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霜看着远远跑过来的他。一身大汗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白霜戏谑的说：“咱们结婚的时候，我都没见你跑这么快。”
他一边擦汗，一边问白霜：“辰辰呢？”白霜从包里熟练的掏出水想递给他，又收了回来，“送幼儿园了，今天幼儿园组织游动物园。”他哦了一声，不知想起什么，笑了笑说：“当初我和你第一次约会，就在动物园，我记得当时我问你咱们约在哪见面，你说动物园，我还好奇了半天。”白霜也笑了：“我就是很喜欢动物，没事就爱去，你问我最喜欢哪，我一下子就想起动物园了。我还记得你在动物园看到猴子，非要给人家香蕉吃，结果帽子被猴子抢走了。”他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你还把我骂了一顿，跟我说那帽子是你走了好多商店才买到的最新款。你看你那时候脾气就不好。”
白霜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脾气好，我做菜给你吃，盐稍微放少了点，你都嘟囔我一整天。”
“你整天做白菜给我吃。”
“我不是图省事吗？那段时间多忙。”
“忙的家也没时间回啊。”
“……回家也是和你吵架。”
“你爱她吗？”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白霜的耳边蔓延着细碎的吵架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像夏日的鸣蝉。她看见他的脸色由红变白，仿佛洗褪了色的白衬衫。
那边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声：“下一对，白霜，张一凡，结婚的去那边，离婚的去那边。别走错了啊。”
所有回不去的良辰美景，其实曾经也都是举世无双的好时光。
二
张生紧紧盯着讲桌上老师的嘴，老师一说下课，张生箭一般的窜出教室。他答应要在今天送她一件礼物。
他们约在学校足球场见面，张生远远就看见她的背影，像四年前一样，长发飘飘，单薄细瘦，让张生一下子产生强烈的保护欲，他当时就立志要让这个瘦弱的女孩变的强壮一些。最重要的是，要变成他的女朋友。
想到这，张生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就像第一次拉住她的手，她羞涩的像薰衣草的叶子，低下头不敢看他，手却拉的更紧了。
张生跑到她跟前。
“来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
“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
“嗯。”
“到了有人接吗？”
“嗯，有。”
“那你多带些衣服，那边冷。工作别太辛苦，注意身体，”“嗯。”她低头，声音如当年一样羞涩，却只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张生记得，这些年，她似乎说了好多次对不起，惹他生气时说对不起，忘记吃他给她带的早饭说对不起，和室友出去玩忘了约会时间说对不起，嫌弃他给她买的衣服不好看说对不起。
她哭的很凶，止不住的那种。张生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睛，从包里掏出一个兔子形状的热水袋，布套上歪歪扭扭的绣着她的名字。“毕业快乐。”
将来，总会要有一段路，需要你独自走过。愿你即使没有我，也会像阳光，明媚不忧伤。
三
老吴目送着最后一辆车离开停车场，脱下红袖标，胡乱吃了口饭拎着保温盒奔向医院。
这已经是一条走的很熟悉的了路，自从老伴住院，老吴每天都在在这条路上往返。老吴不知道自己还能往返几趟，医院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
老伴孤独的躺在医院冰冷的床上，周身插满管子，老吴每天坚持来送饭，哪怕她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老吴每次都会带壶热粥，他总想，万一老伴哪天好起来的时候，突然想喝粥呢。老吴摸着老伴的手，寒冷粗糙，他使劲的揉着，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你看你以前总说我不知道多穿衣服保暖，现在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冷。是不是我晚上不在这边你不爱盖被子。我特意跟刘护士要了床厚被子呢，我跟他们说你腿不好啊，冷了会疼。”
老吴看见老伴的头发有些乱，他伸手去帮她捋顺，那些花白的头发从他的指缝间钻出，干枯没有生气。老吴忽然想起年轻的时候，老伴也有一头秀发，乌黑柔顺，她最喜欢躺在他的腿上，他最喜欢摸她的头发，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世界昏昏欲睡。
老吴抱着老伴嚎啕大哭，她僵硬的身体在老吴的怀里，一如初生般柔软。
我们用一只手触摸永恒，用另一只手触摸人生。哪怕绝望已蔓延山顶，你仍是我最初的珍藏。
它发酵在生命里，生生不息，哪怕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