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记

1

白月城做嫁衣生意的红鸾綉坊,在城里出名却不是因为嫁衣。

綉坊的女主人夜笙歌是个传奇人物,来历神秘,精通术法,能人所不能,除了嫁衣的生意,也做一些不同寻常的生意。

此刻传闻中的女子正慵懒的躺在玉兰花树下的竹椅上纳凉,双目微合,胭脂红色的薄烟纱衣迤逦的拖了一地。刚刚入夏,虽未至午时,空气里开始传来淡淡的燥热。

庭院中央的一处花圃,一只云雀精幻化成的小丫头正握着剪刀,修剪多出来的花枝。

小丫头约莫十五六岁,名唤如意,梳着双髻,白净的小脸还未脱稚气,嘟囔着小嘴叽里呱啦的跟自家姑娘抱怨着。

“姑娘,姓舒的天天来我们家白吃白喝,姑娘也不管管···”

舒雪鹤是城里有名的富贵公子,刚知道如意是只鸟时,忽闪着玲珑如璃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的问,“如意,你便是传出中的鸟人吧?”

小云雀炸了毛,什么鸟人?你才是鸟人!你全家都是鸟人!

自此,梁子便是结下了。

见自家姑娘没有答话,如意愤愤然,“他今早又把咱家的狐狸抱走啦!咱家狐狸还未修成人形就要给他拐跑了!”手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狠狠一剪,手上那株已有了灵识的栀子花“哎哟”一声叫了起来,不满的抱怨道,“如意姐姐,你轻点。”

“知道了,知道了。”

夜笙歌神了伸懒腰,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躺着,懒洋洋的开了口,“怕什么,咱家的狐狸是公的。”

“就是!连公狐狸都不放过,真不要脸!”如意“呸”了一声。

如意小云雀原本是跟着同类们生活在一起,几年前不慎遇上了专门收妖的道士,差店成了道士葫芦里的丹药,幸而两只翅膀扑闪的快,虽然受了伤,好在逃过一劫。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意的后福便是遇上了夜笙歌,被救了回来,安安心心的在红鸾綉坊里当个丫鬟。

夜笙歌此刻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此刻她觉得有些后悔,竟然忘了聒噪是这类鸟的天性,自从红鸾绣坊多了一只小云雀,清静的日子便结束了。


2

“是谁在骂公子啊?”清朗柔和的声音伴着淡淡的蔷薇的香味。

一个穿着月白色暗花金色锦服的玲珑贵公子,站在庭院口的樱花树下,一双丹凤眼含着盈盈的笑意。

来人便是白月城家喻户晓的清贵公子舒雪鹤了。

他的怀里抱着一只雪白剔透的幼狐,原本紧闭着双眼舒舒服服的在他的怀里小寐,忽的动了动玲珑小巧的鼻尖,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睁开双眼,纯黑色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看到躺在竹椅上的红衣女子,目光亮了亮,后蹄一用力,灵敏的跳了下来。

纤巧的四蹄一路小跑,跑到夜笙歌面前,一跃便跳进了她的怀里。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本公子带它嬉耍了大半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一回来便不要我了。”舒雪鹤嘴里抱怨,脸上依旧笑意盈盈。

“那是自然,”如意双手叉腰,“本来就是我家的狐狸,姑娘同意借你玩会儿就不错了。”

“如意,不得无礼,人家舒公子许是来还这几日的饭钱的。”夜笙歌的声音懒洋洋的,躺着没动,一只手抱着幼狐,一只手慢慢悠悠的给它顺毛,小狐狸闭着眼,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哎呀,”舒雪鹤笑的十分谄媚,“小夜怎的如此见外?”

“亲兄弟,明算账,舒公子家大业大,富可敌国,难道还会差我们这小店几顿饭钱?”

“本公子最近惹了祸事,家父断我的粮啦!”舒雪鹤笑嘻嘻,“没钱。”

如意一脸鄙夷的嚷嚷开来,“臭不要脸的舒雪鹤,你哪天不惹事,早晚被你爹赶出家门!”

“是不是所有的鸟都像你嗓门这么大?”

“本姑娘只有对着白吃白喝的无赖才嗓门大!”

“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悍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耳边吵闹不休的两个人,睡是真的睡不了了,夜笙歌默默对着怀中的小狐狸叹了口气,小狐狸年幼,却有灵性,安慰的用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庭院廊下挂着一排金玲,突然叮叮铃铃的无风自响,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山谷,悦耳舒爽。

这是来客人了。


3

没睡好的夜笙歌懒洋洋的不想动,便让如意将客人领进庭院来。

如意回来时,后面跟着个玉齿明眸的小姑娘,有些新奇的四处打量这座景色别致的小庭院。

“这便是我家姑娘了。”如意礼貌的介绍到,说完便鹌鹑一样立到舒雪鹤的身边,完全没有刚刚的泼辣样。

有客人的时候必须乖巧懂事,不能坏了生意,这点道理如意还是懂的。

小姑娘仿佛对如意的介绍并未在意,仍是四处打量,此时的舒雪鹤也正打量着她,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小姑娘失声道,“舒公子?”

“咦?我认识你吗?”舒雪鹤有些惊讶,细细回想,却毫无印象,平日里想嫁给他的姑娘手臂连着手臂,能绕白月城一圈,莫非她也是其中之一?

“哦,本小姐不认识你,不过家姐对公子甚是思念。”小姑娘稳了稳仪态,面无表情的说。

小姑娘看起来与如意一般大小,不过如意是云雀成精,已有了几百余岁,若是这般年纪放在凡间,不过是二八年华。年纪轻轻,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倒有些故作老成的味道。

“哦?请问小姐家姐是哪位?”舒雪鹤礼貌的问道。

“我叫蓝潇潇,家住隔壁的清风县,家里是做绸缎布匹生意的。”小姑娘一板一眼的答,“家姐名唤蓝青青。”

舒雪鹤“哦”了一声,点点头,“不记得了。”

隔壁的清风县确实有个做绸缎生意的蓝家,生意倒是做的也不错,在清风县算是大户人家之一。

蓝家的生意做的再好,跟舒家比却是不值一提的,而且他舒公子不论走到哪,都有姑娘被搅了芳心,他说不记得蓝潇潇的姐姐,确是当真不记得了。

“哼,到处拈花惹草。”如意在舒雪鹤耳边小声嘀咕。

“这事你得去怪本公子的娘,把本公子生的这么好。”

“不打紧,本小姐这次也不是来找你的。”蓝潇潇丝毫不在意,“本小姐是有事拖夜姑娘办。”

蓝潇潇的目光转向躺在竹椅上的红衣女子,此刻的夜老板正低着头,认真的在给怀里的小白狐顺毛。

“蓝小姐是想来做嫁衣吗?”夜笙歌依旧低着头,语气淡淡。

“本小姐,不做嫁衣,”蓝潇潇干脆的说道,“本小姐,要寻人。”

“哦?蓝小姐家里行商,生意场上打听人,消息比小店要灵通的多,怎的来我们这里寻人?”

“因为,因为,”蓝潇潇语气有些吞吐,思索片刻,下定决定道,“我要寻的不是凡人。”

夜笙歌慢慢起身站了起来,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在地上,小狐狸蹭的一下,又跃回了舒雪鹤的怀里,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臂,闭上眼,继续睡。

方才夜笙歌一直低着头,蓝潇潇此刻才看清楚这位綉坊主人的容颜。

一袭红衣,风姿绰约,如天山上的飘雪一般清丽绝尘,右脸颊处一朵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红莲花胎记,净添几分妩媚慵懒。

“不是凡人?”夜笙歌随意的看了她一眼,施施然走到花圃前开始摆弄一只红芍花,“小姐所寻何人?”

舒雪鹤抚着怀里的小狐狸,又开始和如意咬耳朵。

“你家小姐做生意一向精打细算,怎的对客人这么随意?”

“你懂什么?”如意翻了个白眼,“既不是凡人,寻起来便要耗费灵力的,蓝小姐再有钱,能给的不过是金银珠宝这些俗物。”

“你家小姐这等本事还会在乎一点灵力?”

“我家小姐做生意精打细算,灵力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蓝潇潇此刻正傻傻的望着夜笙歌发呆,心里正思索着怎么能有人将胎记生的这么美轮美奂。

“我家姑娘问你话呢。”如意温声提醒道。

“哦,”被如意这么一喊,想着自己竟然直勾勾的看一个女人,蓝潇潇脸色红了红,讷讷道,“我想寻的,是一位孔雀仙。”

“孔雀仙?小姐是凡人,怎么认识这位孔雀仙?还有小姐是怎么知道我这綉坊可以帮你寻到仙人?”

“是山里一个和尚告诉我的。”小姑娘老老实实的回答。

夜笙歌黠然一笑,转过头双手抱臂,饶有兴致的看她,“那山里的道士有没有告诉小姐,我这里办事,价格不菲?”

“我,我出门急,身上没有钱,”蓝潇潇一张小脸涨的红彤彤,慢吞吞的将手伸想袖间,“我用这个做报酬,可以吗?”

她从袖见取出的是一支青绿色是羽毛,长约十寸,流光溢彩,绚丽夺目。更难得的是,这支羽毛中注入了羽毛主人的百年修为。

一支羽毛,胜过凡间珠宝无数。

夜笙歌的笑容如三月春花,暖人心肺,连带着声音都温柔了许多,“我们小店打开门做生意,只要是好东西,我们都可以。小姐还有什么需求?”

“这支羽毛是他离别前留给我的,”蓝潇潇眉间打了个结,有些忧伤的看着手里那支羽毛,“我,我想三日内见到他。”

“那么,就请小姐与我们说一说关于这位孔雀仙人的事吧。”

蓝潇潇深深吸了一口气。


4

她是蓝家的小女儿,并非蓝家所生,却从小便让外人羡慕。

蓝家在蓝潇潇祖父辈是山里的猎户,到她父亲那一代才慢慢转了行,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蓝老爷为了广结善缘,便收养了刚出生便父母双亡的孤女,取名蓝潇潇。

无依无靠的孤儿,突然就成了大户人家的千金,人们都说蓝潇潇是上辈子行了善事,此生才有的福报。

在外人眼里,蓝家二老非常宠她,几乎予求予取,她不想去学堂,便允她待在家里;逢年佳节,蓝家二老带着儿女们拜访生意场上的朋友,她懒在家里,便也遂了她的愿。

事实却并非如此。关起门来,她不过是个从小不受待见的养女,父亲冷漠待她,母亲看着她时,目光里满含厌恶嫌弃。稍有不慎,便要像下人一样受到责骂。

连出门的资格都没有,这便是她在蓝家的地位,蓝家的人知道,蓝潇潇也知道。

兄弟姐妹异样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说不在意是假的,只是孤弱如她,除了顾影自怜,却毫无办法。

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连走出这座院子都不被应允,只有打扫的下人们偶尔会与她说说话。

原本活泼的少女渐渐养成了单调寂寞的性子。

寒暮的出现,成就她生命中第一抹生动。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光温柔而悲悯,她百无聊赖的趴在窗边,一边用手心里盛着一些剩下的米饭,喂着飞来的麻雀,一边对着麻雀喃喃自语,“听说外面的人都说我有福报,”她自嘲的笑笑,“若当真是福报,怎的不让我直接投胎到蓝家,非要生成个养女?”

“小姐心善,福报总会来的。”

一句安慰,又仿佛是一句叹息。

蓝潇潇顺着声音望去,院子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沉浸在橘色的柔光中,清冷如月。


“蓝家的兄弟姐妹不止我一个,你为什么一定要当我的先生?”

寒暮进了蓝府,成为蓝潇潇的教书先生,问话的时候,寒暮已与蓝潇潇相识了数日。

“我与小姐有缘。”寒暮柔声说。

蓝潇潇心里想笑,想着他大约是和那些不明所以的外人一样,以为她是蓝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得了她的芳心,或许能一朝富贵,若是得知了真相,大约会后悔押错了宝吧。

不过蓝潇潇不在意,于她而言,每日有了陪她说话的人,她原本再清潦寂寞的生活开始染上色彩。

蓝潇潇依旧是不能走出院子的,寒暮就住在与他相邻的一间偏房内。寒暮性子有些孤冷,不爱与旁人打交道,每日蓝潇潇晚膳后,下人离去后,他才再来教她读书识字。

每日夕阳沉下去时,蓝潇潇便在屋内燃一只烛,摇曳的光化成微渺的希望,如晨曦的雾霭一般轻细,却妙不可言。

若是寒暮知道她在家里的真实地位,会不会弃她而去?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少女的情愫如待开的花苞,还未绽放却已漫出清冽的香气,她喜欢寒暮清俊的面容,温润如玉的气质,还有他说话时眉间的温柔。

蓝潇潇未上过学堂的,空有大家闺秀的名头却实际上大字不识,寒暮也不疑不问,只是握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纸上写。

墨色在纸上晕染开,她觉得有些醉,鼻尖是他身上有淡淡的青草气息,完全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寒暮你握了我的手,可是要娶我的。”

寒暮低头望着她浅浅的笑,眉间如云朵般舒展开,“好”


寒暮对蓝潇潇却是如父如兄般疼爱,他说他会满足她所有愿望,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走出这方寸之地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夜色动人,天上坠着灿灿的繁星。

寒暮会轻功,他用手温柔的覆住她的双眼,再睁开时她便已和他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蓝潇潇只觉沉寂许久的心如沉浸在甘露中一般清润柔爽。

“真漂亮。”蓝潇潇喃喃。

街上都是未成婚的少年少女,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街景,少女的兴奋溢于言表,目光都生动起来。

湖边的柳树下,湖心被妙龄女子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女子们一面挥着帕子,一面痴笑。看见热闹便想瞧的蓝潇潇,拉着寒暮奋力挤了进去。

湖面,一只精致华美的小船在湖心飘荡。船上有弹奏琵琶的歌姬,丝竹声声如耳,围绕着几个笑意朦胧的年轻贵公子。

“舒公子!舒公子!”女子们奋力的叫喊声中,一位尤为显眼的清贵公子对着岸边微笑点头,玲珑俊朗,皎如日月。

便又引起岸边的一阵痴笑尖叫。

蓝潇潇看着近似痴狂的女子,有些发怵,讷讷道,“不是都说女子当持重矜持,我以为外面的姑娘都是···”她话说一半却哑然失声,目光所触人群中喊的尤为疯狂的正是她的二姐,平日里文静端庄,却不想竟有如此一面。

注意到她的突然安静,寒暮轻声问道,“怎么了?”

蓝潇潇笑嘻嘻道,“早听下人说二姐为了白月城穆家公子害了相思,原来是真的。那位舒公子,确实长的不错嘛。”她目光里有嬉笑狡黠的味道,久违的少女气息此刻终于回到她的身上。

寒暮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帮她拂去落在肩上的花瓣。

那日恰好是狐仙的诞辰,传闻此时去狐仙殿诚心祈福,便能得一段长久美满的姻缘。

父亲是经商的,富贵人家为了利益联姻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像蓝潇潇这样没有地位的女儿。人情薄凉,她年少早熟,早已隐隐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此刻她却在狐仙殿里诚心跪拜,只求身边这个温柔清俊的男子能够一直留下她的身边。

如果只是一场梦,那便活在梦里吧。


那晚之后,仿佛安了心一般,蓝潇潇的每日都是春光明媚,即使寒暮近几日有事不能来教她读书,也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她每日将寒暮留给她的诗词拿出来反复读,夜晚读累了,便燃一支烛,趴在窗台上望着庭院大门的方向,期盼的看,痴痴的等。

然而,世事难料,终究拂了人的心愿。没等回寒暮,却等来了父母要将她嫁与他人的消息。

是好心的丫头偷偷告诉她的,蓝家二老要将她嫁给临县的杜家老爷做填房,杜老爷夫人刚刚过世,儿子都比蓝潇潇大上许多岁。杜家与蓝家有生意上的往来,酒桌谈笑间,婚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蓝潇潇得知此事只觉天崩地裂,紧咬嘴唇,内心一片空白,恍惚了许久,脑间忽然浮现寒暮那张温柔的脸。

她徒然间在丫头的惊叫阻拦声中向蓝家二老的房间跑去,雨后湿润的泥土沾满她的裙摆。

蓝家也好,杜家也好,清冷孤寂的漫长岁月里,她注定等不到开花便要慢慢枯萎。如果说是宿命,她也曾真的试着认命。

可是她遇见了寒暮,那个让她的心徒然开花的男子。她遇见了他,便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5

“令尊并没有同意你的请求?”舒雪鹤轻声问。

“嗯,没同意,但是我却因此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蓝潇潇神色漠然,脸上未见一丝波澜,“我其实是我爹亲生的,不过我的生母却不是蓝夫人。”

她叫蓝老爷爹,却称呼那个她名义上母亲的人蓝夫人。

蓝潇潇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蓝老爷在外世故圆滑,在家里却是个妻管严,却仍然耐不住心中的欲念,背着生性强势的蓝夫人与一个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蓝老爷图的不过是一时之快,从未想竟然有青楼女子偷偷生下他的孩子,企图嫁进蓝家。

十月之后,当青楼女子哭哭啼啼将襁褓中的蓝潇潇送到他怀里时,蓝老爷如鲠在喉。

蓝夫人得知此事,家里便是好一段日子被闹的鸡飞狗跳。蓝潇潇的生母在红尘中辗转多年,得知进门无望,又怕身边带着个孩子拖累自己,便留下来蓝潇潇,拿了一笔钱销声匿迹了。

“额,”舒雪鹤不知对这段过往该如何评价,便讪讪道,“蓝小姐眉清目秀,呃,你娘肯定是,呃,肯定也是花魁一类的吧。”

夜笙歌只觉青筋隐隐跳动,忍住骂她的冲动,善解人意的对蓝潇潇微笑,“那位寒暮公子定然是不会嫌弃蓝小姐的是吧?”

提到了寒暮,蓝潇潇神色有些动容,微微哽咽,“我,我伤了他的心。”

她无法忘记那日,她跪在蓝夫人脚边时,对方冷笑的脸,如二月寒风一般,呼呼的刺进她的心里,“狐媚子生的孽种,还有资格讨价还价?你以为蓝家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蓝潇潇心里一片空白,她怔怔的望着蓝夫人阴沉的脸,看着她慢慢靠近自己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嫁去杜家,已是你最大的福气,婊子生的孩子,你还想立牌坊吗?”

当她回过神来,已跑出了蓝家,空旷无人的街道,寒风簌簌,满目净是萧索。

蓝潇潇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寒暮,她失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从蓝家便一直跟着你了。”

“刚刚我与母亲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寒暮点点头,静静的望着她。

看见他目光中的悲悯,蓝潇潇瞬间爆发,屈辱和倔强将她变成一只可悲的刺猬,“你知道了我的出生,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应该早些去勾搭我的那几个姐姐,说不定还能攀上富贵,入赘蓝家。”

寒暮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

寒暮是她孤寂生命中唯一的莲花灯,是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他其实有些木讷,每当回答不了她古灵精怪的问题,便如现在这般,温柔而不动声色。

她突然有些后悔,可是刚刚吐出的话却没脸收回,欲转身离去却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便在这个怀抱里无限坠落。


6

不知怎么的,蓝潇潇发现自己回到了孩童时代。偶然间听到下人们议论老爷在山里打猎事,猎到一只极漂亮的孔雀,那绚烂迷人的孔雀毛,足以制一件华美的羽衣。

那时的蓝家已开始了绸缎生意也兼顾些皮草买卖,山里的猎户们一代不如一代,打到的飞禽走兽皮毛成色总是不尽人意,蓝老爷便亲自带着奴仆去山里打猎。

童年的蓝潇潇未脱孩子心性,纵然老爷夫人明了规定,不许她踏出院门,最终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在众人熟睡的夜间偷偷潜入了蓝家关着家禽的栅栏。

她看到了那只孔雀,它长的好看极了,柔顺的羽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它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小女孩,目光如人一般柔和,含着淡淡的哀伤。

她回到院里,夜不能寐,总是忘不了孔雀清冷哀伤的目光。她有些不忍,便趁掌房的下人熟睡时,偷来了钥匙,打开了锁着孔雀一只脚的铁链。

孔雀扑闪着翅膀跳出了栅栏,灵性一般回首对她颔首,便消失在茫茫月色下。

时间久了,记忆也模糊了。此时再看那孔雀的眼神,温柔而熟悉。

她徒然间睁开双眼,寻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好好躺在床上,身上却是香汗淋漓。

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可是却异常的真实,细想哪里是梦,分明是多年前的回忆,她呆呆的望着自己的闺房,只觉心跳加速,有些呼吸不畅,轻轻拂去额间的汗,却猛然看见床头一支十寸长的青羽。

流光溢彩,美的让人无比熟悉。

她觉得一颗心快要蹦出了喉咙,握紧羽毛,不顾一切跑出院子,想去找住在偏房里的寒暮,人未找到,却惊动了府上守夜的丫头。

她发了疯一般在府上的偏房一间一间的找,丫头劝不住,担心老爷夫人发现小姐跑出院里会责罚于她,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

找遍所有的屋子却未见她想见的人,她徒然转身紧紧抓着丫头的手,厉声问道,“府上那位教书的寒暮先生呢?哪去了?”

小丫头的手被她抓的生疼,见她一脸失魂落魄,有些紧张,“这府上哪有什么教书先生?小姐,小姐莫不是记错了?”

她只觉恍然如梦,松开了丫头的手,怔怔望着手中那支青羽。

“我不相信这一切是梦,”蓝潇潇望着手里的青羽,喃喃道,“他定然是那只孔雀,为了报恩才回来找我的。”

他却再未出现,那段相识宛如一场梦。

寒暮大约是恼了,气消了便会回来,她抱着侥幸的心态,痴痴的等。等到后来,慢慢凉了心绪,她细细想来,他离开兴许并非因为生气,他为报恩而来,陪伴了她数日的光阴,恩了,人散。

可是,她忍不住再贪心一点,仍想再见他一面。

她应允了与杜家的亲事,交换的条件便是出嫁之前不得再限制她的自由,蓝家并不担心她会逃走,因为离开蓝家,她一无所有。

事实上,她确实一无所有,有的仅仅是一根羽毛和一缕执念。

她出了门,却不知如何寻她,便将所有的希望寄予上苍。三跪九叩,拜遍了清风县大大小小所有的寺庙菩萨,,山里善良的树灵看着她额头沁出的淡淡血痕,于心不忍,化成庙里的和尚,给她指了红鸾绣坊这条明路。

    “这支羽毛是他留给你的,你当真舍得作为报酬?”夜笙歌试探的问。

“嗯。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她有些哽咽,“在三日后,我出嫁之前。”


7

蓝潇潇离去之前,夜笙歌命如意取来一个金色的铃铛,以作凭证,待她想到心里之人后,再还回来。

“咳咳,”蓝潇潇走后,舒雪鹤忍不住先开了口,“这个,蓝小姐最后一点念想,小夜你也忍心收下来。”

纯白色的小狐狸此刻正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觉得抱着自己这个人身上的蔷薇花香真好闻,它愉快的砸吧了下嘴。

“哎哟,这蓝小姐在家里此等地位,还能拿得出别的报酬么?”夜笙歌笑眯眯的说,“小店是做生意的,总不能叫我吃了亏去。”

“更何况,这羽毛里注入了百年的修为,对她一个凡人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没用这个孔雀仙为什么留给她?”

“当护身符用的,”夜笙歌坐回竹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不紧不慢的说,“我刚刚瞧了那位小姐,魑魅缠身有两三年了,这东西是慢慢吸食人的精气的,有了那只羽毛,一般的魑魅便不敢靠近了。不然,你以为我给她护魂铃是干什么的?”

“原来那是护魂铃啊,”舒雪鹤谄媚的笑笑,“小夜你这好东西太多啦,什么时候借我玩几天?”

“滚。”

二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注意的平日里聒噪的云雀今日异常安静,此刻她正拿着那支青羽细细端详,忍不住“咦”了一声。

“怎么?莫非你认识这羽毛的主人?”舒雪鹤忍不住问。

“这支羽毛看着好熟悉啊,”如意喃喃道,将羽毛放在鼻间嗅了嗅,“确实是他的味道,可是那位大人,他不是孔雀啊。”


8

夜深人静时分,城西的一排梨花树下出现两个身影。

“哎,”大晚上睡不了觉,却被夜笙歌赶来做苦力,舒雪鹤忍不住唉声叹气。

每次见她笑的如此温柔,总觉得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她星眸微转,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奴家是女子,深夜拜访男子多有不便,只好拜托舒公子了,哦,对了,之前的饭钱就此抵消了吧。”

什么深夜拜访多有不便,懒就是懒,难道身边这个小云雀就不是母的嘛?舒雪鹤又叹了口气,抱怨道,“如意,为什么非得晚上来?”

“因为大人喜静,白日不见客。”说到“大人”的是时候,如意眼里不自觉放了光,语气都温柔了不少,看来花痴病犯了,估计是个长的不错的“大人”。

“你为什么要叫他大人?还是因为你们云雀是鸟类最低等?见着高等家禽就要喊大人?”

“你!”

如意小脸憋的通红,刚要发作,舒雪鹤叫道,“哎呀,到了。”

如意转身望去,一株梨花树上,泛着淡淡的青光,仿佛聚集了成百上千的萤火虫,盈盈闪闪,美不胜收。

“大人好,奴家是红鸾绣坊的丫鬟如意,奴家之前来过的。”如意一副乖巧的福了福身子,脸上还带着少见的娇羞。

如意这个泼辣的丫头,什么时候开始自称奴家了?舒雪鹤忍不住想笑,朗声道,“在下舒雪鹤,受人之托,来此拜访。”

树上的青光越来越亮,闪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待青光渐弱,光里走出个清逸绝尘的美男子。

“你好。”男子轻声问好,想了想又加了句,“我是寒暮。”

身边的如意一言不发,只是傻傻的盯着寒暮,就差没流口水了,难怪小夜非要他跟着来,果然知仆莫若主,舒雪鹤感叹了一下,便直接了当开了口。

“前几日,清风县有位蓝家的小姐,拿着一支羽毛,来找我们,说是得罪了公子,希望公子莫要恼她。”

“你说潇潇?”寒暮有些不解,“我并未恼她,她被魑魅缠上,那邪祟隐藏的深,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发现,帮她赶走了邪魅时,自己也受了伤,便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养伤,等我伤好了便去找她。”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答应了要娶她的。”

蓝潇潇原本要寻的人自己便是要回去找她的,这么看来,受人之托的他们倒像是多事的,一时间舒雪鹤有些尴尬,讪讪道,“蓝小姐,额,等你等的有些急,托我们来寻你。”

寒暮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又认认真真的的“哦”了一声。

“额,那个,三日之内便要回去啊,三日后她便成婚了。”

“三日后成婚?”

“对啊,她被家里逼婚,你不是听到了吗?她与她母,额,她与蓝夫人的话?”

“听到了,”寒暮想了想,又道,“但是没听清楚。”

“那她说你攀富贵?额,你不生气?”舒雪鹤小心翼翼的问。

“我并非凡人,富贵与我何用?不过,我只道有人生来便富贵?何为攀富贵?”

舒雪鹤只觉有些汗颜,蓝潇潇又哭又闹,时而气急败坏,时而伤心欲绝,却原来她爱上的这个不谙世事的神鸟,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她在伤心什么,舒雪鹤心里觉得有些畅然,朗声道,“那好,三日之内,请阁下去见他。”

“好。”


9   

蓝潇潇出嫁的那天,算的是个黄道吉日,却不想遇到个阴天。乌云压城,眼看便要落下雨来。好好的大喜日子,沾了雨水一身狼狈是不吉利的,喜婆忍不住碎碎念的抱怨道,催促着轿夫快些步子。

蓝潇潇坐在花轿里,紧紧握着夜姑娘给她的金玲,她说这是凭证,她会满足她的心愿,让她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拜堂之后,她便是个有呼吸的死人了,她只想在活在的时候再见他一面,告诉他她的思念与爱慕。

花轿已经出了清风县,就快来不及了,蓝潇潇的脸色煞白,握着铃铛的手又紧了一些,寒暮,你怎么还不来?

忽的一下,蓝潇潇身子一个不稳,只觉轿子不知何故停在了地面,轿外声音嘈杂,她抬手拂开了轿帘,明明是阴雨天,却传来耀眼的光,她被晃的睁不开双眼,手中的金玲却在此时叮当的响起,清脆悦耳,仙乐般动人。

原本是阴沉沉的天,被一阵七彩的光辉拨了开来,乌云散开,霞光阵阵,流光溢彩,宛如梦幻。彩云之中,一只青色的仙鸟,优雅的展开华美的羽翼,悲悯的看着凡间众生。

天绛祥瑞,所有人都匍匐在地。

霞光撒去,不知是谁叫唤一声“新娘子不见啦”,众人望去,轿中空空,新娘早已不知去向。

蓝潇潇伏在青鸟的身上,脚下是青烟如黛的山川河流,如诗如画。她看见她从小生活的清风县,在缭绕的薄雾中渐渐模糊。

“寒暮。”她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那么久不来,我以为你再也不见我了。”她有点想哭,哽咽了一下。

“傻瓜。”寒暮对她说话时永远那么温柔,“我不是答应过娶你?”

“我,我以为那是玩笑话,”蓝潇潇小声嘀咕,忽然想到什么,有点兴奋却瞬间转为懊恼,“你给我的羽毛算是定情信物吗?!我,我把它给别人了。”

“没关系。”寒暮轻声说,“以后你想要多少,我便送你多少。”

“对呀,”少女心情大好,“你是孔雀仙,这种羽毛你全身都是。”

“···”

“怎么啦?”

“其实,我不是孔雀。”

“那你是什么?”


“大人是青鸾神鸟啦!”

夜色缭绕,夜笙歌和舒雪鹤坐在院里的栀子花架下纳凉,微风不燥,月色刚好。

如意一边将刚剥皮的荔枝放在琉璃花盏里端了上来,一边一脸崇敬的解释道,“青鸾神鸟在我们鸟类可是神籍,岂是孔雀能比的?”

一只玲珑的金色铃铛此刻正好好的躺在夜笙歌的手心,她在舒雪鹤念念不舍的目光中收进了袖里。拿了一个荔枝放在嘴里,只觉水润清甜,身心畅爽,懒洋洋的说,“青鸾鸟温顺纯良,每一代最尊贵者常年侍奉西王母,其余也有许多是上仙坐骑,是以一族都被封为仙族。”

青鸾鸟一族是鸟类中的仙族,出生便是仙级,尊贵无比,难怪如意这只小云雀一提他便满脸的敬畏和爱慕。

“这小丫头当初救的是一只神鸟,真是傻人有傻福啊。”舒雪鹤感叹道,取了一个荔枝放在嘴里。

青鸾神鸟,形似孔雀,羽翼青蓝,色泽华美。世人未见过青鸾鸟,便误以为是孔雀。

青鸾神鸟,生性忠贞专情,飞跃高山流水,只为寻找一生的伴侣。

“是啊,倒是傻人有傻福呢。”

“不过,小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青鸾鸟的?”

“第一眼看到羽毛的时候。”夜笙歌打了个哈欠。

“那你早知道寒暮会回来找蓝小姐?”

“嗯,你以为青鸾鸟会随便许诺别人?”夜笙歌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人家是单纯,又不是傻子。”

“呃,这比生意你会不会做的太黑了?”

“哎哟,我也是出过力的,”夜笙歌笑容绚烂如春,“你们去找寒暮公子的时候,我可是打发了附近的土地公去收了吸食蓝小姐精气的魑魅。”

“打发···”舒雪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夜笙歌,你作为一个生意人,是真的很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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