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里，她孤傲倔强，是一个要独自反叛全世界的战士，是很多人未释放灵魂面的执行者。包括我。

现在，她正在与黑暗做最后的战役。我希望她赢。

微博耳帝po出一段她在脸书上发布的视频，她说她一个人独居在破败的汽车旅馆内，不仅要对抗老天加注在身上的肾结石，还要与自己的精神疾病争夺肉身。她一直一直流泪，曾经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上挂满惊恐和害怕，不停的说想回到已经去世妈妈的怀抱，想要去死。

这已经是她第六次想要自杀。

我在想，有时候人之所以感到孤独，可能是因为生命里某些自己强烈要坚持的部分，他人却始终无法了解。

之所以会感觉到寂寞，是因为心里背负了太多欲望，步伐沉重，需要向外发泄消解。

对于这个可怜的女人来说，她的痛苦全部来自她的孤独。

爱尔兰著名女歌手Sinead O'Connor【希妮德·奥康娜】，像魔鬼般的天使，她孤傲、直率、倔强、决绝、强烈、任性、我行我素……集才华、灵性、狂傲于一身。

她是90年代最具个性并最富争议的流行音乐巨星之一。在整个十年里涌现的无数女歌手中，她是最特别的存在。孤傲直率的言辞、惊世的漂亮面孔、倔强闪亮的光头、愤怒的面容以及不修边幅的行头，矛头直接对抗世俗人眼里的美女形象，所有孔雀的美丽尾巴都是影响真美的累赘，她一直战斗，斗破流俗。

即便如此，没人能忽视这个能写能编曲，惊世骇俗的摇滚女歌手，以及她在世界流行乐坛上的成就。她曾经拒绝接受无数音乐人梦寐以求的格莱美音乐奖的四项提名，只做自己想要的强烈个人风格音乐。她抵制用性感取悦男权世界，她说自己是严肃的艺术家，绝不向钱低头，向商业妥协。

1966年12月8日，出生于爱尔兰都柏林的Sinead O'Connor，父母早在她八岁时即已离婚分居，由性格违常的单亲母亲扶养长大的她，在都柏林的整个童年时光都暗黑异常，就像张爱玲被父亲囚禁，Sinead O'Connor是在母亲发泄式的虐待中长大。

叛逆的性格及多次的不良行径令她被天主教学校开除，之后又因为店铺盗窃被捕，我想那纯碎是生活所迫的反叛。之后的整个学生生涯都在那种类似感化院、少管所形式的修会学校中度过，那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孩子，孩子间的超成人式争斗多不胜数，无处宣泄的孤独，只有Bob Dylan 的音乐，能够给灵魂喘一口气。

所以，她一定是极度渴望爱的，那种渴望，越多越好，带着贪婪的食欲。

15岁那年，在为一个婚礼演唱Barbra Streisand的老歌"Evergreen"时，她的演唱天赋被一个爱尔兰乐队鼓手发现。在合作完成了第一首单曲"Take My Hand"之后，Sinead O'Connor终于离开了寄宿学校，因为她找到了破碎灵魂的出口，音乐，从在咖啡馆里演唱开始，随后进入都柏林音乐学院进修声乐和钢琴。

19岁，在一场车祸中，那个让人又爱又恨又可怜的母亲丧生。Sinead O'Connor选择半工半读继续大学学业，整个身心都交付给能让她看到自由神光的音乐，但是那狂傲、孤高、反叛的性格已经形成，即便后来能于父亲同住，灵魂也早已经飘离。她一心在做准备，准备用音乐做武器，投入自己设立的战争中。

她的故事让她的声音和歌，总能把你带进一个真空的世界，感觉一切都「关我屁事」，只有「我」世界的和平。在这里我要尽情忏悔，放肆的慈悲关爱，大声的赞颂，充分的哀伤，凌驾于文明之上的清冽鄙视，一个人啃下所有痛苦，既向世界咆哮所有不满，也宽恕所有。

她从来没兴趣打动你的心，她是要戳破你的骨头，只有你干净的灵魂，能跟她说上话。

1993 年，Sinead O'Connor因为自己揭露母亲儿时对她的施虐行为，而与父亲和兄弟的关系决裂，令她因精神崩溃而企图自杀。也许是还想再搏一把，她开始积极乐观起来，重新开始写歌。第二年推出了专辑《Universal Mother》她低声细语，呼唤母爱，婉转亲切，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好像是将罪恶的母亲圣母化，宽容慈悲不已。

浓重的凯尔特腔，唱出惊为天人的流行歌曲，刚烈充满锋芒的个性，初入唱片界就是一场翻身仗。唱片公司与世人一样，都看到她无法被掩盖的美貌，决定包装打造她，让她成为金发碧眼的清纯玉女女歌手。这种遭人反感的媚俗，消遣女色的男权矫揉造作至极，Sinead O'Connor一怒之下剪掉所有头发，用光头向全世界示威，讽刺挑战传统包装。没想到，「光头歌手」的称号反而让她的声名扶摇直上。她的傲慢直率，吸引来大批崇拜追随者。

除了音乐，除了用音乐跟灵魂对话，所有世俗不公平的事她都要直言不讳的反叛，决绝的表达态度。先是惊世骇俗的在美国著名节目"星期六之夜"的现场，对着直播镜头，大喊 "Fight the real enemy!"（打倒真正的敌人），并当场撕碎了教皇保罗二世的照片(以表示对天主教众多的虐童犯之愤怒)，引发教徒众怒。再是在美国新泽西的一场演出，因宣称如果在她出场前挂出星条旗，就拒绝出演而倍受抨击。后来又因取消出席 NBC的一个著名节目，以抗议该节目请了一个以厌恶和歧视女性出名的嘉宾Andrew Dice Clay而成为头条新闻。

甚至在公开媒体与一个靠裸露博出位的女星开撕，她在公开信中写道：

请不要变得象妓女一样，她们裸露只是为了金钱，而你的身体是属于自己和男朋友的。

她用对世界迫切极端的爱，向一切不如意、邪恶的事开炮。

Sinead O'Connor的直言不讳，令她与众多媒体交恶。媒体开始恶意中伤她，把她整的焦头烂额，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大众从对她音乐的关注，转为她离经叛道的各种公开行径，说她背叛主教，行为出格，很快批评就将她的音乐淹没，不断地在观众的“嘘”声中被轰下舞台，无法演唱，在各种观众的言语攻击中，成为孤独的斗士。

即便如此，也没人能否定她音乐上的成就，她献给母亲和父亲的歌是那么动人，她爱她的国家，爱这个世界，强烈疯狂不容沙子的爱，她说“我支持爱尔兰共和军以及新芬党。我讨厌暴力,但我能体谅它。因为暴力是必需的,否则一切只会变得更糟。” 如此爱国，如此充满正义，明星的做派在她身上踪迹难寻。

没有一种疯狂，看不见美。

梵高的美太危险，所以高更和所有人离弃他，我们，只能面对他的画，不敢面对他真实的生命。三毛的美太自由极致，所以我们只能看她的字，不敢面对她用丝袜了结自我的传奇。张爱玲的美太犀利，所以我们爱她的故事，误会她拜金，不敢面对她孤独终老不为爱全的荒岛。

画，是梵高的孤独，文学是张爱玲和三毛的孤独，音乐是Sinead O'Connor的孤独。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在爱着这世间的一切时，都强烈而绝对，极端而纯粹，伴随毁灭，近乎信仰上的殉道。殉道者必须饱受折磨，饱受肉体与灵魂的燃烧之苦，放佛置身孤独地狱，一个人燃尽。可是世俗的人是惧怕这种爱的。

“我生活在自己的宇宙里面，我就是自己的精神领路人，可以跟着她到任何地方。在那里我可以询问任何问题，如果我倾听我就可以得到答案。”

最终，都只能是一个人的朝圣。

童年的惨痛经历、青春期的挫折，以及成年之后的种种遭遇，使得Sinead O’Connor始终以一种前卫反叛的姿态面对世人，并且成为无数新女性的偶像。可是世界看起来，并不欢迎这样的她。他们一起孤立她和她的音乐。

对于许多人来说，宗教是灵魂最后的希望。只有在宗教的庇护之中，他们才会拥有生活的信念与勇气。她也照例寻到了宗教，去开始试图投入正常爱情。她开始三缄其口， 再不对传媒说一个字。她成了一个虔诚的天主教牧师，并且独自抚养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变成了一个慈爱的母亲。

但是，对灵魂自由的本能是不会让她沉寂的，她始终要找到一个出口。997年，在面对意大利周报Vita采访时，Sinead O’Connor请教宗宽恕她当初的行为。她说她并非叛离天主教，还是信教的，并引用圣奥古斯丁所说的：“愤怒是前往勇气的第一步”，虽然撕毁照片的行为很可笑，但本质不后悔，自己也会离开梵蒂冈的天主教，加入爱尔兰的天主教和东正教使徒教会。

2000年，Sinead O’Connor又大胆公开承认自己实际上是一名同性恋者。这个世界依次给了她四段婚姻、四个孩子(三个非婚生)、一堆男友、若干女友，有人说她贪婪，我想她只是想要更多爱。即便这样，她依然始终无法摆脱内心深处的矛盾与挣扎，那种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孤独，让她五次自杀未遂。

“我常告诉自己我什么都不是。我当然不像以前那样毫无感性了，但我清楚自己心中需要克服的那种悲伤。”

凡人海纳百川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百川里有好东西，也有脏东西，痛苦的、阴暗的、悲惨的、荒诞的，没有一个好的消化能力，是不该赋予自己使命去乱替众生背业的。

伯格曼说，人类存在一种不可测量的无法言表的邪恶。这邪恶能够喂养痛苦，但也能锤炼灵性。有些人喜欢长时间将自己献祭给痛苦，这种漫长的献供，不免让自己粉身碎骨，成为祭台上的牺牲品。人生越往前，也就越容易出现精神危机。

其实，人生行走到一定程度，基本上它幻灭无常的本质就已经暴露无遗。那些最初引诱我们奔走忙碌的美丽泡泡，开始一一破碎后，人生的考验才正式开场。我们要警惕被那股突然加大力度、往下的力量拖走，还要警惕别把所谓的世俗成就或者宗教阳光面，当作失去泡泡痛苦的麻醉剂。

当我们以为的才华、能力，被野心、傲慢、虚荣、沉沦种种恶毒的习性所绑架，心力就像已经置身烈火地狱，灼烧与焦躁就开始腐蚀我们。自残、自杀这种方式，开始被痛苦升华，成为一种神圣的象征，成为膜拜者的幻想。这些人走向偏锋，把死亡当成一种荣耀，自我结束生命，他们相信死亡是美丽的，是对于生活抑郁的解脱。

人生往下堕落的速度总是比上升快捷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地心引力能够影响的，远不止是物质，还作用在我们的一切之上，皮肤、心气、梦想、事业、生命……但是所有极速坠落后的结果，都是破裂和毁灭。

有些人在这个下坠过程中，还会自行添加力度，但不管是因恐惧而拒绝正视死亡，还是将死亡浪漫化，都不算是一种勇敢，不过是更为难言的示弱。

Sinead O’Connor从来不炫耀自己的美，她拥有一个破碎的童年，和残酷的青春。她来自世界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国度之一，詹姆斯·乔伊斯、Ｕ２和爱尔兰共和军的共同的故乡——都柏林。唱诗班出身的清纯女孩，却选择用摇滚表达自己，撕毁教皇画像的女愤青，内心却极度渴望当一个圣洁的修女。左手握着燃烧瓶，右手举着圣烛，却写公开信说：我再也不想做一个名人，我只是向往普通人的生活。

请不要说什么艺术家跟疯子差不多，弄到最后总要嗑药、性关系混乱、贫穷落魄、早夭惨死，若是再能无儿无女，孤独终老，或者自行了断就会成为传奇。其实，并不是因为成为艺术家，才会有这些慌乱的行为，艺术不是他们牺牲的必然，是因为天生的灵魂敏感，让他们始终深受困扰。艺术只不过是某些人试图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有些人凑效，有些人一定程度缓解，终是不管用。精神疾病和天性里灵魂的敏感，并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象征。

精神和情感世界的双重丰富，让他们有超乎常人的感知世界的能力，那份敏感能带来美，也能带来危险。那些无所不在的有关“美”的奇迹，全是他们站在黑暗丛林里，克制惊恐与怖畏为我们找到的。可惜的是，一个人独自战斗的力量微尘，时常被黑暗吞噬。看到极致纯净美的奇迹，总是伴随死亡的代价。

这个女人如此神奇地混合了血性、神性和母性，我再跟你谈狭隘的女权主义，会是多么的无趣。

我们永远不必感恩那些甘愿被权力、世俗奴役的车轮，我们该珍惜的是阻止车轮，被车轮碾碎的鲜活的人。

简书作者：吴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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