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中海》

夜晚总是很安静的,除了人的呼噜声剩下的,就是虫鸣。

@视觉中国


万古从不在乎。不因别的,就因他小时候便独自在江湖游历,他比同龄人更懂得世道的残忍,心也变得冷淡,全然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脸上是无任何表情,眼神也是漠视前方,让人不愿接近他,可正因这如此,他在江湖中活了下来,江湖磨砺了他。而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喜欢过独在世间,独在江湖。

有一天,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旭荷。他被她吸引,那张侧脸,带这些绯红的侧脸。她在药房为病人抓药,而他又刚好也在,他们的侧脸相见,彼此用一个眼神交流,那感觉,让他这一生都难忘。大约五秒钟,不知是他多情还是她对他无意,脸上突现绯红之后,转脸过去工作了,他还看了几秒,但他始终如此,没再转过脸来。这是为什么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她后来没转脸原因。

其实他也在想, 生活要开始改变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岁,所以从来没过过生日,也没人与他过。但自己想想,从他有记忆开始,这种生活已经有近五年了。他开始似乎与一个老乞丐在一起。是他告诉了自己如何生存在世,他交给他防身的功夫,教导了自己如何识字,还有很多很多,他基本将他的知识都给了他。

他简直不像是乞丐,白天虽然穿着破烂,但是他距离保持衣服的整洁,每天出门时都会端一盆清水,进行简单的清洗,他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温和的,带着点平淡滋味。

他独自一人坐在客栈旁的石阶上,在他前面摆上一个瓷碗,然后一言不发,坐上整个上午。但由于他的外貌和行为,大多数得人不会选择给予他施舍。因此,他也常常被其他乞丐嘲笑。乞丐都做的这么差,正因如此,下午的事,变得尤其重要。

下午

他会带他去一座小桥下,他坐在一块褐色的石头上,手里拿着钓竿,那是一根简单的竹子,细长带着些淡黄。他就在那里坐着。直到日落时,当天边的红色接近全无,他就回家了。

而万古不同,他懂得,他必须要有乞丐该有的样子,所以他离开,首先将自己的脸涂上土,尽可能让自己连自己都认不出。不过回“家”时,他回家你手和脸洗的干干净净。他通常能得到那个老乞丐三倍的钱。但也不多。三四十文钱,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就这样!

老乞丐也有名字。他的名字是连他自己都想不起。嗯。是林文。应该是吧。万古多年后想起了这个名字。

每天晚上都吃鱼,不过是烧鱼。鱼都很小,一人一条刚刚好。只是烤着吃!城隍庙的夜晚并不好过,并没有亮光。只是有点光也是一根烧了许久的蜡烛,在烛台上,滴落的的红色泪珠,已经在烛台上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怪!

万古有时没事也会盯着那截蜡烛,看着微弱的灯光。他总会在想,这根奇怪的的蜡烛,是不是自己。一个怪胎,没人要,沦落成乞丐。但还是坚持着发光,没有消失,活在不清楚有多大的人海里。坚强的活着,别放弃!蜡烛的火在风中颤抖着,光时暗时亮。不知道蜡烛的光会是熄灭还是坚持燃着。

正如他也不知道,他的明天是否还会于今天一样。

终于,有一天,变革开始了。皇上因为后宫问题,将皇后废除了。随着皇后的失宠,她的家族也同样面临着新的灾难。一个月后,国公辞职了。朝野上的一大批官员也相继下台。万古觉得这个国家开始要混乱了,自己为大家都说国公是个忠臣,为国为民。如果没有他,这个国家在这个皇帝手中早就完了。他是臣民眼中的昏君,他是当今皇上,刘益。

万古的想法果然没错,他的生活被打乱了。那个老乞丐,也就是林文。他被人带走了,在一个早晨。城隍庙的外面难得那样热闹,十几驾马车在外面连城长队,他也被这种场面惊住了,当时他还在打着哈欠。

林文被带走了,来接他的人是个老年人。长长的胡须像从未剪过,有仙风道骨的风范。林文很安静,眼神完全如同往常,照样的古井无波。

他们只是说了几句,那个人说。现在你要回来了,我们都需要你。

林文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带走了他从未离手的一个小碗。然后道别,给了万古一些银两。并且还有一块血玉。

血玉的质感温润而光滑,上面刻着林迟之三字。万古竟然从来没见过这块玉,他连注意都没注意到。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林文已经走了,他离开了这里,他脚步十分轻快,不同于往常的平静,一步一步,走上了车,看了他一眼,向他点头笑了笑。然后他就走了。马踏起尘土滚滚,这淹没了另一种景象。万古才缓过神来,但林文已经远了。他成了回忆。城隍庙少了一个人,这就不再完整了,而他害怕孤寂的生活,即便自己多年以来已经习惯如此。所以万古走了。

他不喜欢一个让人会思念的地方。他离开了韩城。

这个让他不开心的城。

他流浪到了昆川,这个不远的,不大的城。靠着林文教授的知识,他的生计不成问题,便又过了一个月。

本来很乱的西部边陲出了大事,羯西人首先发难了,而昆川靠近边疆。五日过后,城中百姓传闻,镇西将军与羯西人勾结。边疆的广大土地已经悉数落入羯西人的手中,但镇西将军的军队却一直退守,只防守,不战斗。

这样过了两天,昆川的百姓突然发现,镇西将军已经来了,带着他的十三万军队。豺狼之势来了!

万古刚刚睡着,心里想着旭荷,那个白天遇到的女生,一阵极其吵闹的的声音传来,他感到地面在震动,房屋也在颤抖,他起身跑出了这个城隍庙,外面,果然有大事发生了。

传来声音的地方就在庙外,他能看到的,只有隐藏在黑夜中行军的士兵,不是看到,是听到。

他睡不着,坐在地上,看着依稀能看到的的黑影,不知道那是士兵还是马匹,远方的天边颜色由黑变得清楚起来,灰蒙蒙得一片,但总算看得清了。人,人挤着人,火光在队伍的最后面,他静静地靠近了。天也完全放亮,发着亮度的残月安静的挂在天边,注视着迁徙的人群。

万古觉得一定有大事发生,可能这个地方又要开始多年未见的战争了。他不由得有些担心,却又没什么担心的,因为他一无所有。

万古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到了街道,发现今天没什么人在街上,呈现出诡异的景象,人们眼神中都带着恐惧,那是一种惊惧。他们小声的讨论着,生怕被士兵发现。万古找到了一个平日的熟人,向他打听了情况。那个人说,听说镇西将军会将昆川作为新国的都城,他们会和羯西人一起攻打日曜国,建立金盛国。他们早就划分了区域,而羯西人会将边疆区域吞并,包括昆川。

昆川有人想走了,但是他们已经出不去了,城门被镇西将军的人把守,昆川城的执事,也就是陈思辅,被囚禁在他的家中。而囚禁的人,就是他的儿子——陈郊。朝廷的势力基本被控制了,难怪昨天他们行军少有灯火,原来有人做在城中接应。

万古也想逃离了,他去了昨天去过的医馆,想再看看那女子,可医馆没开门,外面也只是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冰冷墨水的写着:闭业三日。

便没有了下文,从字迹上看,写的很是仓促。外面朱红色的门扇,用大大的铜锁锁死着。

一定有什么关联,万古心里想。

镇西将军,不,应该是叫昊京大主。

万古有点难过,那种感觉就像下时候下雨天找不到可供躲避的屋檐。万古暗暗然,不知道自己还去往哪里。天,澄蓝。

他终于走到了城门,可是十几个武装着的士兵把守着正门,没有人可以出去,城门口都是拿着大包小包人,这也意味着,旭荷不会离开这里。万古有点欣喜。知道他还没有走,这一切都很好。他决定了,他的不过贱民一个,就算羯西人来了,他们也不会对他做些什么。昆西,他决定此生就在这里安居了。

下午,在河畔,万古一个人做在一块青色的原石上,百无聊赖的朝河面扔石头,他似乎想做些什么,可自己再去看看河里的那些鱼,不过是在网里苦苦挣扎着,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真是卑微,如果有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抓住不放的,鲤鱼尚能跃龙门,不是吗?但是,旭荷,他不知该该怎么做了。陷入了深深地苦闷之中。

林文不在他身边,身边少了些什么,是那种依靠吧。血玉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这会有什么用?肯定不会害他就是了。

十五年后,万古再次来到这里,当然,那时候,他早就不是曾经年少无人识的毛头小子了。而是以将军的南征为名,把这里收复了。刘益其实并不傻,也不软弱无能,聪明的他只是在寻找一个时机,将帝国最大的威胁铲除,那威胁不是来自西南的羯西人,而是居庙堂之高的重臣——陈国公。他不想当傀儡皇帝,可是朝野上都是他的势力。这早在先帝在位时就已成威胁。但也无妨,帝国的三百年历史,不会因为他人改写。因为他们有林家的支持。林家一百年前就被以谋反的罪名抄家了,虽然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但绝对想不到,主持抄家的正是林子虚,也是当时林家的主人。这只是一幕剧的开始,到现在,这幕剧才刚刚结束。所有人都是棋子,连自以为是导演的林文和那个自以为是编剧的刘益都没料想到。万古居然是最大的变局。

人往往在最无知的时候最快乐,万古老了以后也在感叹自己当年在韩城的快乐时光,自以为的离开了痛苦,没想到是投入了他的怀抱。他后悔当时的决定了,可有时想想,那东西就叫做命运。是自己无法预料,改变的。如果那个叫旭荷的女子没有死,这个漩涡,他不会轻易地陷落。

大概五天后,万古觉得事情的发展超乎了自己还有其他人的预料。昊京大主开始对城市进行清洗了,就是屠杀。屠杀的都是那些曾经帮助过日曜国的军民,开始是小范围的,然后死的人越来越多,连许多的老人也被杀了。这引起了城中的动乱,他们竟然不是首先安抚百姓,而是进行屠杀,这太奇怪了。后来万古突然明白了,他们是想以儆效尤,用屠杀镇压反抗,而昆西作为第一个被攻陷的城市,恐怕命运多少是有些悲惨。他又不由得担心那个女子,他立刻跑到了医馆,可是再一看,锁已被打开,没被人为的破坏了。上面还有刀印子。旭荷莫非是想逃走?

第二天,他就看到了。

那是他前半生最悲惨的回忆画面。那是一排排的长杆,都是些被削尖的毛竹,整齐的被排放在城门口。顶尖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个的毛球。他走了过去,发现地上有血迹。大片大片的沾染着灰土。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闻便想要吐了。万古很少看见血,更别说在地上积成小沟的血。他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然后有时是的看着那毛球,像是一件很熟悉的东西。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人头啊!

确实,万古听到后,整个脑子就蒙了,因为它正看着血在不停的滴落着。顺着毛竹的表面,将毛竹染成了一种奇怪的红色,混合着绿色,黑色。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残忍,那种怜悯和害怕同是侵袭而来。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就后倒了下来。不知怎么就睡了。

万古其实从别人那里听说过枭首,但是听说和看见不同,这种看见令他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他此时如同在笼中不知所措的动物,不知道自己会遭遇怎样的命运。可能都一样,最终都难逃一死,他曾经不爱任何人,正如同这个世界也不曾爱过他一般,可都是曾经了,谁让他遇见了林文,又遇见了一个看过几眼的女子。对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为她而牵挂,在她生活的以外,便就是他的全部,似乎没有交集。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怜的相思,这毕竟遥遥无期,为什么会这样?多少与他的自卑有关.因为他的生活,他未尝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会嫉妒每一个有父母的孩子,那种怨恨简直不需要理由,仅仅是因为他没有这一切。但他毕竟走出来了,虽然后遗症还在,他总有一种这样的意识。他庆幸上天派了一个人来给他温暖,即便那只有几年,对于他来说,也是足够了。

虽然他的命并不值什么,在这世上,他来了或不来,结果都一样,普通人永远都逃脱不了被遗忘的结局。时间会把你击倒,送上死亡之路,他们再将你的亲人,朋友,以及那些记得你的人统统击倒。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不朽,人不会不朽。被铭记的代价就是你所失去的幸福之和。仿佛那原野的露水,在清晨时,是如此的美。那时,他们的全部价值就在于那一刻。东方升起的太阳不久便把它们送上了归程,他们也结束了。只有见过的人才会发现,所以有些事物,有些人永远都不会见识到,而有些人,连被记住的的机会也没有。

万古从那时起,慢慢的意识到了他要做的事,那是一件可以让他被铭记的功绩,暂时可以这么说。他决定支持帝国,帮助帝国解决这个问题。像是痴人说梦,但他已有计划。这次昏迷就让他想了这些问题,帝国的力量在这里完全被羯西人控制。他需要自己去建立军队,忠于这个国家,更忠于他的军队。

经过了七年的战斗,他最终获胜。但他一点都不高兴,自己的处境反而更加的危险了。帝国的朝廷会如何待他,他一清二楚。想当初天下大乱,皇权旁落,天下群雄都对这个一头鹿展开了争夺。取胜的却是他!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一件事,他没有宗族势力可以依靠,也没有丰厚的财富,那些别人看中的,他都没有。那是他缺乏的,也是天下百姓共同缺乏的。他拥有的——人格魅力、敢于抛弃一切的心。

他没有退路,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他就从来没有想过退路。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活着,和那些想安心生活的人一起活着。

英雄当时并不是一个褒义词。对于万古来说,代表着承担和那些本不该负担的责任。万古心中,他从来都是一个流民,一个不甘平庸的流民。

荡关一战,他最终击败了所有其他势力。皇帝给他的任命是帝国的大元帅。可是他没有接受,这是个危险的举动。当时他身边所有人都认为他会重启一个时代。但那都是一厢情愿的认为。

16万对30万。万古最终却赢了,那些敌军死亡的就有13万左右,而剩下的这些战俘,他决定做个大胆的决定。任自还乡!对于自己,他选择消失。

因为那一战,他遭到了猜疑和背叛。旭荷被内奸用计迷惑了。她最终死在了他的手中。那时本来旭荷已经清醒了,她就要说出那个内奸是谁的时候。却被他的侍卫所杀,竟然是他。6年前在平城所救的男孩。万古记得当时他穿着如同自己许多年的破烂麻衣。他的父母死在了那次战役,万古问他的问题。他只是看着万古,不说话。那种绝望和封闭,是万古时常会有的。只不过,现在很少在表露出来,毕竟他开始变得不同了。后来,许可就跟在他身边,直到他在杀死旭荷之前,万古从来没有想过内奸会是他。万古在此后多年一直在想,为什么不杀死自己?而要选择旭荷。自己太傻了,一直没有想清楚。没有人可以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许可在杀死旭荷的同时,自己也早先服用了毒药。并同时咬舌自尽了。

许可的眼睛是那种明亮如陶瓷的黒釉。始终看着万古,万古忘不了这种眼神,平静的,谦和的,驯良的。陪着自己有6年了。最终却也要终身回味。实在可怕,那种报复他从来都在计算着,并用了他知道的最恶毒的方式,成功的报复了。万古心底突然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相信其他任何人。也许那时起,万古连自己都不肯相信了。之后的战役,他是一心寻死。身先士卒,完全爆发了自己的所有力量,士兵都被情绪感染,所谓哀兵必胜。

那天的下午,是帝国的一个转折点。

五个小时。没人能够完整的描述那场战争,亲历者不愿多说,因为每一刻的回忆,都夹杂着血和汗水,厮杀声和哀嚎,遍地的断肢和折断的兵器。以至于后来,很多双方的交战者,选择了用自杀来作为生命结束。

天下的战争都结束了。

帝国的皇帝该处理后事了。林文该出来帮助皇帝,来实现他的家族给予他的任务。林文首先想起了血玉。这是凭证,万古身份的凭证。

其实血玉就是万古的,从最终的归属人来说,的确是他的,血玉的温润,光滑。都令林文想起了他的一位故人。毫无疑问的是,那也是万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个。

万笛子,林文的生死之交,万古的叔父。林文时常回忆起当面的生活,倚马执剑,二人相互切磋武艺。但那都过去了,林文那时候,还可以轻松的以一抵十。现在老了,以一敌三就有点吃力了!不复当年之勇。万笛子如果没有遭遇不测,现在他们应该会痛饮美酒,大谈江湖的恩怨情仇。时而大笑,时而唏嘘,因为江湖是在精彩。可没有这种可能了。万笛子的变故,是他一手造成的!林文每次想到,寝食难安。他害怕自己死后,再遇见万笛子,他还说些什么呢?都不值得一说,所以他就去流浪了。后来找到了万笛子的侄子。也就是万古。他突然觉得,他有一个机会为自己内心解脱。万古和万笛子有许多的相似之处,特别是眉间的淡漠,让人感到隔膜横生,有一种疏远感。林文并不同,他熟悉,也就释然了。

万笛子是英雄,林文是智者。万笛子救人危难,从不会告诉任何人,即使被救人知道了,他也不会接受任何的馈赠。这种人真是不多见了。侠之大者,必当如是!

林文也清楚,即便当面自己做了些什么,万笛子还是不会接受的,可他没有做。万笛子的感受,最后谁也说不清了。

所以万古是有故事的人。只不过,那完全不会有人想听!万古在卸任的一个月后,见到了林文,他显然老了许多,精神也不如以前,万古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

林文对他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使林文更绝望了。

万古是万梓良的后代,也是万长的儿子。万古觉得自己听错了,这么一个响亮熟悉的名字,竟然与他有关,他觉得林文在开玩笑。可他知道,林文不必骗他,林文若是想,那么多年前,他早就不在了。

万梓良被灵武皇帝灭十族!这是坊间许多年流传的的一个故事。对于万户来讲,的确是个故事。他再也熟悉不过,更多次,他都饶有兴致的听了一遍又一遍。但这次,他却不想了。

他都能背出来了!

万梓良任丞相,因勾结外贼,包藏祸心,意欲谋反,实属罪大恶极。

万梓良有关的九族之内,都被牵连,后来,灵武皇帝又难以平心头之愤,又将万梓良的老师一族按照同等待遇接受刑罚。

十族,无一活口!

万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神变了,细微的变化,可林文轻易看出来了。

万古之所以还活着,要感谢他的母亲,就像所有天下的母亲那样,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孩子陪她一起,共赴黄泉。

她将万古交给了林文,也只能交给林文,林文是个背叛者,这是他刻意塑造造的形象。也是他保护万古最好的方式。天下人都知道,是林文一等人将万梓良扳倒的,因此,林文是绝佳的保护人。没有谁能比他更适合照顾万古了。那当然是个晚上,朝廷的人没来之前,林文就来了。他将情况一一告知给了万梓良。万梓良没多说,简单的一句话。血脉,就要看你来传承了,只是永远别让他入仕途。任何的一个地方,安然度过一生,安享人生的悠长和平静。

林文点了点头,将万古从莫兰的怀中抱走。

莫兰甚至没有再看孩子。莫兰在最后选择了自杀。因为她不确定她的孩子是否安全。

万古便首先没了母亲。他不懂,当时的他还傻傻的笑着,没有哭,看着林文,如同一个相识很久的人一般。林文当时就产生了保护他的想法。这源于他的内心,一种愧疚和弥补,还有这世间最纯粹的的感情,单纯的爱。

以至于后来他不得不放弃他的任务。选择逃离权力的斗争,可惜,这一切只是枉然,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向着之前的预料进行。后来的接近十年,林文都能感到莫兰的深情托付,他难以忘记。而万笛子的死,更让他感到煎熬,后来朝廷决定让他回来,因为他们的计划,终于开始了!林文离开不久,羯西人开始骚扰西南边疆。这让不少人为之头痛。万古也常常听到。那是好多年后的事了。

在万古终老的时候,没有痛,没有恨,也没有什么不甘心。有时想想,其实他也快乐过,即便换取的快乐根本不足以治愈他的伤,那样的微不足道。但他没有理由去挑起祸端,该死的人都死了。那些没死的,也大多元气大伤,实在不足以去刻意报复。

也就是在荡关一战的二十六年后,万古在韩城与世长别。他死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人。这就是孤单吧。也就是说,这个人世间,少了一个孤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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