尬烟

烟草自明代嘉靖末年从菲律宾传入我国,至今已有400多年历史,古书记载烟草乃返魂香也。

中国民间一直有尬烟的习俗,所谓尬烟就是两两成对,三五成群,坐在屋子里吸烟。买几包福建上好的古田狼,烧壶泉水沏山茶,吞云吐雾间屋内仙气缭绕,岂不妙哉,岂不美哉。

尬烟作为中国民间传统社交礼仪,它是有讲究的,跟饮酒一样。

在女人的家庭里,药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讲。在男人的江湖中,酒不能乱喝,烟不能乱点。乱点烟就是不讲究,别人会说你这个人没家教,是个二流子。

尬烟的讲究,一个是讲究递烟,一个是讲究点烟。你去别人家做客,主人得先给你递烟,他把烟递到你的手上,自己再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此时还不能点上,不是时候。

你接过别人递给你的烟,取出一盒福字火柴,眼睛看一下四周有无风吹草动。若是平静,手指用力一划,给对方点上。

别人给你点烟的时候,你不能闲着,你左手五指要半弯曲遮住风口的方向,右手轻轻拍打点烟人布满老茧的手,如此方能体现谦卑与尊重。

解释一下为什么点烟要四下张望,这是青少年时期尬烟防止家长看到留下的毛病,不四下望望证明你尬烟入门时间晚,如此江湖地位便低人一等,会让人瞧不起。

在所有尬烟的礼仪中,点烟最为重要。点烟是尬烟这场庄严肃穆的艺术行为的前戏——火光照亮对方的脸,照亮整个屋子,男人黑色的影子印在灰白的墙上,想想是不是充满了艺术美感。这是男人吸烟的艺术,女人不懂这个。女人不懂的事情有很多,女人不懂男人是用生命在尬烟,女人也不懂男人一人饮酒醉是为谁。只有尬烟的理解饮酒的,饮酒的理解尬烟的,同时尬烟的偶尔也会饮酒,饮酒的经常会在半夜与人尬烟,这就是所谓的烟酒不分家,异姓兄弟。

中国尬烟人口众多,人多就有了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传说,有传说就有女人。女人是所有传说的灵感,女人是海上的妈祖,是艺术的雅典娜,女人是男人一生的方向。

赵三是赵家村方圆五百里尬烟界的传说。赵三的两个哥哥赵一和赵二壮年死于尬烟,是肺癌。赵三的父亲赵老枪是本地的烟王,晚年也死于尬烟,也是肺癌。两位兄长走后,年仅15岁的赵三子承父业,继承他赵家本地烟王的衣钵,日日苦练吞云吐雾之术。烟在行家嘴里,不仅仅是一个吞吐之物,玩烟也是有讲究的,吞烟要过肺,吐烟嘴上要能出花活儿。简单的鼻孔出气,吐烟圈自然不必说,鼻孔二次吸烟你总是要会的吧。江湖传闻赵三的父亲赵老枪有两手绝活,一个是用耳朵吐烟,一个是用肛门吐烟。赵老枪临死前将他的这两手绝活分别传给了他的两个儿子,赵一和赵二。赵老枪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定下一个规矩,不许三儿子赵三踏入尬烟的江湖,他说他赵家为尬烟这门手艺已经牺牲够多了,让赵三不问江湖,好生学习饮茶。老枪走后,他的两个儿子凭借老子传下来的绝活,尬遍天下无敌手。只可惜天妒英才,英雄薄命。赵三的两个哥哥死得早,死得突然,赵家家传绝学到了赵三这里已经彻底失传了。

父亲祭日之时,赵三用父亲传下来的美国煤油打火机点了三支香烟,站在父亲坟头立誓,誓死捍卫赵家的江湖地位。同时赵三向他的死鬼父亲许愿,恳请父亲托梦给他,传授他肛耳吐气之术。

赵家只剩赵三这个独苗了,上完了香,赵三一人躺在草地上喝酒,独自尬烟。赵三躺在草地上借着悲伤与酒劲,一个人抽了三包芙蓉王,地上都是黄色雪花点烟头。秋草枯黄而柔软,秋风多情且醉人。赵三鬼使神差睡了过去,昏睡中隐约感觉有股暖流在侵蚀他的身体,双耳烫热,腚上的肉像快要烤熟的红薯,赵三的头上不停冒汗。赵三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太阳上裸奔。是父亲显灵了吗?不。是火烧山了。警察说赵三丢在草地上的烟头引起了一场森林火灾。赵三虽侥幸逃生,却因为引火烧山罪被判刑了5年的有期徒刑。想到自己神功未成,又遭此牢狱之灾,赵三不禁一声悲叹“天亡我赵家啊”。

5年啊,不是5天,也不是5个月。一天三包烟,5年就是5476包烟,5年的时光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想到5年后,村口小卖部的田小花可能已经嫁与他人,为人妻母,铁窗内的赵三更是悲从中来。

五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赵三出狱回到家中,看到当年他练功的地方那几株被烟熏死的爬山虎如今郁郁葱葱,藤蔓爬满了砖墙,赵三的内心有种复杂的忧伤。这个世界缺了他,好像过得挺好,就是不知田小花现在过得怎么样。她一定嫁人了吧。他走的那年田小花21岁,正是嫁人的好时候。田小花现在都26了,要是嫁人早,田小花的小孩现在都可以上学前班了。假使田小花未嫁,赵三又能怎样,孤家寡人一个,神功未成,一无所有。赵三还是决定去看看,不打扰,只是悄悄看上一眼。

赵三悄悄路过田小花小卖部门口,门外停了一辆面包车,屋里果然坐了一个男人。赵三隔着一条马路看小卖部塑料板凳上织毛衣的田小花,她的身材保持的很好,还是那么好看,田小花比从前好像还要更好看了一点。田小花开始逆生长了,是有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是传说中的爱情滋润。祝福她吧,赵三一个干脆的转身走远了。

一路上赵三听到好几波半小伙在大声谈论赵家村的烟王,半小伙说这烟王是一个河南移民,跟着哥哥来本地给人盖房子,后来入赘了一户本地人家,做了上门女婿。河南人拿了本地户口没多久,就在烟王争霸赛上一举夺下烟王的封号。听说这个烟王从早上起床点起第一根烟到他洗完澡睡觉,手上的烟就没断过。烟王吐出来的痰都是墨绿色的,烟王的右手经历了长时间的烟熏是纯正的蜡黄色,道上的人管他叫五指黄魔。黄魔结婚没几年,他老婆就让他熏死了。黄魔的家一百米内,蚊子苍蝇不敢靠近。五指黄魔可能是赵家村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个烟王,赵老枪要是活着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赵三心想,有这么邪门吗?不过不重要咯……赵三准备这几天就收拾收拾行李,去广东打工。赵家村已经没他赵三这号人物了。

现在的赵家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赵家村了,从前的赵家村人人守着自己的两亩三分地轻易不敢离开村子,现在的赵家村年轻人外出务工很少再回来,出去读书的孩子大学毕业以后也都留在了城市,留在村里的都是老人和孩子。田小花这样的年轻女人,本不该留在这个村子,像她一样有姿色的同龄女人都嫁到大地方去了。那些嫁出去的女人偶尔过年会回来探亲,那也只是走走习俗,在她们心里她们已经不属于这个地方了。

那些外出务工的男人再回到村子也已经不那么尊重传统文化了,自成一派,我行我素,酒也不喝了,烟也不尬了,在他们看来赵家村的传统习俗都是陋习,是现代人要唾弃推翻的东西。只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

赵三简陋的住宅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他带走,他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背了个包到县上的车站买广东的车票。那个美国煤油打火机是赵三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走的时候赵三决定把打火机带在身上,做一个念想。昔日的宝物,现在只是一块能点火的铁皮疙瘩。可是赵三坚信这个打火机装载着他父亲无私的宗师精神,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赵三再次点燃这个打火机的同时也点燃自己全新的人生梦想。

客运大巴在公路上行驶,赵三望着窗外陷入沉思,他未来的梦想会是什么呢?何去何从,他不做烟王了,未来以什么身份作为自己的毕生追求。

有几个赵三同镇的人也上了这辆开往广东的汽车,车子驶离县城以后他们像摆脱了道德束缚的野马,开始聊起了小镇上的八卦。赵三有一茬没一茬的听他们讲话,也不去插嘴。那群人聊着聊着,忽然就聊到了赵家村,赵三微微坐直了身子,想听听他们怎么讲。

“赵家村那个河南人知道吧,这几年发大财了。他老婆死后,那河南人用他老婆留下的遗产买了一辆运土车,开始是在矿地上给人运土。谁知道没过多久,矿地老板也死了。河南人卖掉了运土车,跟他几个河南老乡承包了那个矿地,结果你猜怎么着?”

“河南老乡也死了?”

“对,”使劲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河南老乡全都死了,都死了,那矿地不就变成河南人他自己的吗。河南人就用这个矿起家,这几年越做越大,越做越大,买了一辆面包车,前几天听说又要盖房子了,这个数,四层楼。”

“别人说河南人盖房子是有目的的,老婆死后啊,河南人一直寻摸着再娶一个。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还那么年轻。可是虽然他现在有钱了,可毕竟是二婚啊,也不好找,找来找去,就看上了开小卖部的田小花。这田小花都26岁了,一直未嫁。田老头知道给她说了多少门亲事,她就是不嫁,河南人经常去田小花那买烟,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说这房子是给田老头盖的,作为他娶田小花的礼金。”

“那田老头能答应吗?你说这个他跟谁在一起,谁就死,谁敢把女儿嫁给他啊!”

“这能答应不能答应,咱说不准。不过这田小花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嫁不出去,再过几年要是还嫁不出去,过了30岁也就甭嫁了,剩女一个。她跟河南人这事啊,只要她能答应就行,她答应这件事就成了,田老头啊,老咯,使不上劲了,眼看女人嫁不出去,他也着急啊。有人想娶,女儿肯嫁就行。”

“那田小花能答应吗,她不怕死啊?”

“呃……”摇头,抿嘴,“据说是不太愿意,所以现在那河南人没事就在田小花小卖部泡着,软磨硬泡,费了老劲了。”

“这田小花不是听说还有点姿色吗,你们说这田小花是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不然为什么一直不结婚?”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说准,说不定人家有喜欢的人了。”

“停车。”

赵三大喊停车,喊了好几声,所有人都往他这看。司机说现在是在公路上,不能停车。赵三一步一步走到驾驶座边上递给司机一支烟,司机用手一挡说开车呢不抽烟。赵三手腕子一压说来吧,来一根没事。司机回过头,撇了赵三一眼,赵三的手又往前递进了小两下。

乘客开始议论,“这不是赵家村烟王赵老枪的儿子赵三吗?”

“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这赵三坐车是要去哪,他放出来啦?”

司机仿佛也认出了小赵,他说,你是三儿吧,我知道你爸爸,你爸以前经常到我们村喝酒,你爸那烟啊,绝了。

赵三拿出火柴要给司机点上,司机脖子一缩,躲开了赵三的手。赵三左手五指半弯曲遮住风口的方向,护着火柴棒慢慢往前递进,从容淡定又坚决。

这里头是有讲究的,司机要是收了赵三的烟,又点了他的火,他就不能不给人办事。不给我办事你抽我烟干嘛,你讲不过去嘛。

赵三到底是做过烟王的男人,司机躲不开他的火,就一个咳嗽的劲儿,赵三就把烟给点上了。烟也收了,火点了,找个地方停车呗。

赵三下了车就开始往赵家村的方向跑,泥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太阳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想起往日的时光。河南人现在赖着不走的那个地方,田小花的小卖部,从前那可是赵三的地盘。村子里过来买烟的男人,买完烟都是扭头就走。都知道这两人是一对,谁敢多看田小花一眼。就算是有人对田小花有意思,可是碍于情面,他也得讲究先来后到不是。村子里的人一度认为,他们两个就这么定了,板上钉钉的事。谁能想到赵三最后出这么大一个事,造化弄人啊。

那年赵三22,田小花21,青梅竹马,璧人一双。田小花进什么烟了都先给赵三品一品,赵三告诉她,这个烟可以,那个烟不行,这个烟可以多进点,那个烟卖不出去,这个烟是假的……要是田小花进到了假烟,赵三就会出面去给她退。小镇上批发烟酒的谁不认识他赵三啊,不看他脸面也得看他死去的老头的脸面啊。他赵家在本地还是有地位的,相当于烟酒届的意见领袖KOL,赵家的子孙要是说谁家卖假烟假酒了,那谁家也就甭想在这个镇上做这行生意了。尽早关门,没人会再来跟他买烟酒的。小地方做生意最讲究信誉,要是信誉都败坏了,那也就别做生意了。田小花有赵三给她站台,往后也就再没人敢卖她假烟假酒,知道她跟赵三的关系以后,都把最好的货留给她。田小花的小卖部生意异常火红,烟酒供不应求,都知道她这里的烟酒保真,相邻几个村子的人都开车来她这里整箱整箱的买酒,整条整条的买烟。有开大船的船长甚至让田小花定期给他们船供货,船只要进了码头田小花就备货给他们送过去,一次备好一个航程要用的烟酒,定期结账。田小花出去给人送货,赵三就留下来看店。小卖部只要是赵三看店必定人满为患,方圆五百里的老烟枪老酒鬼都来了,小卖部瞬间成为一个烟酒文化交流中心,开起了烟酒品鉴会。来的人都说,田小花跟赵三是绝配,夫妻双双把家还。他们两个要是合作,用不了几年,整个县城的酒吧、烟酒行,他们想做哪个领域就做哪个领域。要是他们两个开店想借钱,都主动想要借给他,都希望未来可以入股他们的店铺。可惜造化弄人啊。

夏天来了,满山遍野万紫千红。

秋雨淅沥,庭院村落草木枯黄。

生如夏花,死如秋蝉,人生无常,生命无常。

赵三来到田小花的小卖部,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望着她。他舍不得田小花嫁给河南人,她想让田小花亲口告诉他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他回来。他希望田小花能亲口对他讲,不嫁就是想等他赵三做她的新郎。

田小花没开口,黄魔倒是先张嘴了。

黄魔说,你赵三儿吧,听说你是烟王,来支烟?

赵三说,不了,我来买泡泡糖。

“真不来一根?”

“戒了。”

太极有一种比武方式叫推手,你递烟,我不要,你又来,我推走,双方你来我往。太极杨露蝉有惊鸟不飞的绝技,说的是这鸟啊,落在杨露蝉的手心上想飞却借不上劲儿。杨露蝉用手上的动作化解掉鸟扇动翅膀的反作用力。赵三和黄魔不愧是两届烟王,二人推手半天,不分上下。

赵家村两届烟王第一次正式交手,很快吸引了大量围观的群众。见证历史的时刻,来的人纷纷在小卖部买上瓜子和啤酒,在小板凳上坐直了,瞻仰这场世纪之战。相比上一届烟王赵三的柔韧,本届烟王五指黄魔的功夫更加刚猛有力,他一次一次进攻,一次比一次有劲,赵三用他的灵巧不断化解黄魔的攻击。这时五指黄魔不知从哪变出一盒火柴,只见火柴盒在他左手五指间快速转动,他以一个快到让人看不清的动作点燃了火柴,开始了火攻。看到这一幕,围观人群无不目瞪口呆,都知道五指黄魔蜡黄色的右手厉害,不知道黄魔的左手比右手还厉害。他的左手太厉害了,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手,那是一个快手。江湖流传真正的高手能用一只手点火柴,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群众惊叹的声音还未平息,赵三的一个动作,又吓着了他们。刚点燃的火柴犹如一把喷枪,可以瞬间烤熟一只成年的蚂蚁,只有手茧最厚的男性手指才敢触碰如此猛烈嚣张的火焰,可是赵三却用一双细手又快又准地掐灭了黄魔手中的火柴,掐火柴的动作就像掐一朵花的花蕊一样轻巧。妙啊,实在是妙啊,群众开始为赵三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只见黄魔一个后撤步,左手五指一弹,数十根火柴数百根火柴飞向赵三而来,火柴在空中燃烧,变成了飞行的火箭。看到这一幕,围观群众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他们张大嘴巴瞪着双眼,眼睛快要掉进嘴里。那么多的火柴同时飞过去,想要闪躲是躲不掉了,只见赵三一个马步,双脚仿佛一头扎进了土里。赵三的鼻子一吸,一股风暴从他口中喷射而出,风暴吹走了火柴,吹乱了黄魔的头发。神人啊,神啊。

五指黄魔甩了甩肩膀,整理了一下让风吹乱的头发,对赵三说:我知道你为何何来?

“我来,为一句话。”

“有些事情你不用知道的太清楚,有时候知道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可以不伤心,但真相往往是伤人的。”

“我不问你。”

“你不问我,那我也要说。今日你赢了又能如何,你的名声已经丢了,你现在一无所有,让给你,你养得起吗?”

路边有几块砖头闪闪发光,要不是赵三姓赵,但凡赵三姓别的,姓牛姓马姓羊姓狗,赵三就拿板砖呼他脸上。可是赵三姓赵,他是赵老枪的儿子,他不能落下一个赵家人输不起的名声,他丢不起这个人。赵三一动不动站在小卖部门口,望着田小花,他只是静静的望着田小花。赵三的眼神里没有咄咄逼人,没有追问,好似在说: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她只想田小花跟他说一句话。

田小花手上拿着织了一半的毛衣,她没有躲避赵三的眼神。二人就那么静静看着彼此,这个画面让围观群众又想起了一个叫“绝配”的词汇。绝配的意思是说,无论何时何地哪种境遇,那个男人跟那个女人都像是一个人的两个部分 。他们两个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外人,他们两个以外其他事物都是身外之物。他们两个以外的宇宙种种都是他们二人共同体外可有可无的东西。

赵三和田小花眼睛放出的光芒,让黄魔难受,他要炸了,他要跟赵三决斗。

我们决斗吧,五指黄魔说。

你要战我便战,赵三说。

赵三仿佛从田小花的眼睛里吸收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面露微笑,“你要战,我便战”,仿佛决斗已经不是决斗,决斗不是争夺,更不是侵略,决斗是守护心爱的女人,赶跑赖着不走的臭流氓。

“老玩法,尬烟,生死局,尬到死为止。”

“陪你玩。”

二人面对面坐在小桌前,田小花从屋子里拖出一口大箱,箱子里面的烟够整个村子的男人尬一天了。尬烟未开始,黄魔坐下以后开始飙垃圾话,说赵三的父亲尬烟死了,赵三的两个哥哥也尬烟死了,现在赵家只剩赵三一个男人今天也会因为尬烟死掉,可怜赵家从此绝后。

“可怜的是你老婆,你老婆吸你二手烟死了。”

“你垃圾话真多。”

“嘻嘻,你垃圾话不多吗,是你先说垃圾话的,你老婆吸你二手烟死了,你老板吸你二手烟死了,你老乡吸你二手烟死了,你就是一个行走的病毒。现在你又想祸害田小花,不可以的,今天我让你命丧于此,你有遗言吗?”

“垃圾话真他妈多,你还尬不尬了?”

“尬聊不也是尬吗?你又想不想比了?”

围观群众听二人无赖模式的斗嘴,都要听崩溃了,都说世间最绝顶的高手心智都是一个孩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真他妈高手了。

他们可能说了有三场脱口秀那么多的垃圾话,决斗终于开始。有人做庄,在场外开起了赌盘,赔率都是一赔一。

决斗进行到深夜,黄魔取出一个保温杯,里面泡了枸杞和山茶。

赵三一看,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饮水尬烟法吗?所谓的饮水尬烟法就是烟民用多喝水的方法让自己可以吸更多的烟,同时可以保护自己的喉咙。看来赵三只能祭出他祖传的美国煤油打火机了,煤油打火机点起的那一瞬间,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照亮村子里回家孩子的路。

黄魔定睛一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尬烟神器,美国煤油打火机?美国煤油打火机使用的油不是一般的油,煤油只是一个汉化的叫法,这种美国煤油有助消化,去恶心的神奇功效。美国煤油打火机凑在鼻子前闻一闻,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呢,感觉自己又能多尬十几包烟了。

双方各显神通,难分胜负,战斗场面绝古旷今。

那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战得是天昏地暗。中间火警来过,以为村子着火了。救护车也来过,战斗场面太过血腥有围观群众晕倒了。滚滚浓烟一直从南方往北方飘,一路北上,北京现在的雾霾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场战斗。战斗期间,赵家村整个村的人没日没夜咳嗽了三天,有些老人熬不过去,就此告别人世。死去老人的棺材板途经战斗地点,战斗仍在继续。

村子里的两个男人为了一个田小花办了这么一场事,作为田小花的父亲,田老头却始终未露面。真沉得住气,村子里的半小伙说,田老头隐士高人啊,说不定这个田老头才是真正的背后大boss。

战斗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万物生灵涂炭,事因田小花而起,田小花觉得自己有义务出来平息这场战争。田小花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想好了,虽然身处迷雾之中可是她从未像现在如此清醒过。

田小花煮了一碗面给赵三,她说你休息会,先吃碗面。

赵三说,嗯。

田小花的这一举动让黄魔的心态溃不成军,黄魔起身拍了拍屁股,伸了下懒腰,他说不用比了,双冠军。

赵三说了个好,继续埋头吃面。

黄魔想走,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黄魔说,要不我那个四层楼的房子送给你们吧。

赵三说,不用。

赵三跟田小花要去广东那天,黄魔开车追到了县城,他给了赵三一个信封,里头塞了一万块钱。

赵三说,你干嘛?

黄魔说,给你买烟。

“不用,我戒了。”

“真不要啊?”

“不用,谢谢你哈……以后少吸点烟,对身体不好。”

赵三跟黄魔那场绝古旷今的战役以后,听说赵家村的男人从此不再尬烟,许多年了也没再出一个烟王。

赵三跟田小花去广东以后生了一个女娃,从此生活在广东汕头,不再回赵家村。那年田老汉重病,夫妻二人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弥留之际的田老汉请求赵三原谅他:那年秋天是他在耕地上烧秸秆,不小心引火烧了山,害赵三白白坐了5年牢。他一直没有勇气站出来自首,心中一直有愧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配做赵三的岳父。

“爸,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从来不乱扔烟头。知道是你烧的,所以我扛了。”

烟草自明代嘉靖末年从菲律宾传入我国,至今已有400多年历史。从史料上看,古人对烟草的嗜好甚至远甚于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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