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江湖也! | 喋血的义兄

江湖文化从元末开始逐渐代替了正统的儒家文化,直到今天,很多人的处世哲学里依旧有浓厚的江湖文化色彩……

以下将为你揭示中国历史上的一系列血腥案件,并且去寻找血案的幕后真凶。


图片来自网络

——兄弟我要杀你全家

1960年出土的明成化年间(1465-1487)刊印的《新编全相说唱足本花关索出身传等四种》其中的《花关索出身传》一开篇就写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一见如故,“在青口桃源洞”“姜子牙庙王”之前“对天设誓”,以后打算干一番大事业。刘备对关、张二人说,“我独自一身,你二人有老小挂心,恐有回心”,关公道:“我坏了老小,共哥哥同去。”张飞道:“你怎下得手杀自家小?哥哥杀了我家老小,我杀了哥哥底老小。”刘备道:“也说得是。”于是关、张二人约定互相杀光对方的家属。张飞跑到关羽老家蒲州解县,杀死了关家大小十口,只是因为不忍心才带走了已经长大了的关羽长子关平、放走了已经有身孕的关羽的妻子胡金定,后来生下小英雄关索。关羽杀了张飞的全家。办完了这些事后:将身回到桃源镇,弟兄三人便登呈(程)。前往兴刘山一座,替天行道作将军。

这个故事我是从王学泰的《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增修版)(同心出版社,2007 P8-9)上转引的,如王接下来说言,这是一个“残忍而古怪的故事”。

正统的儒家思想还是有重家观念的,《礼记·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儒家认为政治和社会组织只是人的伦常关系的一个扩大,是以个人(家庭)为中心以血缘关系的远近而逐渐向外推展的”(干春松儒学概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P244)。“家”理念甚至推广到社会组织的方方面面,被称为“范家族化”。很明显在传统儒家学说里,家是尤其受到重视的中坚环节。从传统的农耕宗法体系来说,农村社会基础由一个又一个的家族形成,以宗族的祠堂为核心,开枝散叶,血液是农村最直接的人情纽带。封建制度虽自古有男尊女卑的传统,但是儒家依旧推崇夫义妻顺的和谐观念,况且杀死自己的儿子禽兽不如,毫无道理可言。

谜底似乎快要揭晓,所谓“江湖”不过就是追逐利益纠集在一起的一伙人,利益面前就是‘义’字挂嘴边,利益背后没有半点人伦,这就叫“胸怀大略”。

这个故事当然也不是孤案,《史记》载:“汉王道逢得孝惠、鲁元,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於是遂得脱。”泗水亭长刘邦竟然在逃跑途中不断把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推下车去!

《史记》又记载:“当此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项王患之。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桮羹。’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祇益祸耳。’项王从之。”这个故事早就脍炙人口了,项羽说要杀了刘邦的爹去煮,刘邦说,我们是结拜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煮了邀分我一杯羹啊!

  故事流传千载,所谓见怪不怪,各种想当大人物的人、包括之后登上权利巅峰的封建帝王,为成大事,杀死父亲、兄弟、儿子、妻子乃至一切活物的事迹屡见不鲜,都是平常事情。

    佛教刚传入中土,因为不讲孝道,很难传播,后面加入了各种本土化元素,比如加入莲僧救母的故事,才得以融入中华文化。杀死自己的妻子儿女,不孝敬父母很明显和传统文化的雅俗两个层次相抵触。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直到发展到“升官发财死老婆”几千年演化更替,逻辑没有变化。这是区别于传统儒家道德规范和宗法民风的特殊文化系统,他是历史中的“另一中国”我们叫他“江湖中国”。

  江湖之残酷还不限于此,在评书《大明英烈》、《燕王扫北》中朱元璋当上了皇帝后,干脆就“炮打庆功楼”把过去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灭干净了,虽是戏说,但皇帝身边的人除了太监一般都不得好死似乎成了历史的铁律。人们并不觉得这样做残忍无德,相反还变成崇拜的理由,演绎成所谓“狼图腾”,去膜拜原始的野兽,这些故事后世都成了脍炙人口的段子。

胡亥上台就把兄弟姐妹悉数虐杀;唐太宗玄武门之变弄死两个哥哥;赵匡胤赵光义兄弟斧声烛影等……手足兄弟到了利益面前就是相残,真可谓是道义放两边。儒家的“义”一旦放在利益面前就是一张废纸,相反江湖的那种丛林法则的“义”就突显出来,原来杀人放火都是盗跖之道了。

《水浒传》的英雄们视一般凡人如草芥,随意殴打杀戮,甚至可以当做食品下酒,关键利益到来的时候,大哥大出卖小弟也绝不含糊。张献忠竟然写下七杀诗,不管最终是谁杀的,反正四川当年的人口被杀之一空,《明会要》卷五十载:万历六年(1578年)四川省有“户二十六万二千六百九十四,口三百一十万二千七十三”。到了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减至“一万八千零九十丁”。前两年江口沉银遗址发掘出了大量张献忠当年劫掠的金银财宝,其中女人饰品用品很多,一定程度上坐实了张献忠杀掠的事实。总之这支流窜的部队,见到活人就杀,为杀人而杀人。

翻开历史,在大义的背后,在江湖的人情世故大于一切的时代里,却是凡人类都可杀尽,人与人的关系变成原始的利害关系,可见江湖文化的逢场作戏,不过是为了利益而绑在一起的狼群,必要的时候当然可以同类相残。甚至于贵族、甚至于代表帝国文化之最高表率的帝王之家也可随时放下包袱,为所欲为,而江湖只不过就剩下“成王败寇”四个字是真话了吧。



(持续关注本系列,有更多和江湖有关的波诡云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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