,我前两天还和他打电话来着,他说过段时间就来学校。只有我知道这是不会的。有天在QQ上一个同学把我认成赵致夷了,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啊,大家都想你了,石兴义老说你过几天过几天,都好久了。我回复,快了,再过段时间,现在正在康复期。

       毕业那天晚上,晚会结束了,我实在不想再次听到那个消息,就叫上王杰一块回去了。第二天王杰过来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我没有说话。

        想起了他趴在窗台上看着我笑,我向他摆摆手,道了最后一别。我心里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待几天呢,他多高兴啊!不过,话说回来了,那面的味道没有我妈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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