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回来大概有，肖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大三了。在过去的两年里，肖远在学业上有些疏忽。现在他必须要努力了。读研究生是一个理想的出路，但以自己的现状，保研肯定是没戏了，而考研如果不早下功夫，到时候大概自己也没什么信心吧。

所以，肖远在出来完成日常学习任务的同时，开始按部就班地看起了数学和英语。那一段时间他过的相当充实，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图书馆或者自习室读过。吴勋没有和他一起去，因为彼时的吴勋疯狂的迷上了摄影，正每天对着他的新单反爱不释手。肖远每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都会听吴勋唠唠叨叨地重复今天又在哪里拍到了什么样的美景。肖远也看过几张照片，拍的都还很好看。风景一般都还是校园内，落霞孤鹜，秋水长天。人像的话，对比风景就要逊色很多，里面上镜最多的，便是杨璐。

肖远突然觉得，开学过后的这段时间里，杨璐和吴勋的交流似乎少了很多。相反，肖远倒是总能在图书馆见到一个人独自看书的杨璐。她把长发剪成了短发，连衣裙换成了牛仔裤，一改之前的女神打扮，变得成熟而干练。

每次肖远看见她，都会走过去做到她对面。因为吴勋，他和杨璐多少也算是老交情了。杨璐会抬头望一望肖远，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再低下头继续读书。肖远也就是安静平稳地坐在那里学习，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的效率变得特别高。

从图书馆出来，肖远都会选择和杨璐一起。两个人去食堂吃中饭和晚饭，再由肖远送杨璐回到女生宿舍。期间，两人就会天南海北地说上一路，从经史子集聊到宇宙起源，从娱乐八卦聊到伦理哲学。肖远从没见过学识如此广博的女生，而且还竟和自己同龄。相比之下，自己以前读过的那些书籍，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一股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如此几周之后，两个人也都有了默契，在图书馆的座位，也从对面变成邻座。

突然有一天，肖远发现自己睡觉前眼前竟全是杨璐的身影。他心说不好，可能要出事了。

正巧那段时间吴勋张罗要去城郊去观星，说农家院什么的都联系好了，问肖远去不去。肖远本来也没想要去，可听吴勋说杨璐也去，就没再推脱，应承下来。等到了那个农家院，肖远才知道，杨璐是听说肖远要来才最后决定要来的。两个人对星空的兴趣都不大，但好歹也有个人能陪着聊天，这观星的夜晚才不算寂寞。

郊区的夜晚很冷，但夜空却无比清澈。吴勋说，秋季的星空可观测到的亮星非常少，但能看到的深空天体却很多。这些天体在其他行星都很亮的时候，不借助设备是看不见的。而在此时，人们才有机会去苍茫地瞟一眼那些掩藏着光芒背后的星团们。肖远倒没怎么觉得，这天空看起来与城市的大不一样，如果不是这次来观星，他大概也不会如此仔细地观察自己头顶上的这些星星吧。

“那个是北落师门吗？”杨璐突然问道。

吴勋答是，然后又说道：“北落师门是秋季南方夜空里最孤独的亮星，他旁边有两颗暗星，但在他的光芒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肖远默默叹了口气，这场景大概是他能预料到了。吴勋也是个博览群书的人，一旦他和杨璐开始了这样的交谈，就基本没有自己插话的地方了。

“对对对，肖远你来看，那个不太明显的就是天蝎座。”吴勋兴奋地对肖远说。

肖远看了一眼，看见了在南放地平线附近隐隐约约的几颗星，联系一下，倒真的有个蝎子的形状。

杨璐笑道：“你先去看你的，我和肖远说点话。”

肖远好像过电了一样，他惊讶地看着杨璐。

吴勋哦了一下，道：“你们慢聊，据说一会还有流星雨呢。”然后就由跑到一边去把调整相机的角度和位置，来拍摄北极星周围的星轨去了。

跟着杨璐进了屋子，肖远突然特别希望吴勋也能在身边。以前也不是没和杨璐独处过，可现在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肖远就变得特别心虚。在一边，他渴望着会发生一些什么事，而在另一边，他有希望最少什么都别发生。

“你知道王舒吗？我的初恋。”杨璐做好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自顾自地说道。

肖远回答：“听吴勋提起过，你对他感情很深。”

“那不叫感情，算是我对自己的执念吧。”杨璐叹了口气，露出悲伤的神色。她望向窗外，继续说道：“前些天我翻邮箱的时候看到了当时我们的通信记录，现在来看，我当时真是傻极了。”

“谁都有青春年少的时候吧。”肖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杨璐道：“可我已经不再年少了呀。我和吴勋在一起的时候，本以为自己会很快乐。但我和吴勋之间，却横着一个几乎不可能再和我有任何关系的人。我觉得我和吴勋不能再在一起了，是我对不起他，我的心里还装着别人。”杨璐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肖远听来却越来越刺耳。

“你和吴勋走的近，吴勋总和我说，你就像是一个特别靠谱的兄长，什么困难在你这里都能迎刃而解。”杨璐继续说道，说着还笑了起来。

“真是谬赞了。”肖远也笑道，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吴勋是如何评价自己的。

“我这样是不是太唐突了。”杨璐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一定是太唐突了。”

杨璐好像自责起来，脸上还泛起了一丝绯红。虽然屋子里灯光昏暗，但肖远确定自己看见了。此时的杨璐，病怏怏没有一点神采，已然是不再言语，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了很多。

“没有啦。”肖远回答道：“我们也算是好朋友嘛，有什么想说的，随意说就好了。”
可紧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完全出乎肖远的意料，杨璐突然抱住肖远，把头深深地埋在肖远的胸口。那一刻，肖远的身体不由得一颤，他触碰到了他从未一想过的柔软，那感觉如同涓涓细流，却能涌灌全身。肖远轻轻扶住杨璐的肩，问道：“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杨璐没有答话，只任凭自己抱在肖远，而肖远也抱在自己。

时间一度是凝固住的，肖远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杨璐说：“王舒又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可我现在恨他如切肤一般。”

肖远轻声问：“吴勋知道吗？”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留于我和我的下一任男友之间。”杨璐用最小的声音回答道。

轻轻的拥抱变成了稳稳的依靠，肖远觉得自己的胸膛充满了力量，肃寂的黑夜让耳膜上的心跳声隆隆作响。