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皇爷 图/粤禾
虽然不怎么喜欢外公，但我依然喜欢他家的狗。
不喜欢外公的原因是他太聪明。总是能假装要给自己看病，裤袋一翻，两手一摊，顺理成章的问我父亲拿一些医药费。你是不能不给的。因为道德和品行，虽然是城里人漠不关心的东西，但在农村，却是不亚于“二狗家的胖猪被三胖家的黄狗咬死”的事情。
但你又是不能给外公的。因为他一转头，就会把钱交给我赌博的舅舅，一边惩戒，一边给钱，以示父爱，还没放弃，继续加油。这特别矛盾。
虽然我不赌博也不嫖娼，看着二嫂还要脸红，但要换做是我，也想给自己添置些什么，无论装作多可怜，都骗不过我父亲。
两个销售员相争，我落败，只好嫉妒，反省，最后不喜欢他。
所以我讨厌外公。
而喜欢那狗的原因就太简单了。这狗生病了就往村外的树林跑，好几天找不着。
外公说它是去养病，病好了自然会回来。
我是不相信的。事实上，在农村，家狗不见了，多半是被抓到餐馆的下场，要被绑在树上用棍子打死，然后切碎下锅。那狗临死前，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没人能翻译出它叫的是什么，但听着心里一阵哆嗦，没听到的客人吃得一阵欢快。
但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它真的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我没看出来它是不是经历完一场大病，躲在深山野林里艰难的挣扎。它不会说话，我也不知道两长一短的吠叫是“你好”还是“滚开”的意思。它只是不停的摇尾，舔手，流口水。这让我觉得它是大病后的故作精神，更添可怜。
它越讨好，我反而觉得它越可怜，要偷偷把骨头都留给他，才能缓解一点愧疚。
后来不住那了。再也见不到外公和狗，但可怜这事依然到处可见。
有的长得像我外公，永远都是乞求的脸。
有的背着金箍棒就往外走，于是城楼上的人笑道，你看那人多像一条狗啊。
我讨厌前者，怜惜后者。
我一直觉得，像我外公那样的人是不配谈可怜的。
他们永远都在可怜，有一点小情绪就要呻吟出声。打开他们的朋友圈，像是打开了公厕一样，全是没清理的发泄。散发着阵阵恶臭，要赶紧关闭窗口才行。
他们的可怜像是发情的公狗，逮着机会就要往你身上骑。又或是关不掉的弹窗，一下又一下的弹到你面前。挥之不去。
这种可怜，甚至廉价到，要借着病来大做文章。找一个人流最旺的地方，展露缺陷的双腿，理直气壮的把碗递到你面前。你给钱了，他们会给你祝福，这意味着你不给，就会受到最毒的怨恨。
我更喜欢那只背着金箍棒往外走的狗。
虽然他们也悲观，伤心，怨恨，但最后他们要做的不过是躲在被子里痛哭出声，第二天像没事人一样醒来，不让别人看着笑话。
有的人的可怜是假装柔弱，有的人可怜却是非要坚强。
我喜欢后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