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红了。啦啦队黄了。文院最终未能进入前三,还在期末的总结大会上被院领导夹枪夹棍的训了一顿,说是没有赛出应有的风采和水准。罗QQ气的又跳又骂,但也无可奈何。其实到头来,谁又会在意这个最后的结果呢?不管是念稿的领导,还是跳脚的罗QQ,都各自滑入各自的生活当中,一步一步向前,很少回头。

新生杯倒实实在在给罗QQ带来了一个男朋友。传说,此男是在看了罗QQ的表演后,对罗QQ日夜思念,不能自已,进而鸿雁飞书,情诗悱恻。罗QQ没有怎么抵抗,就全面沦陷。偶尔能撞见罗QQ端着自己煲的汤,在楼下等她的男友,然后两人温柔缠绵的你一口我一口。真的忍不住要冲上去揭穿罗QQ残暴的真面目。不过,看他们如此幸福,幸福的根本不容人插嘴,那就算了。

新生杯过后,我多了一个仇家,得时刻提防着不要被拖鞋爆头;叶子里多了一个名号,内裤哥。一说起内裤哥,如雷贯耳,方圆三里的女生都会大笑着羞红了脸。叶子一下子成了大忙人,明天这个姑娘,后天那个姑娘,今天请吃饭,明天邀谈心,把刘处刺激的爆长了一脸的痘痘。

秦娟秦师姐负责此次新生杯报道,当然不会放过炙手可热的叶子。她来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刚巧不巧,堵住准备出去溜达的我。“孙小阳,听说叶同学和你同一宿舍,带路!”我两眼一翻:“你有预约吗?现在叶同学忙得很,行程都排到下个月去了。再说,凭什么我给你带路?你有记者证吗?你有采访证吗?”秦娟二话不说,握住我的手。“师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呢?叶同学现在宿舍抠脚,屁事没有。请您跟我来,跟我来。慢慢走,小心脚下楼梯。”

一进宿舍门,刘处在洗头,可能忘了拿毛巾,顶着一头泡沫,从侧里的厕所拱出来,正好顶在秦师姐的左腰。秦师姐看也没看,随手一推。刘处来了一个夸张的王八反身,横甩的头发下射出两只惊恐的眼睛,双手徒劳的抓了抓门框,直接就跌回厕所去了。里面霹雳哐啷一顿响,脸盆茶杯撞翻了一地。秦师姐闻到声响,还扭头不解的问我:“怎么回事?”我一头白毛汗就下来了,古人说伴君如伴虎,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没事。没事。宿舍老鼠多。”

趁秦师姐一本正经的和叶子闲磕,我尿遁去慰问刘处。刘处依然瘫坐在瓷砖上,杯盆狼藉,捂着胸口,失魂落魄:“是妖怪吗?”我一阵心酸,秦师姐你真是造孽啊,你就这样让一个奋发有为的大好青年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

“是的。她是妖怪。”我轻轻的掩上门出来,发现叶子正满脸义愤的撸袖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我赶忙上去抱住叶子,兄弟,红了可不容易,珍惜生命啊!叶子嚷道:“你再问一句试试!”秦师姐愕然问我:“他怎么了?”我简直已经无力翻白眼了,大姐,这得问你啊!

这场愉快的访谈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出了宿舍,我问秦娟到底问了什么问题。秦娟说:“我就问他,这场表演是不是有预谋的炒作?作为新生杯啦啦队中唯一的男生有什么感想?和女生一起训练是否有距离感?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同性恋?”

我常常疑问秦娟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不然怎么迷的这么深?秦娟一口否认,但对执着此次调查的动机含糊其词。什么献身科学,关心社会,这些鬼话我都不怎么信,只能认定这是秦师姐无聊人生的一次别出心裁的胡闹。

作为一个有强烈责任心的成熟男人——孙小阳——我,既然答应了,即使胡闹,也要胡闹到底。秦师姐在本本上圈出的一个个对象,我们都进行了跟踪调查,有良好配合意象的,也约见面谈,做了详细的谈话记录。

记不清是一个上午,还是下午,名单上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阮斌斌,男,05级,艺术系。秦师姐用粗壮的手指在这个名字上来来回回抠了好久。抠得我心烦意乱,主动请缨:“师姐,这个人就交给我。”

没想,第二天,我正踩点,秦师姐飞着一头乱发,突着两轮红丝就来了。“还是一起吧。”“哦。昨晚失眠?”“没有。月经来了。”“哦……”

阮斌斌同学是马来西亚籍留学生,一身南亚风情的服饰很扎眼,还开着一辆红色小跑来上课,很好追踪。艺术学院的后面是片小树林,三三两两排着些双人椅。这是一个鸟儿拼命拉屎的地方。这是一个注定要发生些什么的地方。

阮斌斌同学先在小树林里踱了一圈,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不一会儿,走过来一个花枝招展的男生,确确实实是男生,虽然他挎着小包,走着猫步。阮斌斌见了,招招手。然后两人就坐在一张椅子上。然后两人就肩并肩依偎在一起。多么温馨的场面!

我躲在一旁的灌木里,飞速记录,在名字边打上勾,确定是同性恋,又问秦师姐:“要不要找时间试着约谈一下?”哪知,秦师姐二话不说,冲出灌木,对着那对幸福的男人叽里呱啦一顿狂吼。

什么情况!阮斌斌同学站起来,竟然也是一顿叽里呱啦。真的是叽里呱啦。原本跑过去,想听的真切一些,最后发现我一句也听不懂。难道是马来西亚语?难道秦师姐也是马来西亚留学生?秦师姐和阮斌斌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在吵什么,总之叽里呱啦一大堆,单看表情貌似极其激烈的样子。

我一个头两个大,秦娟和斌斌关系匪浅,难道是恋人?那么,旁边这位花枝招展的帅哥难道是传说中的男小三?忍不住扭头过去偷瞄一眼。那帅哥也在瞄我,“哼”一声又把头扭过去,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化妆盒,扑起粉来。我忙打招呼:“这位兄台,幸会。请教芳名。”“哼!”

秦师姐声音越来越大。斌斌根本吼不过,冷不丁出手就扇了秦师姐一巴掌。我吓得皮开肉绽,霸王龙你也敢打!你完了。快,秦师姐,用如来神掌拍死他!不过,更跌眼镜的是,一个巴掌后,秦师姐竟久久没有声响,隐隐还有抽泣声。我以为我听错了。抢到面前一看,只见秦师姐巨眼通红,鼻翼扇风,涕泪飙了一脸。我那个震惊!不禁冲着斌斌叽里呱啦一阵乱喊。现在轮到秦娟和斌斌一个头两个大了。他们一定听不懂我在喊什么。这是真的,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大家,speak chinese,OK?”

“OK你老母!”斌斌同学暴怒,竟然拽了一句粤语,一脚踹向我。我灵巧的躲开:“这位同学,请用嘴表达。”斌斌横扫又是一脚。我有点心慌,这姿势这力道分明就是练过的,可不要被打残才好。莫非我的帅气已经天怒人怨,惹得所有男同志们嫉妒心爆棚,定要除之而后快?那以后这个世界岂不是永无宁日?

正忧国忧民,卑鄙的哼哼君从后猛推了我一把。我哼都没哼,不,哼了一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那娇喘的眼睛,惊慌的神态,必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斌斌似乎一点也不怜惜,紧接着第三脚就跟上来了。避无可避,我也就没避——好一句废话,充分说明了在那种危难情况下我的胸有成竹和面不改色。

嘭!斌斌像瞬间移动一般从我的面前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秦师姐梨花带雨,不,无双觉醒的愤怒永远定格在我的眼眶里。这就是绝对的压迫力!斌斌真的连哼都没哼就躺在地上。秦师姐坐上去,一番血欧。一边欧,一边哭,单看表情,秦师姐绝对是受害者,可是联系到整个画面,不得不转而同情斌斌同学。哼哼君在短路了五秒钟后,上去拉秦娟。也没见秦娟怎么动作,哼哼君仰面一倒,化妆品滚了一地,鼻血四溢。当时,我几乎认定秦师姐就是从少林寺逃出来的大力金刚,有一股子拜师学艺的冲动。

殴打大概持续了三分钟,我看斌斌有出气没进气了,大叫:“秦大侠,再打真的要为科学献身了!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话还没说完,秦娟一声长嚎,熊奔而去。我左看看,右看看,还想留下几句场面话,但哼哼君目光哀怨,斌斌君昏迷在地,这对亡命鸳鸳实在可怜。

我有些讷讷:“那个……那个……再见!”“再见你老母!”顽强的斌斌君竟然在昏迷的间歇还不忘调皮一句,喜得哼哼君连滚带爬的过去依偎,吓得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再见秦娟,寒假临近。秦娟交给我一堆整理完的调查数据,让我写成一篇报告。我说:“我一个人写完。你干啥?”秦娟说:“走了。我回家了。”“回马来西亚吗?师姐你好卑鄙,自己跑到赤道去避冬。”“恩。避冬。也欢迎你去玩。”

秦娟写了一个地址,说是要把完成的报告寄给她。我看了一眼:“不回来了吗?”

“恩。不回来了。总是我不对,放不下,是不是很好笑?”

“哈哈哈。好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师姐?”

秦娟站起身,笑着说:“原本不想这样的。”说完握住我的手。

我刚要惨叫,发现这回根本没有加力,使我张得很大的嘴显得有些尴尬。

“再见了,师弟。”

报告拿了心理学协会的年度银奖。上去讲演时,想到黯然离去的秦师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挠挠头,总觉得数据是枯燥的,还有故事,还想说故事,鸡毛蒜皮的故事,开心的故事,悲伤的故事。秦师姐其实预感到了自己的故事,从开始到结局,但还是尽自己的努力去做。我们每个人其实谁又没有自己的宿命,但还是努力前行。有人说这是傻,有人说这是信念。或许这只是我们自己的路罢了。别人即使偶尔窥得一点半点的风景,又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去否定或者肯定呢?

即使大学过后,人生还在继续,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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